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寒俊臉溫沉,盯著女孩的眼神有了片刻的僵硬。

“真的,她的眉目,說話的方式,還有身上的氣質都讓我覺得似曾相識,可這張臉又怎麽都想不起來。”

“寒爺,你不覺得嗎?”

某人怔了怔,瞧著麵前女孩幹淨的杏眸。

澄澈、透亮,如今成了母親,少了幾分年輕時的明媚張揚,而這樣的張揚,在小楠身上卻恰好出現了。

“你盯著我看幹嘛呀?讓你想一下小楠像誰。”

“…… ̄□ ̄||”

“你也想不起來嗎?”

見他長久的不說話,顧爾爾隻能是這樣想,旋即搖搖頭,宛然失笑,“也對,你身邊才有幾個年輕的女性,但凡見過的,現在怕都深深印在你腦海裏。”

“以她的年紀,真要被你見過,也隻能是父母一輩或者姐姐之類的。”

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

傅司寒黑眸緊緊凝在女孩臉上,筆直望入她眼底。

那雙深黑的眉目裏染著極其濃烈的情緒,幾乎就是在那瞬間,傅司寒便想了起來。

他們為何會忽然覺得一個陌生的女孩子眼熟?

無非是,曾經在這個女孩身上見到過一種熟悉的影子。

比如一樣的年輕、明媚、張揚。

比如他們曾經見過的一往無前,還有類似的氣質和性子。

而這一切,小楠與之相似的人並非別人。

正是眼前的女孩!

“寒爺,你怎麽忽然這幅表情?”

顧爾爾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漂亮的眼眸眨巴了幾下,滿臉的疑惑不解。

“是我臉上有東西嗎?還是剛剛說的話讓你想到了誰?”

女孩眼睛一亮,直接湊了過去,秀氣的鼻尖幾乎觸碰到他的,“所以,寒爺你是不是已經認出來她的身份?”

“小楠,到底是什麽身份?”

她興致勃勃,想要知道答案。

殊不知此刻的傅司寒臉色卻格外僵硬,女孩越是急切,他現在身上就越有一股壓力。

緊抿的薄唇緩緩蠕動了下,微微掀開了一會想要說些什麽的,但最終卻還是克製住了。

隻是單手攬著她纖細的腰肢,俊臉靠近時,黑眸裏泛起很淡很淡的一股暖意,“的確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但目前還不能確認。”

“等我查清楚了再告訴你,嗯?”

“好嘛。”

顧爾爾旋即坐了回去,手裏百無聊賴地削著水果,目光時不時朝另外一側看過去,落在小家夥熟睡的麵龐上。

“帥帥一直沒醒過?”

“嗯哪。從車禍之後昏迷到現在,一點反應都沒有。”

女孩眼底的擔憂之色格外明顯,“現在已經過去六七個小時了,醫生說最遲明天上午,到了十二個小時還不醒,他們也會想辦法喚醒。”

“別擔心,帥帥年紀小,恢複起來也快……咳咳。”

傅司寒一邊說著話,便又有些克製不住地開始咳嗽。

於是遭來女孩的白眼。

“帥帥是年紀小,可是寒爺你年紀卻不小了奧。受這麽嚴重的傷,也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

她垂眸,往下看了一眼,細軟的手指落在他堅硬的大腿上,輕輕按了幾下。

“不疼吧?”

