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二人誤入木棺,已經過去了二十多日。受到器靈傳道,二人一直不知疲倦的抓緊時間練習,在這不大的木棺裏安了家。特別是白英,這些日子的修煉,脫去了肉體凡胎,全身都有了靈氣滋潤,已經辟穀,全身上下都像換了一個人。

黛畫魂學習的是陣法的理論知識,並不像白英變化那樣大,這時看到白英行走間已經有了修仙者的道韻,心裏嫉妒,提議器靈開創巴山派,將二人收為弟子。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黛畫魂已經摸到了器靈的性格。本來器靈是天地精華孕育與法器上生成,並不應該有性格脾氣,但是後土帝君行走世間,悲天憫人,認為自己要徹底消去人的感情才能拯救眾生,就把自身所有的感情都封印於鈴鐺之上,久而久之,器靈也受到感情渲染,成為了一個有豐富情緒的“人”。

果然器靈聽到黛畫魂的提議,先是驚訝,後來竟然搖頭不停,說:“你這個娃娃就是鬼點子多,我一生都沒有名字,那些都隻是浮雲代號,何必去起。”

黛畫魂恭維道:“前輩,你可以不要名字,但是以後晚輩要是行走世間,別人問我是何門派,我就說是巴山派大師姐,可是別人問我師傅是誰,那我怎麽說呀!”

器靈非常喜歡黛畫魂的古靈精怪,慈愛的摸了摸黛畫魂的頭,道:“好,好,那我聽你的,起個名字,但是雨靈太顯小氣,我主人於蓮池旁聽雨音證道,我就叫雨音好啦!”

黛畫魂激動點頭,高興的行禮道:“巴山派大弟子黛畫魂,拜見雨音師傅!”

器靈聽後大笑說:“我主人出身太虛洞天,後來成帝後再不屬於任何門派,沒想到我在十萬年後卻能建立一個門派,將主人所學傳遞下去。但是巴山派不好聽,還是叫夜雨門的好!”

黛畫魂點頭,又拉過白英一起行禮。

“我已經有了師傅,未經師傅同意,再入師門,恐怕不妥。”白英道。

“你以前的師傅是人,現在的師傅是器靈,怎麽能混為一談呢?別廢話了,快拜師!”黛畫魂眼珠一轉,道。

白英思索一翻,在他眼中,卜算子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師傅,可是器靈也對自己很好,隻覺難以取舍。

可是正如黛畫魂所說,器靈畢竟不是人,而卜算子也沒說過他的師承門派,未必會反對他拜師其他人。

“若是為難,不防隻收你為記名弟子。”器靈見白英沉思,道。

記名弟子畢竟與正式弟子不同,這樣一來,就解決了白英的難處。白英點頭道:“多謝師傅成全!”

器靈雨音聽後,手撫拂塵輕笑,看上去極為高興。

“那為什麽你是大師姐?前輩明明是先教是我!”白英想到了什麽,對黛畫魂道。

“那是因為我比你大!”

前幾日閑聊時,黛畫魂問起白英年齡,白英如實回答,黛畫魂明明隻有十五,卻靈機一動,謊稱自己十七歲,正好比白英大了一歲。

白英別的都能回擊,唯獨年齡這一條已經被黛畫魂壓過,做不了假。他想去求助器靈,竟然發現器靈正在津津有味的看兩人鬥嘴,頓覺一陣頭大,不知道後土帝君生前多麽為老不尊,都傳給了器靈。

最終二人誰也不服誰,一陣鬥嘴,決定比試一下,誰贏了誰就是大弟子。當然,黛畫魂隻能用自身術法,而不能用巨筆和黃金簪。

兩個人在棺內兩端站定,黛畫魂首先出手,手指輕點宣紙,一把把亮閃閃的光刀直接衝向白英。白英雙掌高舉,掌心相對,陰陽雙魚形成,將光刀一一擋住。

黛畫魂輕叫聲好,再次手指劃動,幾筆勾勒出一個黑甲武士,舉刀奔向白英。白英曾經見過這種武士的能力,不敢小覷,分開陰陽魚,左手出擊,白色陽氣擊向武士,右手高舉,黑色陰氣繞向黛畫魂。兩道氣息都是陰陽魚形成,一個白氣中有黑點點綴,平行直衝,一個黑氣中有白點助長,繞行斜擊。

