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又見雙胎
蘿卜般的手指頭微微的打著顫兒,跟正在驗看一顆即將引爆的定時炸彈,到底需要剪斷哪一根線似的,漢子的汗珠子順著鼻梁往下落,落在小丫頭緊緊攥住他衣服領子的小拳頭上。
弗洛伊德評析父女感情時,認為他們的前生乃是有糾葛的,一個愛戀上男子的女子,前生沒有來得及實現相守的夢想,靈魂會轉而投身入男子的懷抱,做他的女兒。
此刻,做母親的就有些心中惻惻,宋好好偎依在白承光的懷中,是那麽自然的融洽的親密的形態,毫不設防,全心依戀。
這還是在不知道對麵的男人是她親老爹的情況下呢!
血緣的關係,就是這麽神奇。
油燈不算明亮,昏黃的映照出三個人的剪影,在暗淡的牆麵上交織重疊,黑丫頭貼著他爹的胸膛,影子把弓著身子的漢子描繪成一隻神龜,後背和肚皮都是凸出來的,像一隻巨大的厚重的龜殼。
阿圓把自己的雙手交叉排列起來,牆麵上就映出一隻狗頭,不斷蹦跳著要去侵略那隻神龜的腦袋。
終於完美的固定住了發夾,宋好好第一個發現了母親的新玩具,頭一扭,烏龜的肚皮就開了個口子,再一趴回去,又還原了,隻是那隻龜的脖子上似乎又多出個瘤子來。
狗頭在追逐那個瘤子,小丫頭左擺右擺腦袋,影子也掙脫不了狗頭的侵襲,於是扯了“光”的半張臉皮,讓他想辦法退敵。
“像不像。三分樣”。大概白承光的童年也是玩過這種遊戲的,觀察了阿圓的手勢,立刻自己的兩隻大蒲扇也行動起來,七挪八挪,就架出了一隻類似老虎或者是豹子的模樣,凶猛的撲向狗頭,一下子就把狗頭嚇散架了。
吃裏扒外的宋好好。立刻拍起了小巴掌,自己也學著伸手在光暈中遊戲。
這是個好苗頭,通過形似的手影遊戲,可以啟發孩子的聯想思維。尤其是可愛的手影,既可以哄寶寶開心。也可以鍛煉寶寶的動手能力。
阿圓手下不停,兩隻手又完成了一個刺蝟的手影,刺蝟的頭和刺緩緩蠕動,還加了伴奏音:“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我是小刺蝟。”
“咯咯咯——”,宋好好笑起來。小手去捏“光”的胳膊。
漢子的大蒲扇幫忙,把小姑娘的一隻小手擺成了睜著眼睛的小兔子形狀,然後自己配合了另一隻手。一大一小兩隻兔子,開始向刺蝟靠近。
“兔兔——好好——”,小丫頭在做自我介紹。
手影戲不需要複雜的設備,隻要一燭或一燈。甚至一輪明月,就可以展開巧思,通過手勢的變化,創造出種種動物的形象,兩大一小玩的很開心,直到,隔壁嬰兒的啼哭聲起。一高一低,低的這一個,如同一隻小貓咪一般。
然後是女人的哭聲哀鳴聲再也遮掩不住,完全打破了這一邊室內溫馨的家庭氣氛。
女子瀕臨絕望的哭泣最是瘮人,護衛們已經努力的想去遏製住了,但是,貌似情況很慘烈,護衛們根本沒進去院子。
“好好,你乖乖的跟——光——玩兒,娘去隔壁看看——”。
她沒辦法不去瞧個究竟,兩個嬰兒的哭聲如此熟悉,很久以前,她也曾在四麵楚歌的情況下,聽到了自己孩子的二重奏。
小丫頭被哭聲感染的有些害怕了,抓著阿圓的衣襟不肯撒開,這是她感覺到最舒服的時刻,輕易不舍得打破。
“乖好好,聽娘的話,等回了京城,娘給你們幾個做一台皮影戲玩兒,比我們剛才做的手影還有趣兒。”
白老大抱緊了女兒,表情也很凝重,望著阿圓的杏核眼兒,囑咐道:“要——幫幫那個婦人,和孩子——,有意外的話,就叫我一聲——我擔著!”。
就在這一刻,已經隔膜了很遠很遠的距離,忽然間就拉近了,共同的悲痛共同的心願,就是最珍貴的紐帶。
阿圓扭身出屋,對護衛們下達命令:“包圍隔壁的院子,不許走出去任何人!”
