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習慣
能寫出那樣聲情並茂的書信的女子,最起碼會是蘭質蕙心,這是阿圓讀到那封信時的第一個印象。
然後,看到素麵朝天眉眼溫和的徐本人,良好的印象再次加深。
阿圓本身也是喜歡簡單妝扮的女人,沒想到徐這樣出身風塵之中的女子,也喜歡洗盡鉛華,甚至,去縣衙宣誓的時候,穿的依然是素淡的青色布衣,就好像一個已經曆經滄桑的老婦人一般。
這是個有故事有內容的女子,看她的穿衣打扮,就知道,徐是真心不願意任何人提起那段風塵往事,所以,夫妻二人低調兒離開朱陽縣,新婦連身鮮豔的衣服都不想穿。
白承光真的沒為了弟弟的婚事趕回來,或許,就算是咬牙認下了阿圓的主意,心底裏也是轉不過彎兒來的,所以,寧願不回來,眼不見為淨。
成了家,白老三越發沉穩,據說,兩口子在雲城開了一間拉麵館,一個拉麵一個煮麵,中間還穿插著去收拾碗筷兒,忙得不亦樂乎。
阿圓沒啥可做的,白送東西人家也不要,反倒覺得萬分的不好意思了,絞盡腦汁想了幾種鹵麵醬料的製作方法,讓護衛送了去。
好在,這東西沒啥精神壓力,那兩口子總算是開恩收下了,還讓綠柳好一番羨慕,她準備的首飾徐都沒收呢!
現在,家裏的生活太平靜了,孩子們早出晚歸的去學習,阿圓在家裏發發呆,或者想幾樣新鮮的吃食,或者到各個作坊裏麵去轉一轉,跟“研究所”的狂人癡人們聊上幾句。
如果,日子可以這樣一如既往的度過,就好了。
進京的白老二還沒傳回來音信,展護衛就很抱歉的來找郡主了。
貌似。一年的合約即將結束,蛟龍想要重新回到海洋之中騰雲駕霧,不能總窩在小池塘裏瞎撲騰啊!
阿圓愣了,女人就是這樣。留戀熟悉的人和事務,想到分別,就心如刀割。
盡管,她早就調整了自己的表現,再也沒有引起孩子們和下人們的不習慣,但是,對於“偶像派小生”展昭展大俠,那一股子別樣的情緒還是若有如無的始終存在著的。
相處的時間長了,又越發覺得現實中的展昭很接近《七俠五義》中焦恩俊的形象,長身玉立、劍眉星目。腰身挺直,整個外形就是堅毅不屈的,再加上他的謙遜儒雅、溫潤如玉……更重要的是,他是亦喜亦悲、俠骨柔腸的。
何家勁的形象,焦恩俊的形象。和這個原本應該在虛空中,現在又活生生的人物——展昭,完美的重合,在齊阿圓的眼中早已成為絕配,再也無人可以替代。
問江湖,雲低水寒,為誰惜取朝與暮;問江湖。月冷霜迷,幾人得顧來時路;問江湖,花飛水流,怎如昭然鐵傲骨;問江湖,劍雪刀風,爭似一展巨闕出。
習慣了偶爾看到展昭明亮溫軟的笑。他眼裏的笑意如同一盞佳釀,熏人欲醉,如沐春風。展昭很少雲眉深鎖,不開心的時候隻是淡淡的沉默著,卻教人心中酸酸地軟著。柔柔地疼著,不忍去看卻又欲罷不能。
習慣了在教練場上看那把巨闕泠然入鞘,瀟灑利落,氣勢如虹;習慣了看到展昭著一襲紅衣,熱烈奔放絲毫不見媚俗與“娘”氣;習慣了聽展昭跟孩子們言語交鋒,從起初的敵對情緒,終於憑借自身的魅力,讓孩子們心服口服,並且達到了“親其師信其道”的師生相處高度。
可是,再習慣了也得離開,展大俠本身不是郡主府的某個護衛,無論是名義上還是內心的歸屬上,都不可能一輩子係在郡主府這艘戰船上。
很想說讓展昭留下來,就算再留一年、半年都好,讓習慣了他的存在的阿圓,再習慣一下他離開的消息,然後再真正分別……
這樣,心裏就不會這樣突然的有一塊位置“轟”然坍塌了吧?這樣,眼睛裏就不會刹那間水汽朦朧潸然淚下了吧?