“嗯,不疼的。”男人黑眸垂落,一瞬不瞬落在她白淨的臉頰上,隔著極近的距離,便還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芝蘭香。

不自覺的,傅司寒的嗓音便嘶啞了下去。

見女孩還是在他腿上來來回回按著,那雙漆黑如墨色的眼眸裏,情緒便越發濃鬱起來。

直到最後,便不自覺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色。

“太太。別按了。”

“不按不行。”

顧爾爾皺著眉,小臉上有些擔心,聽著他的話,但手裏頭的動作片刻都不曾停下。

要知道,寒爺的腿曾經殘疾了整整十年。

那十年來,他每日都會有專人按摩,疏通經絡血氣,這才是之後能迅速恢複的關鍵。

否則換了平常人,殘疾十年之後,雙腿肌肉大部分萎縮,就算之後有辦法治好,但大概也已經不能正常走路了。

而後,顧爾爾便給他下了死命令。

每日的運動量必須達標。

如果沒辦法鍛煉,哪怕在院子裏散步,站著,這雙腿也不能閑著。

“可是再按下去……我怕我會忍不住。”

男人低啞的嗓音落在女孩耳蝸旁。

她怔了幾秒。

“什麽?”

“忍不住?”

“嗯……你按的位置……”

傅司寒的聲音越發嘶啞,仿佛含著一塊粗重的砂礫,於是便靜靜朝前方看過去。

在女孩抬起頭時,杏眸便正對上他深邃幽暗的那雙眸。

“呃。”

她自然是瞧見了男人眼底深濃的顏色。

便驀地明白了過來。

“你在想什麽?”

女孩嬌嬌嗬斥著,秀氣的眉整個蹙攏,小臉蛋上盡都嫣紅。

“都什麽時候了,還滿腦子黃色廢料,你、你真的是……”

“我也沒辦法。”

他無奈。

以眼神示意女孩往下看。

在他的大腿根部處,女孩嬌軟的手指便一直落在那裏。

顧爾爾當即反應過來,迅速抽開手,氣呼呼瞪著他。

“我那是為你按摩!這裏是重要的血脈穴位,如果不按的話就沒效果。不然、不然你以為我閑得慌啊。”

說著便直接收回了手,眉微微一收,“你自己弄吧。”

“……別生氣。”

男人神色古怪,拉著她的手不讓人走,厚實的手掌張開,便直接握住了那雙細軟的小手。

啞聲道。

“我要是沒反應,你才要擔心了對不。”

“這可關係到太太的下半生幸福。至少現在證明,這次的車禍沒有對我造成影響。”

他嗓音溫溫沉沉的,明明說著歪理,可不知為何,竟總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顧爾爾抬起頭,正對上那雙濃鬱至極的深黑眼眸。

她便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沉進去,一時間幾是難以自拔。

眼看著那張英俊的麵龐越來越近。

兩人的呼吸交纏起來,甚至於她能看見傅司寒眼底深處那一抹極其明顯的入侵感。

於是身子微微僵住,立刻站了起來。

“我、我過去看看帥帥。”

“……好。”

傅司寒的目光始終跟隨在女孩身上,長久的時間裏,他都不曾移開半分。

所有的注意力便都落在女孩臉上,看她走到小家夥身邊,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臉蛋上多了幾分憂心忡忡。

“怎麽還不醒呢。”

“看脈象……該醒了啊。”

“可能他隻是沒睡夠,想多睡會。別太擔心。”

話雖如此。

可哪有當媽媽的,會不擔心自己的孩子。

殊不知,在她轉過身的時候,**的小家夥卻直接睜開了眼睛。

對著隔壁病床的傅司寒眨了眨。

後者,“?”

“咳咳咳!”

顧爾爾立刻回過頭,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怎麽了?好端端的咳嗽這樣嚴重。”

“要不要我去叫醫生過來,給你開點藥。”

“咳咳……不用。”

傅司寒趕緊抓著她的手,讓她手指落在自己手腕上。

“你把把脈,我可能隻是淋了雨有點著涼。倒是你,今天看見你衣服一直是濕的,到現在也沒換。”

“嗯,沒來得及。”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狼狽。

“這會已經全都幹了。沒事。”

隻是衣服是棉質的,弄濕了之後現在總有些皺巴巴,裏麵的衣服更是一直不曾幹透。

傅司寒頓時心疼的不行,揉了揉她的腦袋,啞聲交代。

“外麵有人守著,你別太擔心。先回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睡飽之後明天再來看我們。”