巴子帶一名護衛開路,青兒緊跟在身邊,福瑞郡主駕臨隔壁王老實家。
院子裏,一公一母跳著腳著急的,應該是新出生嬰兒的爺爺奶奶,此刻被禁了聲,腳底下還在慣性般的抖索著。
阿圓大踏步往裏走,巴子守在了血腥味彌漫的產房門口,隻有青兒不離左右的跟了進去。
很狼狽的產房,婦人生產通常不讓在臥室,認為不幹淨,家裏最窄小最邋遢的屋子才肯讓禍害。
兩個小嬰兒仰躺在一個髒兮兮的被褥上,大概隻準備了一套繈褓,不得已兩個擠在一起,一大一小,肚皮上蓋著一條被褥,沒有捆紮,就那麽任由他兩個蹬著腿“吭哧——”。
一個拃著雙手的穩婆似的人物,似乎很慌張很懊喪,一個漢子抱著頭蹲在地上不言語,一個產婦蠟黃著臉,躺在被褥下哀哀的抽泣。
人間慘劇莫過於此。
阿圓走到孩子身邊,撩開小被子看了看,立刻怒瞪起雙眼對著穩婆就是一腳:“你怎麽剪的臍帶?還不趕快處理好?”
汙血盆子都還沒來得及倒掉呢,大剪刀倒是記得衝洗幹淨了,看來,這是婆子隨身的利器,很珍惜。
青兒也瞪起了眼,抬手照著那呆嗬嗬的穩婆就是一記耳光:“沒聽到郡主說話嗎?趕緊把孩子收拾利索,出一點兒毛病,小心你的狗命!”
婆子終於回了神兒,“噗通”磕了個響頭兒,正準備解釋點什麽,又被青兒薅了起來,推到了小嬰兒旁邊。
這回真的手頭利索了,很快就把兩個孩子都擦洗的幹幹淨淨,臍帶也不再暴露在空氣中。
漢子早就被嚇得跪到了地上,“郡主”的身份還是知道的,這段時間隻聽說有貴人租住了村子裏空閑的屋子,就在隔壁,自家總是極其小心的,就是今天事兒太大了,媳婦兒哭鬧著不肯讓穩婆丟出去一個孩子,沒想到把貴人招惹了進來。
被褥下的婦人不再哭泣,驚恐的眼睛直盯著阿圓的一舉一動。
“孩子不想要了?想扔掉?”
阿圓沒有叫那個漢子起身,聲音裏麵有森森的寒意。
“郡主饒命!”漢子的額頭叩到了地麵上,抬起來,是血紅的雙眼:“雙胎他不吉祥啊,要是等到明兒村裏人都知道了,會把俺們一家都轟出去的,孩子們也活不了!”
**的產婦忽然爆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郡主,求求您護住我的孩子,不許他們扔掉!孩子都是從我的肚子裏爬出來的,我才是妖孽,讓我去死!孩子得活著!”
產婦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身子劇烈的喘息著,就要掀掉身上的被子。
阿圓撲過去,按住了那個不適宜劇烈運動的婦人,臉上帶著一抹痛到心扉的微笑:“我也是當娘的,一下子,生了三胎,都好好的活著呢,你,可願意信我?兩個孩子,都不會有事兒。”
生了三胎的郡主?普天之下隻有一個來自民間的福瑞郡主啊!
大宋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穩婆再次肝腦塗地,漢子再次把額頭碰的山響。
婦人的眼淚還沒有流幹,但是現在,她放心了,眼睛慢慢的合攏,嘴裏嘟念了兩個字:“郡——主——”,就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她太累了,要不是唯恐孩子被丟掉夭折,一個剛剛生產完畢的婦人,根本支撐不了這麽長時間,更何況連生兩胎?
“你,起來照料孩子,把孩子奶奶也叫進來,不許出現任何意外,否則,本郡主第一個殺了你開刀!”阿圓先拾掇穩婆,又轉頭看向青兒。
“去隔壁請禦醫來,給產婦看看情況。”
青兒領命而去。
剩下一個抖如篩糠的漢子,仰著臉等著吩咐。
愚昧又可恨可惡的男人,播種兒的時候可不會不歡快的吧?現在果子結多了,連當爹的責任都不敢負!
“踹你一腳我都覺得惡心!把屋子拾掇幹淨,把你老婆孩子侍候好,要是她們三個有事兒,本郡主——滅你全家!”
有時候放點狠話還是很過癮的,最起碼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很舒展。
老太太躡手躡腳的溜進了屋,幫著穩婆捆紮了兩個小繈褓。
外麵的老頭子也老實了,躲進了屋子裏不敢冒頭兒。
阿圓慢慢兒的踱回隔壁,忙活了這麽長時間,又累又眩暈。
好好丫頭已經睡著了,小手猶抓著白承光的衣領子,以至於這個高大威猛的漢子不得不低著頭俯著身子,保持著一個難拿的姿勢。
就該是這樣,虧欠了孩子們這麽多,脖子酸疼一下還是應該的。
“怎麽樣?”白承光窩著腦袋側頭問。
“就那樣,比你的命兒好,暫時都沒丟!”阿圓疲憊的坐到椅子上,歎了口氣。
“你休息吧!剩下的,我來做。”白承光艱難的起了身,把孩子的小屁股和腿腳放在**,剩下的部分,還蜷在他的臂彎裏,不知道怎麽抽出來才能不驚擾到孩子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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