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莫翎直截了當的開了口,語氣之間有點咄咄逼人的意思。

木晚晚一愣,沒反應過來,對方又問道:“你跟那人在一起了?”

木晚晚放下水杯,看了看莫翎,對方眼神帶著一絲惱怒,讓她有些奇怪。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木晚晚歪了歪頭,“我跟誰在一起,跟他有什麽關係。”

莫翎也意識到自己的口氣不對,抿了抿唇,又撓了撓頭發,半晌,歎了口氣:“我隻是不明白,你們之間這麽會走到這種地步。”

木晚晚淡淡的笑了:“有什麽不明白的。”

“你總得給他一個機會。就算他做錯了,你們十幾年的感情,他什麽性子,你難道不懂嗎?”

感情這人是來當和事老的。

木晚晚笑著搖了搖頭:“他什麽性子,我在他身邊十幾年,我難道不比你懂嗎?你怎麽就不知道我沒給過他機會?”

“……”

“莫翎。不是我不給他機會。”她淡淡的看著窗外,“是他不給我機會。”

她語氣有些滄桑。

莫翎一愣,扒了扒自己的頭發:“我搞不懂你在說什麽。”

他語氣有些挫敗。

“他是一個好人。重感情,負責人。他是一個好朋友,好兒子,好爸爸,但是他不是一個好的愛人。”木晚晚笑了笑,“或許對我來說,不是。我從來不是他心目中的第一位,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我不能忍受自己的愛人為了別人丟下我。你懂嗎?”

“晚晚,你難道還為當初的事情耿耿於懷?人都是會犯錯,你難道就不能原諒他一次?”

木晚晚愣了片刻,她看著莫翎,啞然失笑,好久才道:“你真有意思。”

她語氣有點冷。

莫翎也是一愣,他沒聽過木晚晚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木晚晚恍過神來,她拿著水杯又喝了一口水,淡淡道:“是不是你們覺得,我不跟他在一起,就是犯錯?”

“我……”

“我早該明白,你們是他的朋友。”她喃喃了幾句,心裏想,隻有許醉才是真的心疼她,不管做出什麽決定,她都站在她身邊。

她活了這麽久,就這麽一個知心的朋友。

“我不是這個意思。”莫翎知道自己把這場聚會搞砸了,木晚晚跟以前不一樣,以前她受了多大委屈都默默忍著,現在是直接發泄出來,他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口不擇言,讓她生氣。

“你沒看到他現在什麽模樣,你看到了,肯定不會不管他。”

木晚晚笑了起來:“你真是他的好朋友。”

“……”

“莫翎。”她歎了口氣,“走到這一步,都是他的選擇。你懂嗎?”

“我就是不懂啊……”

“你不懂就算了。”木晚晚也不想解釋。

莫翎張了張嘴,無奈的苦笑了一聲。

木晚晚眼神淡淡的,並不答話。

說來可笑,她跟晏如修,自始至終,都是那個人一直在選擇。

選擇跟她結婚,選擇拋棄她,就連後麵的追悔,都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那個人情感用事,卻十分理智,說什麽她不要他了呢?

分明是他不要她了。

他留在M市再也不出去,就是他最好的解釋。

這些道理,她覺得沒有必要解釋給外人聽。

隻是讓她覺得氣惱的是,在莫翎看來,竟然是她不要晏如修。

她有點搞不懂,她曾經被那個人傷害的差點沒命,他們憑什麽認為她一定要原諒他?

木晚晚看了看時間,覺得不早了,低聲說了一聲再見,就要起身,莫翎卻突然叫了一聲:“她現在,怎麽樣了?”

木晚晚腳步一頓,低頭看了一眼莫翎。

男人臉上閃過一絲局促,卻還是苦笑著抬頭看著她。

木晚晚想起許醉的女兒,又想起她的丈夫,低聲道:“她很好。”

“是嗎?”莫翎輕笑了一聲,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打火機,準備點煙,點了好幾次卻沒點著。

他的手在輕輕顫抖著。

木晚晚站在原地,見他表麵強裝的平靜,深深歎了口氣,坐回原處。

“你跟我講講她吧。”莫翎終於點上了一根煙,他們的話題終於步入正軌,他笑容裏帶著一絲苦澀,“我這個人越來越沒長進……明明想問你她的事情,卻差點把你氣跑了。”

淡淡的煙霧圍繞在眼前,迷蒙了男子俊秀的臉龐。

“我已經快一年沒見過她了。”莫翎道,“我不敢去找她,不敢去想她,但是現在看到你,卻忍不住想問她。”

木晚晚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這段感情終究是擦肩而過,許醉或許已經放下了,可是就算沒放下,又能怎麽樣?