他放在心坎上疼著憐著的小丫頭,哪舍得她遭一丁點罪。

可女孩還是搖頭。

“我不放心,凶手又還沒有找到,萬一那些人……”

“聶哲厭派人他的人過來,不會有事。”

他以眼神示意女孩朝外麵看去,正好能瞧見在門外站崗的人影。

“他可是專業的,比起咱們請的保鏢,自然是他的人更安全。”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讓王嫂做一些清淡的飯菜或者粥送過來。養精蓄銳,明日才有精力照顧我們。”

“嗯。”女孩點了點頭,算是被說服了,“我知道啦,那我先回去,明天一早就過來。”

她正巧,想去查一查今天那些人。

女孩旋即起身離開了病房。

出去之後,臉上的笑容便立刻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肅殺和淩厲。

敢在海城動她的丈夫和孩子,她當真是沉寂太久,以至於那些人都不把黑市任務排行榜第一的人放在眼裏。

……

深夜。

金石城。

女孩被人一路引入到正中央豪華的屋子裏。

“什麽風竟然把您給吹來了,您先喝茶,先喝茶。這幾人我是不認識……”

看著對麵的中年胖子,杏眸緩緩眯了起來,“不認識?”

“金老板,這幾年你在海城也算如魚得水,勢力擴張了好幾倍,怎麽會不認識呢?”

“每個人身高都在一米八五、體重一百八以上,三個平頭,還有一人長發,一人光頭。五個人都穿著一模一樣的西裝皮鞋,屬於大批量定製。”

“這樣的人,整個海城也沒幾家養得起吧。”

她並不著急。

纖細的手指落在茶杯托盤上,緩緩摸索著杯子邊緣,等了好半晌之後,也仍舊沒有喝下一口,但眉目裏的笑容卻越發淡漠。

“金老板,我怎麽聽說這幾年。你收了傅家不少投資?”

“想要洗白上岸,那兩家度假村,有傅家不少股份吧?”

“我老公……待你可不薄。”

來之前,顧爾爾自然是將金老板調查了一清二楚。

幾年前這地方是海城最大的黑市,但也僅僅是黑市而已。

幾年後卻已經成為了整個海城的地下交易中心,無論黑白兩道都給他金老板麵子,這處黑市,成功洗白。

“姑奶奶,傅總確實對我不錯,但、但我要在海城混下去,實在是誰也得罪不起啊。”

女孩臉色立刻沉了下去。

“啪”的一聲,她直接將手裏的茶杯拍在了桌麵。

秀氣精致的麵容揚起,杏眸裏出現一道極明顯的寒光。

“寒爺現在還在醫院躺著,斷了好幾根骨頭。我兒子失血過多,差點命都沒了。”

“金老板,你得罪不起別人,倒是得罪得起我們一家子!”

顧爾爾站起身,周身氣勢格外淩厲。

那格外凶狠的眼神,幾是要化作刀槍,硬生生刺入金老板心髒。

後者渾身僵硬,一時間竟不敢正麵與她對視。

隻能訕訕地退到一邊,低著頭小心翼翼陪著笑臉,“我、我真是不認識。他們沒有臉……”

“我要名字。”

顧爾爾自小混跡黑市,自然清楚這些人的話術。

微微垂下眸,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沒有臉,你不能指認。猜一下總可以吧?”

她臉上帶著笑,一字一頓道,“偌大的海城,能養得起這樣一批人的,不超過一手之數。除了傅家、聶家之外,至少還有另外三家人。”

“說!”

