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祖孫聚，天倫之樂
“還是第一次到星辰大陸呢。聶如歌一襲紅衣走在歐陽千澤身邊，聲音清爽如風，笑得明媚似火，“不過星辰界雖小，但比神魔大陸倒是有趣了些。”
女子紅衣絕豔，年紀約莫二十三四的樣子，長得亦是漂亮俏麗。
歐陽千澤頷首微微一笑，神色清淡依舊，並未多說什麽。
“早聞落日城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言所說，是一方安寧的人間樂土呀。”聶如歌表情依舊是興致勃勃一片，眸染仰慕之色，“天後果真是萬世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如此手筆。”
實在是難以想象，天後竟是出於一個星辰界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一直步步登頂到如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這一方殺戮之中的淨土，亦是她一手所創。
“你說天後是不是有三頭六臂呀？”聶如歌望向身邊的歐陽千澤，雙眼放光。
“嗬。”歐陽千澤遠山如黛的眉宇之間浮出點點無奈之色。
他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墨發隨風輕擺，轉眸瞥向身邊的紅衣女子，“哪有你說的那麽可怕，其實無雙就是個簡單的小丫頭而已，很好相處。”
在歐陽千澤心中，淩無雙那個小師妹也和普通人一樣，她有血有肉，誠待友，愛親人，並不是世人萬民所想的那樣，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嚴肅而不可侵犯觸碰。
“好相處？”聶如歌第一次發現歐陽千澤也能笑得如此明朗。
她還是第一次聽人說天後好相處，不過也是，無雙天後亦是風雪鑄劍城的小公主，歐陽城主是她的師兄，他當然會覺得好相處了，和外人怎麽能一樣相比呢。
“當然，你見過就知道了。”歐陽千澤緩步朝前邁去，手中一把青竹骨折扇緩緩展開，聲音淡淡似風，“如果對她的性子，你們甚至可以成為好朋友。”
“是，是嗎？”聶如歌難以置信，隻是想想就有些膽怯，“怎，怎麽可能。”
雖然她平時大大咧咧的，不喜歡遵規蹈矩，對權貴高宗沒什麽大的概念，就算是風雪鑄劍城這樣的地方，第一次去的時候，她都覺得很是自在，感覺不到什麽多大的拘束。
但那可是無雙天後啊，天帝天後乃三界之主！哪裏是隨便個什麽人都能結識的？更別說還成為朋友了，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聶如歌是北海三大世家之一聶氏家族的小姐，偶然之下與風雪鑄劍城的耆老結緣，耆老極喜這姑娘玲瓏心思，還有活潑灑脫的性子，便認作了幹孫女，膝下無子的耆老對她更是當做親孫女般疼愛異常。
聶如歌也是個在家族中待不住的主，也是新鮮般，隔三差五地就往鑄劍城跑，耆老極得歐陽千澤倚重，聶如歌也很是自然便和歐陽千澤相識。
如今雖還不算摯友，但也是個說得上話的人了，再加上耆老見得十餘年來歐陽千澤形單影隻，一心全在管理鑄劍城上，實在是心有不忍，便起了撮合心思。
這一次耆老聽得歐陽千澤要到星辰界參加淩擎天的壽辰，便以自己留在鑄劍城管理大小事物，不能抽身前去賀壽為借口，讓正好在鑄劍城做客的孫女聶如歌代替他前來，離開之時還特意請求歐陽千澤對孫女多加照顧，想給兩人多製造一點相處的時間。