黛畫魂經驗豐富,畫出一個盾牌,擋住了黑魚的攻擊。而武士揮刀砍下,與白魚碰撞後雙雙消失。她畫的畫都隻能發揮和她本身一樣的能力,比她母親畫的盔甲武士聲勢小了很多。

白英右手端平,左手拉動,黛畫魂盾牌前的黑魚向後一撤,魚眼中的白點竟然跳了出來,又生成了一隻白魚,兩魚合一,再成陰陽陣圖,擊向黛畫魂。

這下子連器靈雨音都要叫好了,沒想到僅僅二十多日,白英就已經能夠將陰陽法融會貫通,使用到了這樣的地步。

黛畫魂皺眉,她感覺到白英雙魚陣攻擊比單純黑魚攻擊的雙倍要強很多。雙手連劃,一支巨筆出現在手中,撐起一個黑光領域化掉了陰陽魚。若不是墨染江山之前已被丟在一邊,白英幾乎認為黛畫魂是在作弊。

黛畫魂得意洋洋,她修道比白英長的多,又在世間曆練許久,就算不能用法器幫助,又怎麽會被輕易打敗。她左手持筆,右手在空中舞動,又畫出一個黃金簪來,大

笑著祭起,衝向白英。她曾經說過,黛墨畫魂畫的隻能是東西的魂魄,想來若是要畫武器,就隻有自己擁有的武器才能被畫的惟妙惟肖,能將功法的能力最大化模擬出來。

白英在身前布起一個陰陽陣圖,卻被黃金簪呼嘯著擊碎,間不容發時白英後退一步,左手陽氣環繞,抓住黃金簪尾,右手陰氣連綿,抵住簪頭,兩手合力之下卻無法讓黃金簪碎滅,隻得僵持在了一起。

黛畫魂得意的持著巨筆,一步步慢慢走來。白英知道她是要羞辱自己,不禁急的滿頭大汗,思考還有沒有對敵的策略。

器靈雨音目光閃動,輕輕對白英道:“陰陽九變,五行十合,相輔相成。”

白英身體一震,他之前就在思考口訣中“九變十合”的意思,現在經器靈一點,恍然大悟,原來九合十變指的是將陰陽與五行結合,他之前單獨去思考五行,結果走了錯路。

白英當下凝具心神,將丹田中僅剩的靈氣提起,分從七輪上下遊走,匯聚於心輪後並不分於雙手,卻先將靈氣周遊五行屬火的心髒,匯聚全身火氣,再次運到雙手。隻見兩手的陰陽魚黑白光芒外都燒起了薄薄一層紅圈。白英再次用力,黃金簪輕顫了一下,化作了飛灰。

黛畫魂咦了一聲,白英這次火化金的相克應用出乎她的意料。但她也不氣餒,右臂挺起手中巨筆,像劍一樣刺向白英。

白英再運靈氣,這次周遊的是五行屬金的肺髒,雙手相向,雙魚陣圖外韻黃芒,抵住了巨筆的一擊,打算靠金克木的五行變化來抵禦巨筆。

黛畫魂本以為這次能夠得手,卻又被白英防住,生起氣來,左手劃動,勾動天地靈氣,好像要畫出一個更強大的東西來。

雨音輕笑頷首,喝一聲:“收!”,白英的雙魚陣圖、黛畫魂的盜版巨筆,都應聲而收。

黛畫魂跺腳道:“師傅,你幹嘛,我正要勝他了!”

雨音手扶拂塵道:“他修道日淺,在修上一年也打不過你的,你就乖乖當你的大師姐好了,不要欺負師弟啦!”