“還有……城南的林家,他們手裏頭的生意有一些見不得光,所以私底下養了一批人。”

“還有黎家和前進集團,前者是拍賣場上必須要維護治安,因而花了大價錢養的。後者是安保集團……”

“另外……據說魏家也有。”

魏家。

顧爾爾小臉當即僵硬。

金老板不敢主動去看她的眼神,隻小心翼翼觀察著情況。

“就、就這些了,姑奶奶,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

“若是您找到了幕後那人,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您的情報……”

她沒有回應,而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幾家的人,據她所知,有部分是與傅家交好的。

就算關係不算太親密,至少兩家也近期也沒有衝突,不會冒著這麽大的危險去製造車禍。

要麽是黎家。

要麽……魏偉。

“夫人,接下來去哪?”司機一路陪著她出來,上了車之後才低聲詢問。

後者臉色冷寂,緩緩琢磨著近期發生的事情,越琢磨下去,她臉色就越難看。

“剛剛的消息,要不要告訴爺?”

“暫時不用。”

顧爾爾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久未出現,對海城的局勢不算了解,貿然行動隻會打草驚蛇。

寒爺不是個被動的人,想來幕後指使者,他心中應該有數才對。

便按了按疲憊的太陽穴,“先回家。”

“好的。”

……

翌日,天光破曉,昏睡了一整晚的顧帥帥,終於睜開了眼睛。

“咦,”

他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哈欠,羽扇一般的眼睫顫了顫,終於看清楚眼前的場景。

“這裏是哪裏呀。”

“醫院。”

傅司寒雖還不能下床,但神誌清醒,聶哲厭帶著資料過來,兩人便旁若無人交談起來。

“你的意思是,那幾個人直接消失了?”

“對啊。”

聶哲厭扒了扒頭發,一臉氣急敗壞的,“這簡直是啪啪打我的臉,你是不知道,我到處調監控,查到了那一輛套牌車,又找到了他們下車的地點。”

“可最後竟然一無所獲!”

“那一整條路上的監控全都在維修!”

“氣死我了。這些人不知道幹什麽吃的,維修了大半個月,所有的攝像頭都是裝飾!”

男人越聽,臉色就越沉重。

手指落在身側緩緩敲擊了著,薄唇卻緩緩上揚起了一抹弧度,“其實,這也已經指名了幕後之人,不是嗎?”

“嗯。”

聶哲厭下意識摸了摸口袋,想抽煙。

又忽然意識到這裏是醫院,加上顧帥帥還在旁邊,便隻能硬生生忍下去煙癮。

四下沉寂。

聶哲厭皺著眉,臉色格外的難看。

“你心裏有數就行,反正證據一時半會是找不著。加上你們人也沒事,這件事說不定會不了了之。”

“我可不是會不了了之的人。”

傅司寒眼眸危險地眯了起來,俊臉上浮現出的那一抹笑容格外凜冽。

這讓在旁邊剛剛醒來顧帥帥都還有點懵。

“爸爸,你們在說什麽呀?”

“帥帥聽不懂。”

小家夥已經默默在旁邊聽了好久,可愣就是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便覺得有些挫敗,“聶叔叔是幫我們查到了襲擊我們的人嘛?”

“嗯。”

“暫時還沒個定論。不過帥帥你放心,這件事交給聶叔叔,叔叔呢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白白受傷。”

“好噠。帥帥相信聶叔叔。”

小家夥笑容幹淨又無辜。

他臉上透著很淡很淡的崇拜感,那雙烏黑發亮的眼睛格外明亮,在看向聶哲厭時,更多了幾分期待。

“我就知道,你最厲害啦。”

“放心吧帥帥!鼠鼠我啊,在查案這件事上,海城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666!”

