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追蹤

黑沉沉的天邊忽然亮起一枚單調的煙花,阿圓知道,那是護衛們的信號彈引燃了。

此刻,隻有盧千總和兩個護衛守護在阿圓身邊,四個人都沒有回去休息的意思,個個凝神注視著黑漆漆的遠方。

因為犬類基本上都被府兵帶走了,附近的村落民居頃刻間安靜了很多,人類的聒噪,在此刻,反而顯得格外動聽。

似乎,眼睛都要看花了,身前身後,很多很多的火把在移動……

“郡主,幸福苑的壯丁全部來齊了,請郡主吩咐!”

在阿圓的身後,率先大喊一聲的,是一支高矮參差不齊的隊伍,手裏的武器也很耐看,連家裏的頂門杠子都雄赳赳氣昂昂的拎了來……

阿圓有些訝異,更有些感動,帶頭的這位她模糊的有點印象,應該就是長期守候在門口的保安。

她很想說幾句感謝的話的,可是一出口,竟然是:“壯丁全部來這兒了,那幸福苑的安危怎麽辦?大家的親屬誰來保衛?趕緊的,回去!”

帶頭的保安卡殼了,撓著後腦勺兒,去看身後的壯丁們。

“郡主現在是需要人幫忙的時候,我們幸福苑就得第一個站出來,家裏的老少我們都交代好了,要是真有賊匪惡人去了咱們幸福苑,就隻是一群老娘兒們也能把賊匪轟出去!”

壯丁們的隊伍裏有人接上了腔兒,更多的人在附和:“是啊是啊,郡主就放心吧,我們家裏的半大小子也都長起來了,凡是年滿十三四的,現在都守在幸福苑門口,保準出不了問題!”

“郡主你就吩咐我們吧,去找人去打架我們都不含糊!”

……

這一刻,阿圓有了落淚的衝動。

她有何德何能?對這塊土地做過什麽貢獻?竟然可以得到這麽多無私的漢子還有他們的家人的全力鼎助?

地上的馬車夫的死屍,雖然被衣服遮蓋住了。但是,這不影響幸福苑的壯丁們的觀察能力,死了人,證明郡主真的遇到了大麻煩了。

沒有人退縮,夜空裏洶湧的都是男人們的壯誌豪情。

“誰敢欺負到我們家門口,我們丟了這條命也要跟他們拚!”

“對!拚了!就不信賊匪還能比我們人多!”

盧千總這一刻也有些感慨,看向阿圓的目光裏麵有了火熱:“郡主,別辜負大家夥兒,朱陽縣的漢子,就應該有這種氣魄!”

如果。整個縣城的男人都能這樣雄起一回。就一回。放眼整個大宋朝,就不會有任何賊匪敢於輕易向這個縣城伸出屠刀。

“那好!你們留下一半人回幸福苑保衛家園,一半人跟著火把和信號彈走,領頭的清點好人數。身上也揣幾根爆竹,出現異常隨時點燃。”

阿圓的命令下達了,可惜,這群漢子都是雜牌兵,誰留一半人,最後趕回“幸福苑”的連三分之一都不到,他們分辨說,家裏的小子們必須提前曆練曆練,長大了才能有所擔當。

帶頭的保安繼續做著頭領。舉著火把很是英姿勃發的率眾而去……

還有火把隊伍,不斷地從每個街道拐角、每個村口集結,胡不語和阿文帶領的衙差們,在通知到村落和街道的時候,除了留下警戒的人員。壯漢們也自發的組織了起來,點燃起家裏自製的火把,掂著家什,跟隨著衙差向爆竹響處、信號彈升起處、狗群吠叫處,集結……

胡縣令夫婦也在縣衙後院呆不住了,一個留在縣城內帶人守護根本沒有什麽防護作用的城門,一個坐著馬車在家丁的護衛下前來尋找阿圓。

“郡主放心,采蓮姑娘是個有福氣的,一定不會出事兒。”胡夫人從馬車上下來,第一句話就是安慰站在路邊跟塑像似的郡主。

“是呢,夫人剛剛還給采蓮算了八字,說是富貴的不可言呢!”阿圓的聲音裏麵有些發冷。

看在胡不語奔波的份兒上,看在這大半夜的,胡夫人趕來的份兒上,阿圓的一肚子怒氣,按捺住了。

如果不是這胡夫人多一道子,非得給采蓮和胡不語重新合八字算吉凶,采蓮又怎麽可能被人注意上轉而擄走?

原來看這位胡夫人不但貌美,而且心思玲瓏,怎麽就長了一顆封建迷信的腦袋?

而且,這迷信的程度還真是不輕:“郡主你可別不信,我當初一看采蓮姑娘就覺得從心裏喜歡,投緣兒,我找過的大師神算可是都斷過的,采蓮姑娘旺夫興家,命裏的波折雖然有,但都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她的四柱,可是很難得的呢!”