黛畫魂拍手叫好,拉著白英讓叫師姐。

白英悻悻,自己僥幸抵擋幾招,確實比黛畫魂差的還遠。但是說什麽也不肯答應黛畫魂。私下計較這次栽在妖女手中,下一次一定要連本帶利還回來。

這一日白英終究被纏的無奈,又加雨音推波助瀾,很不情願的輕輕喊了聲“師姐”了事。黛畫魂興高采烈的回去研究陣術了。白英卻來到雨音身邊,詢問起化魂境界的奧秘來。

雨音將他的疑惑一一解答,並告知這一境界是未來成就多少的基礎。三妙法中,太虛劍意重在劍意的無往不利,入門困難但成就很大,純陽訣重在煉丹結嬰,入門簡單但以後步步艱辛。

隻有坐忘功法不一樣,坐忘本無功法,重在悟道,唯有天生能夠悟通陰陽的人才能學會,更隻有有大智慧者才能大成。功法會帶領修習者進入一個陰陽五行八卦相生的世界,卻並不專注教人戰鬥之術,甚至要求修煉者大成之後將坐忘法忘掉,玄而又玄,後期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終究要靠白英自身領悟。

白英自討原來自己還算是能天生悟通陰陽的人,看來他的師傅卜算子,真的不是一般人物。

剩下的二十幾日,白英繼續領悟化魂境的奧秘,突破了化魂境後,白英自然而然的感覺到,自己已經有了寰境五階的實力。若是普通功法,從脫去凡體到寰境五階,至少需要一年的時光,而白英卻在短短幾十天之內做到了,這一方麵是坐忘功法的奇妙所在,另一方麵,他之前的兩年吐納已經為自己奠定了一個良好的根基。

黛畫魂在推演陣法的同時練會了雨音所說的積累靈氣之術。

終於到了第四十九天,雨音將二人叫到跟前,輕歎道:“修真者前路漫漫,不外為了能超脫凡塵,遨遊世間,證道長生。待楓靈坐化後,我將送你們出去。我還要在此地守護主人遺體,直到她再次降臨人間。”

黛畫魂眼中含淚,這些日子相處她已經真的把雨音當作師傅,她十歲就流落世間,無依無靠,眼見剛剛有了個疼自己的人,卻又要離去,嗚咽著拉著雨音衣袖說要留下來,陪著她等待後土複活。

雨音搖頭道:“你們有你們自己的道,決不可固步自封於此!”這一喝蘊含道義,將黛畫魂心魂震了一下,放開衣袖,抽涕著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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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後,稷下聖城境內,一座高台上,一個灰衣的中年男子與一個紅發黑衣的青年男子在此對飲。

“差不多了到時間了吧,今年來的就這些人了。”灰衣人道。

“稷下終究還是沒落了,不再有以前那樣的吸引力。聽說太虛洞天這代的傳人走到一半就中途回去了。”紅發男子接口道。

灰衣人舉杯道:“你我皆知,來的很多璞玉之才都是隱藏身份,你又何必如此消極。”

紅發人正要答話,突然一

聲輕咦,他的耳朵晃動兩下,道:“你敢不敢與我打賭,馬上還有人來,而且來的這人肯定會讓你感興趣!”

“哦?有這樣的人?誰不知容海院長順風耳的本事,你就不要賣關子,告訴我吧!”

紅發人卻舉杯不語,示意他自己去看。

灰衣人開啟天眼望去,隻見遠方天際處,一道長虹般的黑芒疾速的像他們這裏衝來,一白一紅兩道光芒追在後邊。灰衣人驚訝,後邊那兩道氣息並不弱,幾乎可以稱作是一國大派的長老級人物了,前邊那道黑芒上有兩人,但是氣息都不甚強,黑芒速度飛快,竟然像是逃命。

不多會,黑芒來到了他們不遠處,一塊令牌發出萬道金光,一聲雷鳴般的巨響炸響天地:

“稷下弟子白英攜書童黛水前來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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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帝齋心布幕晴,自朝器靈報升平。

