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天見祿雅似有清醒的跡象,又急忙喚了兩聲。

烏黑細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緊閉的雙眸微微抬起,看著祿雅緩緩睜開雙眼,壓在顧九天心上的巨石仿佛也在一瞬間消失了。

再探祿雅的脈搏,竟如尋常無意。

祿雅呆愣了一會兒,似乎還沒從那些帶著無盡淒涼和悲痛的夢中緩過神來。

顧九天安靜的守在祿雅身邊,一直到祿雅緩緩轉眸看向他,顧九天才關切的問道:“雅兒,你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麽?”

祿雅看著顧九天,眼神冰冷而陌生。

顧九天心下一顫 ,莫名升起了一股慌亂。

“祿雅?”

再次被喚名字的祿雅像是大夢初醒一般,一瞬間眼底的所有情緒全部消失,有些疑惑的看向顧九天。

“你怎麽來了?”

顧九天見到祿雅恢複了常態,笑著伸手整理了一下祿雅散落在枕邊的發絲。

“你還好意思問我?你就不能讓人省省心麽?”

說著責怪的話,但神情卻極盡寵溺,低沉的聲音仿佛輕羽一般撩撥著祿雅的心弦,暈紅了她的眼。

祁問識相的退了出去,臨走前還對顧九天擠了擠眼睛。

剛一出門便見著像門神一般出在杵在門口的桃花將,祁問嘖嘖了一聲,拉著人就走。

桃花將不願,祁問連拖帶拽也就隻把人拖到了中庭。

祁問見桃花將如此,也不再強求,索性就陪他一同站在中庭。

“我說你們大人到底是什麽毛病,可是有什麽隱疾?那也不對啊!我之前給她號過脈,沒瞧出什麽隱疾啊。”

桃花將瞥了一眼身邊的祁問,見他鼻尖凍的通紅身上也打著哆嗦卻堅持陪著他站在雪夜中。

許是覺得站著也確實無聊了些,桃花將開口道:“許是這雪夜勾起了她什麽不好的回憶吧。”

祁問撇了撇嘴,嘖嘖了兩聲。

“你可別騙我,說的好像她七老八十一樣,年紀輕輕的哪有那麽多好回憶的事情?”

桃花將搖了搖頭,似是不想再同祁問討論這個話題了。

“你平日裏就是用煙花同顧九天聯係的?”

祁問拚命跺著腳的動作一僵,衝著桃花將傻笑了兩人,然後迅速躥回了屋裏。

祿雅並不知道兩人在外麵談些什麽,對於之前的記憶她非常的模糊,等徹底清醒了,已經忘記了七八分。

顧九天倒了一杯熱茶遞給祿雅,見她的手還是不是的撫著肚子,還以為祿雅是還有哪裏不舒服。

“要不要讓祁問進來再替你診診脈?”

祿雅接過顧九天手裏的茶杯,臉上露出了一絲淡笑,搖了搖頭。

“不必,我隻是覺得肚子有些微寒罷了,沒有什麽要緊的。倒是你突然趕來,不會有什麽事情嗎?”

祿雅知道顧九天現在正在做一些要緊的事情,突然趕來,極有可能對他的計劃有影響。

“無礙,已經暫且交給了別人, 我在這裏陪你兩日可好?”

顧九天主動要求留下來陪她祿雅心中自然歡喜,先前她不懂得自己的心意,現下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知道顧九天也喜歡她。

兩情相悅之人,隻是想要時時刻刻的都待在一處。

隻是心中那一抹不安卻讓祿雅有些許忐忑,她自知自己的感覺一向很準, 好事倒是差些,壞事卻是一說一個準。

此刻她心中隱隱的不安感讓祿雅感覺分外不舒服,就好像有一柄刀懸在她脖頸上隨時會掉下來一樣。

兩人隨意聊了兩句祿雅就覺得有些體力不支,迷迷糊糊的便又睡了過去。

顧九天見祿雅睡著了,輕輕為她掖了掖被角, 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剛一出房門,就正對上始終站在中庭的桃花將。

顧九天緩步走上前對桃花將示意了一眼:“聊聊麽?”

祿雅這一次病的詭異,這病來的快去的也快,好的沒有絲毫症狀病去之後也沒有半點兒痕跡。

若不是顧九天親眼見過祿雅臉色慘白性命垂危的模樣,很難相信一個人的病痛會好的如此之快。

“雅兒在發病之時可有什麽症狀?”

像是一早就知道顧九天想問什麽一般,桃花將迅速回答道:“沒有。”

顧九天微微蹙眉,對於桃花將不假思索的回答有些不大喜歡。

“你可知她為何會如此?”

桃花將的腳步微滯,轉頭看向顧九天。

“記憶。”

隻有短短的兩個字,卻足以說明祿雅發病的原因。

顧九天知道祿雅正在一點點的恢複記憶,卻沒想到恢複記憶會對祿雅造成這麽大的痛苦。

“她……想起了什麽?”

浣紗之後的雙眸審視著麵前的顧九天,桃花將沉默了良久,緩緩說道:“你想起來了。”

是陳述,不是反問。

顧九天驚訝於桃花將的敏銳,他自認偽裝的很好,就連祿雅都沒有發現,桃花將卻發現了。

“已經想起了大半了。”既然桃花將已經知道了,顧九天也就沒有再隱藏的必要。

桃花將沉默了半晌,其實顧九天想起以往的記憶並非他所願。

若是顧九天不想起以往 事情,或許他和祿雅之間的糾葛能夠更少一些。

桃花將本想著若是此間事了,他便帶祿雅離開,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是枉然了。

他知道,麵前的這個男人恢複了記憶就一定不會讓放過祿雅。

“她怕是想起了自己被剖腹取子的事情。”

剖腹取子……

那是顧九天永遠無法想象的畫麵,後來祿雅隻是語氣平淡的同他講過寥寥數語。

那時的她已經知道繁星還活著,又經曆過許多事情,漸漸放下了。

但即使如此,她的聲音也仍舊帶著些許顫音,每每講起瞳孔都會被恐懼占據。

那段記憶是祿雅心中難以泯沒的悲痛,也是顧九天最不想讓祿雅想起來的。

回憶起方才祿雅一舉一動,顧九天緊鎖的眉心倒是稍稍平緩了許多。

“雅兒恢複過來的時候似乎記得並不十分清楚,之後切莫再在她麵前提起此事,再給我一些時間,很快我就會帶她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