小家夥滿臉崇拜。

要不是身上有傷不方便下床,他現在怕是要直接撲過去給一個大大的擁抱。

旋即樂嗬嗬開口,“不過你現在還隻是帥帥遇到的第二個厲害的人,不能算第一。”

“嗯?在你心目中,還有人比我厲害?誰啊?”聶哲厭不服,“你爸?論拳腳功夫,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這方麵,他其實很一般。”

傅司寒麵露古怪之色,“你吹噓自己就吹噓,不要拉踩我。”

“不是爸爸啦。”小家夥很快幫傅司寒證名。

“是我幹媽奧。”

“女的,誰啊?”聶哲厭一聽更不服氣了,他這人本就有些大男子主義,尤其是論查案邏輯,拳腳功夫上,自認一生不弱於人。

“就我蘇蘇幹媽呀。”小家夥一臉的理所當然,“你是不知道,我蘇蘇幹媽真的超級無敵厲害的。她不但打架可以一打五,做別的也很厲害。可以說除了不會做家務之外,任何事情都難不倒她。”

“蘇蘇?”

聶哲厭用力皺起了眉,腦海裏瞬間浮現出一道火紅的身影。

“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個開了懸賞,至今還活躍在黑市排行榜上,不男不女的蘇蘇吧!”

“是吧?”顧帥帥撓頭,“但我蘇蘇幹媽沒有不男不女呀,她就是女孩子。”

“呸!”

聶哲厭一想到自己曾經在蘇蘇手裏頭受的那些“屈辱”,頓時咬牙切齒。

“那個死人妖!她最好別讓我抓到,讓我抓到我一定親手將她送到監獄,請最好的公訴檢查,讓她牢底坐穿!”

顧帥帥,“?”

他有點懵。

但很快反應過來,皺著眉辯解。

“我蘇蘇幹媽才不是人妖,她是很可愛很可愛的女孩子。而且,她才不是壞人呢,你幹嘛要抓她啦。”

“你——”聶哲厭本想細細數落出對方的罪狀。

可看見小家夥那樣義憤填膺的麵龐,到嘴邊的話又隻能硬生生收回去。

隻能憤然道,“你還小,不懂!”

“反正以後你和你媽兩個人都離她遠點,否則到了她落網那一天,說不定你們還要被牽扯進去。包庇罪犯,罪名也不輕!”

“都說啦我蘇蘇幹媽不是罪犯!!”

“你再胡說,我就不喜歡你啦。”

小家夥被氣到了,臉頰鼓鼓的,就連看向聶哲厭的眼神都難看了許多。

後者也覺得呆不下去了,便終於站起身,徑直朝病房外走去。

“我繼續查,有線索再聯係。”

病房門開了又關,發出砰的一聲響。

顧帥帥還一臉憤懣不平,就這樣看著聶哲厭離開的方向,用鼻音哼了一聲。

“爸爸,聶叔叔怎麽亂講的呀,他怎麽非要說蘇蘇幹媽是壞人。”

“可能因為她的確違法了法律?”

“怎麽可能呀!蘇蘇幹媽人可好了,她不但對我和爾爾好,還會在外麵幫助很多人。她和爾爾一起收養了好多戰亂地區的小朋友,每年都要花好大一筆錢。後來爾爾在小島上出不去,這些錢就都是蘇蘇幹媽一個人掙的。”

“可她從來沒有抱怨過,還說那些小朋友都很可憐。如果她不幫忙的話,那他們就會死掉……”

“收養了很多孤兒?”傅司寒眯起眼,恍然想起來,幾年前,爾爾也總說她缺錢。

原是因為這個。

……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

從大清早查房開始,病房裏的人便絡繹不絕。

但眼前的女人出現時,傅司寒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

“寒爺、帥帥,你們都醒了呀?我帶了些吃的過來探望你們。”

走進來的女孩明媚幹淨,手裏提著飯盒,還沒打開就已經能聞到裏麵香噴噴的味道。

顧帥帥的饞蟲立刻被勾了起來。

“帥帥,這是我親手做的家鄉菜。是我們那邊極有名的一道早餐,叫腸粉。你應該沒怎麽嚐過吧?”

盤子上放著兩根腸粉、豆漿,還有一些點心。

女孩一點點端出來,“蝦餃、海鮮腸粉,還有現磨的豆漿。都是我親手做的,寒爺,你要不要也嚐嚐看?”

