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形勢驟變
朝堂上,正在引發一場有關雙生子是否妖孽怪胎,並需要根除以盡的討論。
馬尋歡提起路上遇到的那家夫婦和那對雙生子,就禁不住攥緊雙拳,腦袋磕到金殿上,不給出一個說法兒,絕不起身。
大宋律典上,可從來沒有過這一條規定,開國皇帝沒有如此混蛋。
那麽,這條家喻戶曉的傳說,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讓無數個家庭不得不拋棄孩子扼殺孩子的根苗,到底在哪裏?為什麽?
“人類乃是萬物靈長,不是遊走林間的土狗之輩,自然不可能生育出多個胎兒來,隻有至賤之物,才會烏泱泱生下一群……”,這是一個老文官口出不遜,話沒說完,就瞧見了緊挨著他的小少年白司馬,正怒目相視。
怎麽忘記了?他的嫂子,當朝福瑞郡主,就是一胎生了三個福娃兒的事兒了?
小皇帝的麵色也很不虞,事實上他就從來沒覺得生一個跟生兩個三個的有什麽大的區別。
“追查曆史的話,似乎,隻可以追溯到唐朝初期,相傳唐朝開國皇帝李淵,就有一對雙生子,正是二子李世民和三子李玄霸……”。
牽扯到史實的問題,史官抱著厚厚的典籍宣念:“……李玄霸(599—615年)字大德,唐高祖李淵第三子,母竇皇後。李玄霸幼辯惠。李玄霸逝世於隋朝大業十年,年十六,無子。唐高祖武德元年,追封衛懷王,又贈秦州總管、司空。後以唐太宗子李泰為宜都王,奉其祀。葬於芷陽。後泰徙封越王,更以宗室是乎西平王李瓊子李保定為嗣。李保定逝世後無子,國除……
武德九年(公元626年),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殺死自己的兄長太子李建成、四弟齊王李元吉及二人諸子。被立為太子。唐高祖李淵不久被迫退位,李世民即位,年號貞觀……”。
說實話。這些史實的記載裏麵也沒有證明李世民與李玄霸就是雙生子的東西,但是,他們是雙生的傳說,卻一直流傳到了大宋。
就算是雙生,又能說明什麽事兒?
欽天監的監正東方大人也被傳召金殿,這廝是道教出身,弘揚的是道家學說。
“雙生子借運而生。相依相存。血脈息息相關。強者掠奪弱者精血,於是強者恒強,弱者恒弱,這隻是未出母胎的爭奪,出生之後,又會開始氣運的爭奪,這是天命。不可違,他們天生就是對頭。
所以,弱者會早早的夭折,強者以一人之力,博取二人氣運,精血更加充盈,才能更加卓越,如同傳說中的唐太宗李世民,助父統一江山,卻又殺兄滅弟、逼父退位。嗚呼!太宗滅東突厥、薛延陀、高昌、吐穀渾,開疆擴土,雖然創下了豐功偉業,但是,戎馬征戰,生靈塗炭無數……該當如何評說,貧道無語……”。
其實他就是想說,雙生子確實就是妖孽,李世民就是其中一個!
縱使是聰明睿智不可一世,能打造一番轟轟烈烈的滔天大業,那也是手中流淌過無數人的鮮血的結果,殺兄滅弟關押老父,這難道不就是妖孽才能幹出來的事兒?
“可是當初福瑞郡主進京,牛鼻子你分明就宣揚說什麽‘三胎吉祥’來著?你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韓大學士跳了出來,他最看不慣東方拽啊拽的知天命的神樣兒,指著人家的鼻子就叫囂。
東方牛鼻子老道也習慣了這種陣勢,不緊不慢的回駁道:“非也非也!郡主所生可不是雙胎,而是上天恩賜的三胞胎,豈不聞三者,乃是最穩定的架構,比如座椅條凳,兩條腿,勉強立住,一推即歪,三條腿兒,卻穩若磐石,可見三胎相輔相成,乃為吉兆。當初,三個福娃甫一出生,天降甘霖,就是蒙了上天的護佑之故。”
這樣解釋都行?白司馬看向韓大學士的兩隻眼睛泛著星星,這世間的學問大著呢多著呢,小子還得慢慢兒的學啊!
哎!朝堂上也容易背離主題,討論了不短時間,竟然轉變成三胎是不是妖孽上來了。
尋歡馬將軍還在原地跪著呢,這會兒聽的忽喜忽悲,腦子也亂成一鍋漿糊了。
小皇帝肚子都聽餓了,擺擺手:“三胎吉祥的事情就不用討論了,既然諸位愛卿對雙胎的事情意見大致相同,那就暫時這樣,大宋原本就沒有這項律法,百姓們自願信從的道道兒,隨他們去。”
馬公公高聲唱喏:“退朝——”。
眾官魚貫而出,剩下一個身子癱軟有氣無力的傻漢子,雙膝已經沒有了知覺。
人家小皇帝也沒要求你一定要跪著聽結果,如此自殘能怪到何人呢?