耆老的意圖其實已經極為明顯了，但歐陽千澤就像是一塊欲化不化的冰塊般。
你說他無情嘛，對聶如歌總是彬彬有禮，誠然相待，沒有絲毫輕慢之處，身邊也沒別的女子，你說他有意嘛，這兩三年來他卻是沒有一點表示，也沒有任何丁點逾越之舉。
耆老捉摸不住歐陽千澤的想法，卻是知道自己孫女心中的意思，隻是機會他是盡可能的在幫著製造，但感情的事情他也不能多加強求，隻能由著兩人這樣。
聶如歌在原地怔忪之際，歐陽千澤已經走出了幾步去。
她忽的想起什麽，幾步追了上去，“歐陽城主，等等。”
“怎麽了？”歐陽千澤轉過身來，雪衣無塵。
聶如歌笑意明媚，朝對麵男子攤開的手，她掌心之上躺著一枚青玉，細穗墜子是淺藍色，在陽光之下晶瑩剔透，樸實無華，似清風朗月般。
“差點就忘了，這是我昨天晚上出來閑逛的時候買的，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但就是覺得和歐陽城主很配。”聶如歌伸手朝歐陽千澤舉了舉，笑意絢爛，“送給你。”
淺藍色的細穗垂在空中，隨著微風輕輕飄著。
歐陽千澤微微一怔，青竹骨扇緩緩合攏捏在手中，隨即搖頭婉拒，不徐不緩地道，“無功不受祿，千澤怎麽好意思收聶小姐的東西。”
“有什麽不好的？”陽光之下聶如歌紅衣耀耀。
她笑意如常，繼續道，“這塊青雲又不是什麽貴重玩意兒，不值錢的，隻是個小飾品而已，就當是答謝你今天帶我出來散步的禮物好了。”
“聶姑娘是客，這都是應該的。”歐陽千澤微微一笑。
“難道是不喜歡？”聶如歌狐疑地望著他。
歐陽千澤盯著眼前的女子，輕笑搖頭，似乎隱約一歎。
聶如歌重重地撇了下嘴角，手中的青玉往歐陽千澤懷中一塞，便自顧自地甩手朝前而去，頭也不回地輕笑道，“歐陽城主若是不喜歡，丟了便是。”
瞧這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隻是送他一點小東西而已，又不是要吃了他。
歐陽千澤無奈地搖搖頭，捏著被塞到懷中的東西頓了頓，便隻能握入手中，緩步朝聶如歌而去，“聶小姐……”
落日城的小街之上，雪衣紅杉，男子俊美無儔，女子活潑嬌俏，都是極為出色，特別是那男子，就像是開在極寒之地的冰山蓮，淡漠出塵，惹得周圍人頻頻回顧。
兩人與這邊的一大兩小錯開，走入了另外一條街道。
“歐陽千澤。”紫邪紫羅蘭色的雙瞳輕微一眯，他穩穩抱著懷中的小糯米團子一直瞅著他們消失。
樓小姑娘雙眼瞪得老大，“真的千澤叔叔。”
紫邪忽的勾唇，若有所思輕笑一聲，“還挺有閑情逸致。”
不過他身邊的那位倒很是陌生，之前沒見過。
“有戲，有戲。”樓淩風摸著自己的下巴，在那裏嘖嘖出聲，他盯著歐陽千澤和聶如歌消失的方向，小俊臉上的笑意顯得有些莫名奸詐。
兩小對視一眼，眸露精芒。
“好了，這時辰也不早，快到午膳時間了，我們也回城主府吧，我出來的時候和老爺子提了下去接你們，老爺子現在估計是等急了。”紫邪拍了拍懷中的小丫頭，又瞥了眼腳邊一臉古怪神情的樓淩風。
樓筱兮嗬嗬一笑，“好呀。”
紫邪抱著小丫頭提步離開，順帶拍了下樓淩風的腦袋，“走了。”
樓淩風被紫邪拍得身子都微微朝前一衝，從愣神之中晃過來，卻是頓時跳腳，在後麵朝紫邪齜牙舞爪地一陣抓狂，“小爺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準碰我頭！”
紫邪充耳未聞，自顧自地走開，披散在後的紫發隨風飄搖，像是世間最美的紫藤蘿似瀑垂下，迷人之極。