小楠今天紮著馬尾,化了一點淡妝,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和牛仔褲,加上一雙白球鞋,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青春洋溢。

顧帥帥自然是拒絕不了美食的**。

嚐了一口之後,更是連眼睛都忍不住亮了起來。

“哇!真香。”

“你喜歡吃就好,以後呀,我可以天天做好送過來。”小楠看著小家夥吃得香,便更是笑容滿麵,轉過身看著傅司寒,“寒爺,你怎麽不吃?”

傅司寒沉默不語。

小楠便直接癟了癟唇,“寒爺你是嫌我做的東西不好吃麽?其實還可以的呀……你看帥帥都吃得很香。”

說著便直接端著盤子遞到了他麵前。

可後者麵色沉凝,冷冷揚起眸看了她一眼。

“端走。”

他語氣有點凶。

小楠聽著便怔了幾秒,有些蒙圈地站在原地,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我、我做錯了什麽嗎……”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讓傅司寒看著便連眼睛都眯了起來。

揚聲喊,“阿桑!”

“爺?阿桑還在養傷……”出來了另外一人。

傅司寒指了指小楠,示意他將人帶出去。

可那人終究不是阿桑,沒能第一時間理解他的意思。

見傅司寒指著小楠的方向,隻當他是餓了,便主動接過了小楠手裏的盤子。

“爺,您手有傷不方便,我來喂您。”

傅司寒,“?”

“我來吧我來吧,你們男人手粗,喂不好的。”

小楠主動走了過去,夾起了一截腸粉,便想直接喂到傅司寒嘴裏……

“你們在幹什麽?”

忽然間,病房門邊傳來了一道嬌脆的嗓音。

那瞬間所有人的動作都僵在了原地。

小楠喂到了傅司寒嘴邊的腸粉,隻能緩緩收回去。

一邊的保鏢有點懵懵的隻覺得氣氛不對。

而正在大快朵頤的顧帥帥,則是下意識舔了舔嘴角,甜兮兮地喊了她一聲,“媽咪。”

“太太,你來了。”

傅司寒俊臉溫沉,立刻將臉別到一邊,避開了小楠遞過來的那一筷子腸粉。

雖然他本身也沒想吃,可剛剛這樣的一幕被女孩撞見,他卻莫名的有些心虛。

顧爾爾提著手裏的保溫盒走過去,看了一眼桌上擺滿了的早餐,杏眸卻緩緩揚起,露出很淡很淡的一抹笑意。

“看來是我來得太遲,餓到了你們對麽?”

“沒有呀!小楠阿姨做了好吃的腸粉和蝦餃,我都快吃飽啦。”小家夥絲毫沒有察覺到暗潮洶湧,還一臉無辜地看著顧爾爾。

甚至主動將自己盤子裏的蝦餃分出來,大方地想讓顧爾爾嚐一嚐。

後者微微抿了抿唇,杏眸彎彎的染著笑,“你還真是我的好兒子。”

“嗯呐!爾爾你快過來坐。”

小家夥一邊招呼著顧爾爾,一邊用受了傷的手努力去夾那隻蝦餃,“孝順”的模樣,看得眾人一陣眼疼。

傅司寒無奈。

他身為一個正常的成年人,自然能察覺到此刻的氣氛不對。

可奈何顧帥帥畢竟才四歲。

饒是智商突出,可情商這一塊,終究差了一些。

現在眼巴巴看著顧爾爾,還想要讓她吃這盤蝦餃的樣子,讓傅司寒頓時充滿了危機感。

“帥帥!”