小阿文歎著氣回來攙扶馬將軍,這位大哥星夜進京,沒吃沒喝就跟進金殿中上朝來了,還提了這麽一個不討喜的話題。
做官不是輕鬆的事情,尤其是文化底子淺薄的泥腿子,大哥你老老實實地等著打仗才是正理,善於馳騁沙場,已經算是個大本事了,把舌戰群雄的活兒就讓給別人吧!
“為什麽?生雙胞胎到底犯了什麽罪?這樣一件事關生死的大事情,為什麽都可以談論的這般輕鬆?”馬將軍腳步踉蹌,卻執意甩開了阿文的手,歎息著,尋找自己的坐騎去了。
華夏有句老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雙胞胎不是人人都能生出來,這個故事太遠,關乎不到別人的切身利益,自然,沒有人像“馬尋歡”此刻一樣,如人在烈火上燒烤,百爪撓心。
“回去歇歇,等想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再拿出來理論!”阿文站在身後喊了一聲。
說句沒良心的話,阿文覺得,這個大哥越活越回去了,家庭弄得一團糟,金殿之上爭辯起來,連一個幫手都沒有,還不如他爹馬王爺當時有個譚尚書相好呢!
兄弟們的感情也淡漠了不少,無論怎麽掩飾,都無法彌補那道已經深邃了的隔閡,不但是嫂子習慣了沒有丈夫的生活,自己,也已經適應了沒有大哥在前麵領路的日子。
但是,畢竟還是互相牽掛的,現在,阿文隻希望馬尋歡能夠睡一個好覺兒,清醒了之後,不再糾纏這個他自己都根本攪不清的問題。
就像一個辯手,隻有一個題目抓在手裏,本身沒找到任何論據,那就注定敗北。
“光師傅”沒來看孩子與打整菜園子,那就說明是睡覺去了吧?
小阿文挽著袖子和褲腿,從狼桃架子上摘了一顆泛了紅的果實,酸的厲害,甜的輕,齜牙咧嘴的勉強吃完,才又挑了紅透了的幾枚果實,送到灶房去給孩子們用糖涼拌。
萬萬沒想到的是,雖然笨拙但是執拗,全憑一根筋做事兒的馬尋歡,正在連夜把母親和祖母送走,黑著臉膛不作任何解釋,隻是拾掇東西,要求她們再不能隨便偷溜回京。
“我已經讓人想辦法去通知王爺,等會合了,你們去朱陽縣隱姓埋名也行,或者換個新地方,安頓下了以後——給我捎個信兒。”
總之不許進京了,他又不肯說明原因,王妃哭的肝腸寸斷,連連追問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情,惹的龍顏大怒了?
馬老夫人緊張的又說不清楚話了,這是唯一的孫子了,可不敢有任何閃失!
那個混賬兒子,不知道總是喜歡偷躲到哪兒去,對這個孫子老是不顯得親近,要是他們父子倆能多溝通一下,也不至於讓歡兒如此緊張著急。
老太太抓著孫子的手直哆嗦,馬尋歡也想掉淚了:“祖母別擔心,孫兒隻是想做一件始終想做的大事兒,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最後,兩個可憐的婦人,還是被送出了京城,馬尋歡策馬回程時,麵目嚴肅的就跟結了冰似的。
拿出一家平民的例子,想求萬歲的旨意,宣布雙胞胎不屬於妖孽的範疇,不能再被拋棄被扼殺,卻得到了一殿大臣的調笑扯皮,沒人拿他的話當回事兒。
那麽,把自己拿出來舉例子呢?會不會引起的重視就多一些?
為了這個身份,妻子受盡了千般委屈,熬過了萬般磨難;為了這個身份,三個冰雪聰明的孩子不能叫自己做“爹”,多少次遠遠地望著他們不敢靠近,終於可以抱一抱了,還隻能聽孩子們叫自己“光——”。
可不是“光”嗎?自己原本就是一個窮光蛋泥腿子,早早的失去了父母的疼愛,其實那也許算不上是疼愛,打小母親就沒有像其他的母親一樣對自己又摟又抱親熱無比過,她也從來不會喝斥自己,但是對老二老三他們,母親的眉眼就生動的多了。
那個父親,對自己也是恭恭敬敬的,從來不罵,更從來不打……
當自己抱起屬於自己的三個孩子的時候,會忍不住的心痛會牽掛會喜歡親近的聽到對方的呼吸,這才知道,真正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是不會那樣生疏的。
“光”這個名字起的多好啊,自己打小“光”,長大了,期盼擁有“富足”的親情,卻更“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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