“她生了一個女兒。”她靜靜開口,不忍心看麵前男主流露出支離破碎的絕望,匆匆別開眼,“就在今天。母女平安。”

“……”

莫翎一直沒說話。

靜默了半晌,他才反問了一聲:“是嗎?”

這樣低迷的氣氛,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

木晚晚忍不住的看了他一眼,莫翎的臉色很蒼白,夾著香煙的手指顫抖著,桌上已經抖落了一層煙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莫翎……已經過去了。重新開始吧。會有……”

“不會有了。”他打斷了她的話。

木晚晚一愣。

莫翎抬頭看著她,他眼睛又黑又沉,像是雨夜的天空,濕漉漉的:“再也不會有了。”

木晚晚默默低下頭,心裏隻覺得傷感。

她以前曾經埋怨過莫翎開竅太晚,讓許醉等了這麽多年,可是真到了莫翎開竅,她卻寧願這個人從來都不知道。

沒有結果的。

“晚晚,你聽我說一會兒話。”莫翎把香煙放在一旁,他聲音微微有點沙啞,沉沉的傳進她的耳裏,無端的讓她心酸起來。

“我聽著呢。”

“……我以為我可以忘記她。”他低聲道,“但是我突然發現這個根本做不到。回憶……回憶太可怕了,我以為我跟她接觸的並不多,可是等我回過神來,我在這個世界上的二十多年,竟然處處有她的影子。”

幼稚園,小學,初中,高中……

他的人生一直被她浸透著,在他不知不覺之中。

“……真TM搞笑。那個人什麽都懂,卻一直不說。”他雙手掩住眼,低聲道,“她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麽要等我?為什麽又要讓我知道?我真寧願什麽都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知道?”

他顛來倒四的質問著,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微不可聞。

這些話,是不是憋在他心裏太久了,卻找不到人訴說,才讓她這個知情人聽見?

隻是這有什麽用?

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在對的時間沒有意識到,現在,也已經不可能了。

木晚晚坐著看著他,沒說話,眼神帶著淡淡的悲涼。

他現在如此難過,當初的許醉隻會比他更難過。

如果他早點知道,許醉那樣子的性子,天涯海角也跟他去了……

終究還是錯過了。

這一別,就是一輩子。

“晚晚……”不知道過了多久,莫翎終於放下了手,他眼睛紅紅的看著她,問道,“你告訴我……她過得真的好嗎?”

如果不好,你想怎麽樣?

木晚晚不忍心再問,隻是點頭:“她很好。”

有一個愛她的人,也有了孩子,她的下半輩子,是跟她上半輩子截然不同的平穩。

這對一般人來說的話,是真的很好了吧……

隻是那個人……是許醉啊……

木晚晚心裏忍不住的歎氣。

“她好……”莫翎頓了頓,笑得有些難看,“那就好……那就好。”

木晚晚看了看手機,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她低聲道:“我先走了。以後有時間再見麵。”

莫翎點了點頭,他並沒有看她,表情有些悲傷。

木晚晚見不得人這副模樣,拿起包,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她來到蘭斯定好的包間,牛排和紅酒已經送了進來,他們兩人並沒有在吃,蘇悅見到她,叫了一聲撲了過來:“媽咪!”

他抱住木晚晚的腿,仰著頭看她:“媽咪,你眼睛紅紅的,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木晚晚擦了擦眼睛,把人抱起來,搖頭道:“沒有啊。”

蘇悅盯著她的眼睛瞧了瞧,木晚晚的表情還沾染著悲傷的模樣,他小心翼翼的捧著她的臉,低聲問道:“媽咪,你很難過嗎?”

木晚晚搖了搖頭,她抱著蘇悅把他放在椅子上,那邊蘭斯已經站起來給她拉開了椅子,男人俊美的容顏在燈光下如同水晶,耀眼而奪目。他一直帶著微笑,那笑容是單純的快樂,不摻雜任何雜質。

木晚晚看了幾眼,被對方逮了正著,蘭斯笑著問道:“怎麽了?”

木晚晚匆匆別開眼,她切了一塊牛排,眼前閃過的是莫翎悲傷難以抑製的模樣,嘴裏的牛肉頓時苦澀起來。

吃了一會兒,她突然抬頭,叫了蘭斯一聲:“蘭斯。”

男人抬起頭,“嗯?”

“我們以後……好好過吧。”

她聲音很輕很淡,但是落在蘭斯耳裏,不亞於重磅炸彈。

他呆愣了片刻,才微微笑了起來:“好。”

最後留在身邊的人,早已不是當初最愛的人,卻是最愛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