他驀地開口,叫住了顧帥帥,指了指顧爾爾提著的保溫盒,“你要不要嚐嚐看你媽咪帶的早餐,我想可能會更好吃。”

“好呀……”

小家夥興致勃勃。

隻要想到家裏頭王阿姨的手藝,他便垂涎三尺。

可剛要伸出手去拿,就發現顧爾爾憑空奪走了保溫盒,遠遠放在了他碰不到的地方。

“不好吃。”

顧爾爾麵帶笑容,嬌嬌地望著他,還伸出手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而且,我看你不是已經吃飽了麽?”

“沒有呀。”

小家夥一臉無辜,臉蛋上還有著一些莫名其妙,“王阿姨每次做的東西都很好吃呀。”

“嗬嗬。”

顧爾爾直接轉過身。

“今天都是我自己做的,王嫂放假回家了。”

“啊?”

顧帥帥頓時有些遺憾,“那好吧,媽咪做的也行吧……”

顧爾爾,“?”

她可是很明顯地看見了小家夥臉上的失望!

頓時怒火都有些不受控製地往上湧。

這臭小子,還真白養了啊!

“那我繼續吃蝦餃和腸粉也行……”顧帥帥低聲咕噥著,隻顧著要把自己的肚子喂飽,壓根不曾注意到自家媽咪已經漆黑一片的臉色。

以至於旁邊的傅司寒額上三條黑線劃過,在對上女孩看過來的眼神時,立刻表態。

“我沒吃。”

他著急證明自己。

“蝦餃、腸粉、豆漿,我一口都沒吃。”

“你昨晚走之前說了會送早餐過來,我餓著肚子也要等的。”

雖然補救得稍有些晚了,但總算聊勝於無。

至少傅司寒能明顯發現,她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點。

便再接再厲,主動握住她的手,“太太做的早餐,總是營養又美味。對我們的傷勢也有好處……”

“清粥,能有什麽營養?”

旁邊幽幽飄來一道嘲諷聲。

被晾在一邊的小楠終於忍不下去,故意探過頭去瞧了幾眼,語出嘲笑,“早就聽說姐姐不擅長廚藝,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清粥……甚至沒熬透,連個生滾粥都算不上吧。”

“要知道在我們這邊,粥熬成這個樣子,是要被全家上下嫌棄噠。”

“寒爺,你還是吃我帶來的這些吧。我問過醫生了,這些都能吃,清淡、但絕對美味。”

男人臉色已然沉了下去。

可小楠好似毫無察覺,捂著嘴咯咯笑了幾聲,指了指另外一邊。

“你看帥帥吃得多高興。”

“夠了。”

顧爾爾就算肚量再大,也受不了一個綠茶當著她的麵唧唧歪歪的。

便直接抿緊了唇,杏眸凝起,一個淩厲的眼神掃了過去,冷冷盯著她。

後者臉色當即僵硬,但仍舊擠出了一抹笑容,“姐姐這是惱羞成怒了麽?”

“我昨天就說你根本不適合當別人的妻子,不但不溫柔賢淑,如今丈夫和孩子都住院呢,你竟就弄這些東西敷衍他們?”

“現在又對我惡言相向,要知道,我可是帥帥和寒爺的救命恩人。姐姐用這種態度對我,該不會是嫉妒吧?”

她越是言辭尖銳,顧爾爾的臉色就越難看。

而傅司寒則是直接將碗拍在了桌麵,沉聲訓斥,“阿豹,還愣著幹什麽,請小楠姑娘出去。”

他自是護著自家太太。

阿豹先是一愣,繼而很快反應過來,急急忙忙便走到了小楠麵前。

“小楠姑娘,請吧。”

“寒爺也是這麽不明事理麽?我分明是關心你們,看不慣姐姐這樣敷衍對待而已。”

她一邊說,一邊眼圈通紅。

眼淚更是“啪嗒”一下便直接掉了下去。

這一幕看著阿豹心驚膽戰!

這都是什麽修羅場啊!

此刻他不由得懷念起阿桑來,果然貼身照顧寒爺這種事,一般人真做不來!