樓淩風跺了跺腳之後，氣衝衝地跟了上去，自言自語地憤憤道，“別讓小爺我逮到機會！”
看他不一巴掌將這家夥腦袋拍開花！
日上中天，烈火如歌。
城主府前，神獸石鷲威儀兩側，弟子侍衛輕鎧佩刀，在數丈高的大門兩側一字排開。
“太姥爺！”
隻見得一抹小白影子從大門處風風火火跑入，一溜煙便竄到了城主府正殿前。
樓筱兮小短腿使勁兒地一邁才跨過那高高的門檻，兩手扒在描金殿門一側上，一邊往裏看去，烏溜溜的眼珠子咕嚕著左右打望。
小丫頭輕咦一聲，“怎麽沒人呢。”
“小公主？”聽得這響動出來的是位青袍年輕男子，正是落日城如今的城主淩雲，他快步往大門邊來，又驚又喜，“真的是你，你怎麽在這裏。”
怎麽是這小祖宗，難道小姐也提起來了？
淩雲順眼望向外麵的時候，見到的是紫邪和樓淩風，一高一矮並著緩步而來，他微有一怔後連忙迎上去，兩手合起彎腰恭敬一拜，“紫域陛下，小殿下。”
“老爺子呢。”紫邪拂袖輕抬。
淩雲沉聲回道，“老爺子一直在等什麽來著，然後說是等的太鬧心了，用完午膳便去了學苑，這才剛走不久，說是先瞧瞧這一屆的苗子如何。”
“哦。”樓淩風點點頭，“那外公他們呢？總不能都湊熱鬧去了吧。”
“這倒沒有。”淩雲笑了笑，“淩昊大人和天夜老師在後院，這會兒應該還在下棋吧。”
“天夜外公也來了？”樓淩風眸子微微一亮。
“是的，早上剛到的。”淩雲回應。
他說完還忍不住揶揄打趣聲，笑嗬嗬地道，“天夜老師這剛到就被淩昊大人扯著對弈，一盤棋從一大早殺到了晌午，這午膳都還沒來得及吃呢，所以我估計這會兒應該還在後院。”
“嗯。”紫邪點點頭。
“小兮去找外公！”樓小姑娘這會兒精神頭大好，一把扯著樓淩風的胳膊，“哥哥我們一起。”
話還沒說完，小丫頭飛速邁著小短腿兒就往外麵跑去，高興地粉頰紅撲撲一片。
紫邪立刻快步在後麵跟上，很是無奈搖頭，“小兮慢點。”
口氣微帶輕責，卻難掩濃濃的溺愛。
城主府的後院，那就像一片森林般寬闊，綠樹繁花，湖泊連連，不過這個地方即使是長在地上瞧著平淡無奇的雜草，那拿到外麵去，都能讓各方玄師搶破頭顱。
當初淩無雙建城之時，便移植了眾多的天靈地寶在城主府花園，神樹，聖果，雙生並蒂蓮……不說萬種，也是有數千樣的。
而經過十幾年的培育，這裏比昔日越加繁盛，儼然是一片靈寶的海洋！
“天夜兄，你這一子想了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了啊，若再拿不出破解之法，可就算是你輸了。”遠處湖心亭台之中傳出一聲爽朗大笑，在林間回廊之間久久盤旋縈繞。
一片天青色袍角從玉階之上垂下，映著湖光山色瀲灩。
天夜雲拂袖抬臂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淡眉輕鎖，他玉白的手指扣在那裝有白子的棋罐邊緣，“淩兄你這一招倒還真難住我了，聲東擊西，實在是高。”
天夜雲笑聲溫雅，似水柔和。
“哈哈，不過我倒是很期待你能想出破解之法來。”淩昊今日著一襲紅黑相間的錦鍛袍子，刀削斧刻般的眉眼瞧上去越發剛毅俊美，心情頗為不錯，“給你時間慢慢想。”
“你們兩個。”
溫婉之音輕繞而出。
雲靈一襲深黃色的衣裙，青絲全部挽在腦後，被一根黑木簪子繞成一個漂亮的發髻，昔日少女的嬌俏猶存，眉宇之間又添了一抹越加動人的成熟風韻。
她端著一個托盤由涼亭的通廊而上，其上一疊糕點一壺茶，輕瞪了淩昊一眼，佯怒道，“你不吃不喝，總不能拉著人家也不吃不喝吧。”
這人，一得意忘形起來什麽模樣都沒了。