巴山秋雨多紅樹,滄海寒波絕洗兵。

銀劍水殘山勢斷,玉爐煙盡日華生。

千官整肅十月夜,劍佩初聞入太清。

——卷尾詞曹唐《三年冬大禮五首》

第二卷 稷下輕塵

序章 四帝三皇

開卷神遊千載上,斟酒心在萬山間。

在中州,修仙界有這樣的說法,叫做“四帝起,三皇出,一劍斬天鬼神孤”,說的是中州自有史料記載以來的八個至尊強者,他們分別是萬古大帝,北冥大帝,東嶽帝君,後土帝君,黃天聖皇,魔血神皇,平等神皇,以及劍神東方雨。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時代的最強者,在中州修仙界的曆史中,留下了過一個個不朽的神話。

傳說平等神皇出生的年代,天怒神罰,中州動**,生靈塗炭。但平等神皇雖然起於微末,卻一路披荊斬棘,以一己之力,怒破種種艱難險阻,平定亂世,最終建立了延續三萬年的平等神朝。

他定下了“天道人寰”的近代修仙者等級類別,他建立稷下學宮,讓諸子百家有了百花齊放的機會,他做了太多無法讓後世修仙者忘記的事情……

平等神皇,是一個以蒼生為己任的人。甚至因為仰慕他的所作所為,當劍神東方雨擊敗當世所有高手的時候,為了表示對平等神皇的尊重,放棄了稱皇稱帝的機會。

這樣一個為天下所共尊的人,卻在功成名就後,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裏,在任何有記載的文獻中,都無法找到平等神皇建立平等神朝之後的去向。

很多年後,當白英達到了那樣的高度,終於安定下來,他開始研究整個中州的修仙史,在結合自身經曆後,他驚奇的發現,平等神皇,是在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後才去的巴山。

白英知道,他顯然是在追蹤先代帝君的足跡,尋找破解天洗兵劫的方法。

平等神皇,用了和陸枕眠一樣的途徑,強行進入了巴山絕峰,將一株神楓移走,載種進了稷下學宮。

白英並不清楚平等神皇在巴山是否找到了二帝留下的道韻。但是他聽器靈雨音說,平等神皇曾經給沉睡中的雨音神念交流,說了四句詩文:

銀鈴玉環寫當年,荷底聽雨水盈顏。

巴山孤凉瓊露透,夜雨嵐山未有歡。

這四句,正是東嶽帝君來拜祭後土帝君的時候所說的話。

雨音曾經推測,平等神皇應該是通過大法力,還原了二帝交戰前後幾十年巴山出現的場景。

那是修行者真正能夠左右天地時,才會有的法力。

這是白英所知的,平等神皇真正最後一次出現在塵世間。

從此之後,平等神皇的道韻就再也沒有在任何白英可以感知到的地方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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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修仙者來說,天洗兵永遠是一個兩難選擇。

因為雖然實力到了天境的修仙者,就可挑戰天洗兵劫,但千萬年來根本沒有人挑戰成功。

可是若是不去挑戰,也就意味著修為無法寸進。

無數年來,多少驚天動地的強者都在天洗兵麵前當了懦夫,做了逃兵。

除非大限將至,沒有人敢去完成天洗兵的考驗。苟且偷生還是不成功便成仁,對於他們這些有千年道行的老怪,似乎非常容易選擇。

這樣的風氣下,甚至最近一萬年,隻有東方雨敢在壯年挑戰天洗兵。

更早的曆史,由於仙史的缺失,已經無從查找了。

大家隻是猜測,大概隻有平等神皇才敢於做東方雨的這種行徑,隻是不同於劍神東方雨,平等神皇選擇了完全默默無聞的方式去挑戰這個天劫。

人人都知道,東方雨和名劍鬼神一起,在天洗兵的路上折戟沉沙。

卻沒有人知道,平等神皇到底成功了沒有。

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否在天洗兵麵前,當了逃兵。

反正天洗兵劫麵前,逃兵已經太多,多一個,也未必嫌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