顧爾爾聞言,嗤笑了一聲。

她上下打量著小楠,“你還真是八二年的龍井——老綠茶啊。這是我老公、我兒子,我願意給他們吃什麽,就吃什麽,輪得到你一個外人置喙?”

“我、我就是關心他們……”

“你憑什麽關心?”

“憑我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嗬。

“救命恩人?你還真當自己是根蒜呢?小楠姑娘,你不會以為這場車禍當真是意外,不會以為你出現在醫院是巧合,不會以為你的血型能和帥帥對上,也是巧合?”

“什麽意思!”

小楠也總算發覺了不對勁。

她瞪大了眼睛,“難不成車禍是有人故意製造的?不、不可能,我……”

“別裝了。”

顧爾爾語氣越發淩厲,嫣紅的唇勾開一抹冷寂的弧度,“趁我現在手裏頭沒證據,沒動殺心之前……滾!”

那一聲“滾”字落下。

小楠身軀立刻顫了起來。

她整個人臉色都如秋日裏抖落的風中落葉一般,有些急,又有些慌。

隨著阿豹拉她的那股力道,小楠忽然瞪大了眼睛,猛地朝顧爾爾伸出手。

“至少姐姐要讓寒爺和帥帥吃我做的飯吧,那些清粥實在太過寡淡無味,還是倒掉的好……”

說著便要故意拿去垃圾桶。

顧爾爾自是不讓,伸手正要去攔。

可就在那瞬間,小楠握著保溫盒的手卻忽然一翻,滾燙的清粥直接從飯盒裏灑落出來,盡數散在小楠身上。

“啊!”

她用力拍著身上的湯粥,可那誇張的溫度仍舊將她的皮膚燙紅。

眼睛一瞬間泛紅,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好疼呀……”

阿豹趕緊幫她處理,可溫度過高,又是結結實實撒在了她身上,隔著衣服的地方還好,但**在外的手臂卻不可避免地被燙到通紅。

“我的手,嗚嗚……好疼好疼。”

“醫生,醫生呢,救命……”

聽到動靜的醫生很快趕了過來,護士帶著她去洗手間裏用冷水衝手臂。

出來的時候小楠滿臉狼狽,淚水覆在整張臉上,一邊讓醫生敷藥,一邊看著顧爾爾,抽泣著喊。

“姐姐,你就是看不慣我,也不用想著故意潑我吧?”

“這麽燙的粥,你、你這是想讓我留疤毀容啊……”

顧爾爾手掌用力收攏,冰冷的小臉蛋上透出一股極其明顯的怒色。

她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剛剛的情況怎麽發生的,你心裏有數!小楠,別以為用這種惡心的伎倆就能顛倒黑白,你故意潑在自己身上陷害我,這種微末的綠茶手段,不會以為真有用?”

“姐姐你說什麽呢!明明是你故意潑到我身上,我怎麽可能自己潑自己,多疼啊……”

“寒爺剛剛就在旁邊,他是親眼所見的。”

小楠就是十分有把握。

她非常清楚,剛剛自己“被潑”的時候,動作很快,別說是躺在病**的傅司寒,就算是近在咫尺的顧爾爾,也找不到證據。

別委屈著一張臉,整個人都哭哭啼啼的樣子,看起來我見猶憐。

她不相信,對著自己這樣的一張臉,傅司寒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會不動心?

果然。

下一刻,傅司寒便已經開了口。

“算了。”

他嗓音溫沉低啞,隔著些許距離,還能看見眼底透著的那抹冷意。

可目光隻在小楠身上掃過一瞬,便很快落到了顧爾爾那邊。

而此刻,他神色冷厲,那道掃過二人的眸光,說不出的淩厲!

“寒爺是個明事理的人,這件事,您無論如何要給我證明清白才是……”

小楠生怕這把火還不夠旺,又故意添了一把柴。

便終於聽到了傅司寒冰冷的聲線。

“沒錯,我看得很清楚。”

“太太,這件事你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