“這算什麽，你不記得了，上一次我和天夜兄在昆山之巔對弈，那一盤下了可是足足月餘，那才叫盡興，就是可惜微分勝負。”
雲靈輕瞪淩昊一眼，還好意思說。
淩昊爽聲大笑，兩指輕並在一起指著棋盤，興致勃勃地顯擺著自己將對麵的人給難住了，“今日這可是我琢磨許久，才想出的殺招。”
“天夜。”雲靈默默搖頭輕笑聲，倒了杯茶水放在天夜雲那側，遞給他，“這可是我親手泡的，你嚐嚐怎麽樣。”
天夜雲朝雲靈一笑，“好。”
那柔和的麵容恍若三月的微風過湖般，朝雲靈微微頷首表示謝意。
“靈兒……”淩昊瞬間眉頭就皺了起來，隨後兩手伸出捏著雲靈的手，不著痕跡地微微一用勁兒，拖著她靠自己邊上坐下，腦中問題更是一個個接連往外蹦。
靈兒和天夜雲這小子什麽時候這麽熟悉了？他怎麽沒發現？靈兒對這小子說話幹嘛這麽溫柔？還親自泡茶給他喝？自己怎麽沒這待遇？
再說這小子有手有腳的，不知道自己倒啊！
天夜雲一手正端著雲靈遞給他的茶杯，正準備喝，但對麵那道目光實在是讓人難以忽視，他隨即暫放下手中的茶杯，迎向對麵淩昊審視般的眼神，“怎麽？”
天夜雲眉梢輕挑，表情微訝。
但若是仔細瞧入他那湖水微漾般的眸子深處，便能發現其中蘊含著濃濃的促狹笑意。
雲靈尷尬不已，麵上朝天夜雲微微笑著，而石桌下麵，她卻是抬腳狠狠一跺踩在淩昊的腳上。
這人！幼稚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沒什麽啊。”淩昊若無其事地別開眼，在回答天夜雲的同時，他轉眸撇著死死踩著自己腳背的雲靈，卻是眉毛都沒皺一下，剛毅的俊容之上神情淡淡。
天夜雲握拳在唇邊，輕咳一聲。
得，今天這茶他是不敢咽下去的。
淩老爹的原則，那就是將一切情況扼殺在搖籃中！瞧這翻臉的速度，剛剛還哥兩好的，這轉眼間就仇深似海了！
如此說來，樓小姑娘那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本事，原是隔代遺傳。
雲靈踩在淩昊靴子上的腳狠狠跺了兩下之後便挪開，嗬嗬笑著岔開話題，“紫邪不是說有小兮和淩風的蹤跡了嗎，怎麽這麽久都不見回來，難道是沒找到？”
這樣一說著，雲靈還真想兩個小淘包了。
雲靈這一趟和淩昊出去遊曆大陸，已經兩三個月沒到眾山之巔看兩小了，這一提越發想念得緊，剛剛從紫邪那裏聽得兩小又闖禍，這次是直接翹家跑路了，更是被弄得哭笑不得。
“應該是路上有什麽事情耽擱了吧。”淩昊對紫邪倒是放心。
先前呢，樓君炎拐了寶貝女兒，淩昊剛知道的時候就差沒揮著砍刀千裏追殺了，是處處和樓君炎作對。
但這樓小寶打娘胎剛出來，就被紫邪給抱著不撒手，這倒好，直接將大家的小寶貝給搶了去，淩昊卻是意外的一聲不吭，見了就樂嗬嗬的笑，就隻是沒拍手稱好了。
這情況，讓樓君炎都是一陣鬱悶！
雲靈輕點了點頭，笑意溫婉。
“外公！”
淩昊夫妻兩正說笑間，一道清脆的童音忽的傳來。
“是小兮。”
淩昊唰地朝聲來處望去，眸露驚喜，他這正說著呢。
隻見得一抹小白影從藤蔓茂密處盡頭冒出來，順著長廊一陣風似地朝涼亭跑去，那速度是一個快呀，眨眼間的時間便撲到了淩昊身邊。
“這丫頭，總是風風火火的。”見那小影子樂滋滋地朝他們快速衝來，雲靈下意識地伸手一兜，生怕樓筱兮一個不小心就栽跟鬥。
淩昊穩住那顆撲來的小糯米團子，健碩有力的雙手托著小丫頭的腰就是朝天一托，“我瞧瞧這是誰呀，原來是小兮啊，外公的小寶貝。”
哈哈笑聲開懷，極盡溺愛之色，連語氣都跟著染上了點幼稚的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