生辰八字,其實是周易術語四柱的另一種說法。四柱是指人出生的時間、即年、月、日、時。在人用天幹和地支各出一字相配合分別來表示年、月、日、時,包含了一個人出生時的天體運行的基本狀態。每柱兩字,四柱共八字,所以算命又稱“測八字”。依照天幹、地支沂涵陰陽五行屬性之相生、相克的關係,推測人的體咎禍福。

采蓮的生辰八字,不知道就怎麽能入了盜墓賊們的眼,難道也是看中了什麽旺夫興家的富貴命?阿圓隻覺得眼前全是沉沉的迷霧,看不清其中的端倪。

不過,采蓮這命運也確實得算不錯,最起碼,她的未來夫君胡不語,還沒有流露出嫌棄她被人擄走的經曆,她的未來婆婆,也因為這種盲目的迷信思想,而沒有表現出其他的意思來。

還有一個最關鍵的效果,因為一個有堅定信仰的女人在你耳旁不斷聒噪,說完全不需要擔心采蓮的命運,阿圓的心境,竟然也慢慢兒的平複下來,似乎,也能夠相信,他們的救援,完全來得及。

爆竹,因為阿圓和胡不語的大力發放,再一次發揮了無法估量的作用,在黑漆漆的夜裏,不但變成了朱陽縣府兵和百姓互相溝通聯絡的信號,也化身成賊匪的催命符,化身成震懾心魂的一股力量。

還有——一群一群瘋狂的犬類,不斷地在夜空中吠叫與奔跑。

狗,是一種很奇妙的動物,一隻狗的時候,會有很多時候露出膽怯來,兩隻狗成夥兒的時候,就會膽氣茁壯,以此類推,一群狗的時候,那就一個更比一個勇猛了。

每到一個路口,已經展現出靈敏嗅覺的帶頭狗們,就會重新嗅一下香水瓶碎玻璃的味道,然後,按照新的方向繼續追下去……

更多的狗,屬於盲從,但是,它們盲從的很歡樂,或許,在犬類的骨子裏,也都是渴望著這樣一種集體大奔跑大追蹤的時刻的吧?

到後來,很多跑瘋了的狗狗,已經掙脫了臨時打結兒的繩索,但是,竟然沒有一隻狗舍得掉隊的,它們甚至忘記了互相爭執過的恩怨,奔著一個方向,跑下去,叫下去……

《馬說》裏麵是這樣闡述的:“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是不是也可以轉換成“良犬常有,而展露頭角的機會不常有……”呢?

沒有經受過專業訓練的犬類,本身的能力不是太可信,但是,就算是土狗,這麽龐大的群體裏麵,也會有脫穎而出的一部分。

更何況狗隊伍裏麵,還有一隻變異了的高大白犬,小時候吃的不賴,沒影響發育,甚至還經常被主人們小小的訓練過呢?

沒錯,在犬類門稍顯彷徨的時候,“小白”引領著白承光的隊伍,已經趕超了第一支趕狗隊,飛奔在了最前方。

因為集體的力量,犬類門甚至不再恐懼爆竹的巨響,有了帶頭的“狗王”,那還用得著思考嗎?跟著跑吧!

張大山現在也跟在了白承光身旁,信號彈亮起來的時候,所有的護衛府兵都奔向同一個方向。

他們並不孤單,步行的村民們、縣城裏麵的壯漢們,也在身後緊緊追趕,那氣勢,就像是戰爭爆發的前夕,沒辦法不讓還奢望逃脫的賊匪膽寒。

應該說,賊匪們實在太大意了,在擄到了人之後,如果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遠離,並且始終馬不停蹄,那麽,這場追蹤的遊戲會持續的時間更長一些。

但是,誰能料得到朱陽縣的追兵能這麽快就展開行動,並且追出這麽遠呢?而且在逐漸縮短著距離?

出縣城近四十多裏地的地界,藍布圍子的馬車,被率先丟下了。

“小白”一頭跳了進去,然後狂叫一聲,又迅疾的跳了下來,繼續向前奔馳。

白承光也沒有停留,狗群沒有停留,所有的人員都沒有片刻稍息,因為,他們知道,追蹤的方向,是正確的!

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的小身量的犬類掉下了隊伍,它們太累了,實在跑不動了,還有的,被馬蹄子傷到了腿,一跛一跛的慢慢兒移動……

猶如驚弓之鳥的賊匪們,無法想清楚到底是什麽品種的犬類,能這麽不依不饒的追蹤著他們,這個時候,後悔已經晚了,擄到了人,跑出了城外,還不得歇一歇吃點東西嗎?誰家的姑娘剛剛丟失就出城找的?還不得墨跡墨跡到了第二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