白韶卿一愣,頓時說不出話來。她畢竟年少,對此事雖然帶有五分天生的直覺,卻還有五分是憑空想象,而老人說的一切,她果然是確確實實沒有想到過。這時聽他徐徐道來,全都在情在理,不由得愁腸百結。

她並不在乎秦帝是怎樣的人,也不懼怕後宮的爭鬥,可是如果老人所言屬實,她拚上自己的一切,卻可能隻是秦王後宮中可有可無的一道風景,就算名動一時,可時間久了,也漸被塵埃蒙蔽,這卻是她決不甘心的結果。她還有大仇要報,還有許多許多未完的心願呢。

那老人靜靜打量她神情變化,眉目間隱隱然有著一抹欣慰之意,聲音輕柔,說道:“但是,如果你換一個身份入宮,就沒有這些煩惱了。”

“換一個身份?”白韶卿立刻回過神來。

“不錯,以向氏聖女的身份入宮,你可以明正言順的過問一切朝政,遇到大事,秦皇大臣們還要詢問你的意見,以觀天向吉凶。你有大把伸展拳腳的機會,別說是查出令尊的冤案,就算你想知道其他三國的不傳之密,也是手到摛來。”

看白韶卿呆呆聽著,他又道:“其實你和向氏的緣份早就已經定下了,你手上的那隻玉鐲,是我們的氏族之寶,共有一對。其中一隻由上代聖女在交任前五年,而本族已尋得下一任聖女的情形下才能取下,平時便是再利的利器也不能動它分毫。另一隻則在聖女回山完全交付下代聖女時脫下。可是天顏卻將自己的那隻輕易帶在了你的手上,這又說明什麽呢?”

他微笑道:“天顏是用本門密令選出來的聖女,她的慧根比前幾任聖女都要高的多,孩子,回想一下與她相識的經過,我相信你也能明白她為什麽會選擇你來接任聖女之位了。”

白韶卿靜靜回憶和那向天顏結識的過往,她好像總是在睡覺,卻又總是觀察著自己;她好像什麽也不在意,卻對自己提出了不止一次的見意,幫助自己脫離困境。她用那樣笑笑的口吻說她是仙人時,黑黑的眼睛笑的那般坦誠,她留在自己臉頰的親吻,難怪自己當時不以為異,原來是小姐妹間出自真心喜歡的親昵而已。

可是,代替她嗎?做向氏孤獨一生的聖女?白韶卿忍不住暗自嘲笑自己,這有什麽分別嗎?自己是注定孤獨的人,這一點倒真沒什麽分別!但……

“那向天顏呢?她會怎樣?”

“她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向氏門人,能毅然放下一切,選擇自己要走的道路,也屬不易,也虧得她能找到你,要不然她這一身責任可是不容易卸下。如今既然她已放下了,就不再是向氏中人,不過以她的智慧,我相信,她會過的很好的。”

想到她從此孑然一身,在江湖上飄泊,白韶卿不由得有片刻的傷神,老人卻道:“你不用為她擔心難過,她無法承繼是對她自己的明了;她能交付給你,是對你的信任。她即信你,你也要有信她的心才好。”

白韶卿深思片刻,點了點頭,問道:“那請問老先生,向氏聖女的職責都是什麽呢?”

“主持皇室大典、皇位登基、立太子、祭宗廟、戰事占卜、預言吉凶,都是聖女的職責所在,一國安危乃至天下去勢都係彼一身。”

“這……我自問沒這樣的本事,擔當不起。”

老人哈哈一笑:“現在沒有不表示永遠沒有,聖女回山還有五年,在這五年裏,你盡可學到一切。孩子,你過來,”說罷朝她伸出手來,直視她的眼睛,蒼老的臉頰上隱現紅光“現在就做一個選擇吧,你是要保一國平安嫁入秦國?還是留下學成向藝,五年之後,以聖女之身進入秦國,保天下太平?”

他的白眉下,一雙長挑的眼睛閃閃發光,定定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少女,隻見她的臉上一絲悵然一晃而過,神色隨即平靜下來,口吻也是自然而然:“我願留下。”說罷將她的小手放到那老人掌中。

老人哈哈大笑,抬頭卻不知對誰說道:“給秦宮傳話,紀國平安公主逢應天劫,半途亡故,為紀國消了一災,勸秦皇打消要紀國選妃的念頭吧。”窗外有人郎聲應是,便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老人對上白韶卿一雙妙目,笑道:“咱們使個小小的計謀,讓秦宮的聖女跟那秦嘲風說了這些話,他就不敢再向紀國要什麽勞什子的妃子了,這樣一來,你要保全的人一個也不會有事。”

白韶卿頓時高興起來,轉念一想,卻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緊跟著再瞟一眼,老人忍笑道:“想說什麽就說吧。”

“那……向氏的權力豈非比秦國還大?”

老人笑的好不開懷,拉著她的手站起身來,卻是長身玉立,雖然白發飄飄,卻沒有半風老態龍鍾的模樣“這話有理,可值得好好想想。哈哈哈哈!”說罷牽著她朝屋外走去。

打開房門,卻見原本空無一人的林中此時竟跪了密密麻麻近百位白衣人,男女老幼,皆在其中。老人長聲笑道:“老夫玄慎子閉關四十年,今日終於要出關啦。從今以後,老夫要親自做天顏的授業之師,顏兒,你叩拜吧。”

白韶卿一愣,立刻鬆開他手,端正站立,恭恭敬敬地向老人大拜三次。

向天顏。

從今日起,白韶卿開始了她人生當中第二個化名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