阿圓轉身就走,沒給展昭留下一句告別或者挽留的話語。
晚飯的時候,孩子們也很沉默,比之阿圓的若無其事的外表,他們可不懂得隱忍情緒。
“不要讓展師傅離開!娘親,我們就喜歡跟著展師傅……”,宋征兒率先放下碗筷,哭唧唧的說道。
展鵬卻在這個時候拿出了別的主意,貌似這娃兒還經過了深思熟慮。
“娘親,展師傅是留不住的,那不如讓我們跟著展師傅去遊曆江湖,娘親不是也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嗎?”
這主意像是又一記重錘,敲擊在阿圓的心房。
小展堂跟哥哥對視了一眼,出自同一個母體,兩兄弟之間的默契不是宋征兒這個後來者可以趕上的。
“娘親,您讓我們在學堂學習,可是那形業大都是我們早就學會了的,現在去書院,您又覺得我們年齡太小,展師傅要是再走了,我們哥兒仨的日子得是多麽難熬?”
宋征兒終於明白了這兩個“小弟”的鬼心思,立刻把眼珠子瞪大了,從座位上跳下來就往阿圓懷裏撲:“娘親娘親,讓我們跟著展師傅走吧,必須的!”
臭小子還學會說“必須的”了,這可是宋好好的專利,安排征兒這幾個哥哥們幫忙做事,總喜歡在最後強調上這麽一句,顯得又嬌憨又可愛,還底氣十足的,讓哥哥們沒辦法拒絕。
阿圓被這些孩子給說懵了,根本提前沒思想準備不是?雖然“行萬裏路”的理論是經過古今的論證都顛簸不破的真理,但是,這是自家的孩子,年齡還太小,又一下子全都離開,當娘的完全接受不了啊!
宋好好的嘴巴撇的二五八萬,跟包餃子似的,就差“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現在,也來不及計較自己的“專利語言”被宋征兒搶著說了,重要的是哥哥們都在想辦法離開家,要留下自己跟親娘兩個人了,這怎麽能行呢?
“壞蛋!征兒是壞蛋!”,小丫頭的胖手使上了吃奶的勁兒,想把宋征兒從母親懷裏扒拉出去,以後再也不跟征兒好了,忒沒義氣!
還有展鵬展堂兩個臭家夥兒,休想讓好好再叫你們“哥哥”!
這個時候,宋征兒剛滿七周歲的光景,白家三個娃兒,僅僅六虛歲而已。
阿圓把好好和征兒都攬在懷裏,忍了又忍拒絕的衝動,才用幹澀的聲音給了答案:“你們的要求,不是輕輕鬆鬆就能下定論的,首先,你們想跟著展護衛出門遊曆,可是事先並沒有征求展護衛的意見,他帶著你們的話,肯定會有很多不方便,這是其一。”
展鵬和展堂的眼睛黯淡了一下。
“其二,你們的想法也不是全無道理,但是,華夏自古還有‘父母在,不遠遊’之說,如果離開,我和你們的父親,會為你們擔憂掛心的。而且,這樣的要求,還必須征求你們光爹的同意才行。”
孩子們長大了,這個年齡不能輕易就拒絕,更不能粗暴阻止他們的想法和要求。
這四個娃兒可是受過阿圓的前衛教育的,從雙腿自由行走那天起,就被阿圓灌輸了孝子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采用“離家出走”的法子來威逼大人的概念,任何要求都可以與父母協商交流溝通,然後達成共識。
所以,阿圓從來不曾簡單的就拒絕任何一個即便是看似可笑的要求,後來,白承光也慢慢兒適應了這種父子父女之間的交流方式。
所以,沒得到母親首肯的小子們,並沒有放棄這個絕妙的主意,晚飯後,略略哄了宋好好幾句,展鵬和展堂兩個鬼小子,就奔出去找展昭展師傅協商出門事宜去了。
另一方麵,郡主府的護衛也被小主子派了出去,原因無他,把遠在祁陽的光爹給叫回來商量商量吧,小主子們已經拿定了主意,看這勁頭兒,即便是展師傅不答應帶著他們出去,他們也得想別的辦法找別的人保護著離開家園,六七歲的小子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不飛一飛很不甘心呢!
本來沉浸在展昭展大俠離開的哀愁之中的福瑞郡主,現在找到了靈丹妙藥,半點旖旎的別樣哀愁都沒有了。
在自家孩子麵前,所有的旖旎感情都得讓路,且讓的片瓦不存。
剛剛才放開了口子的留戀之情,轉眼就衝刷殆盡,隻剩下思慮孩子們的出行要求怎樣圓滿解決的問題。
打小沒人可著勁兒疼的孩子就是這麽現實,感情跟食物相比,食物比較重要;感情跟孩子相比,孩子非常重要。
什麽山盟海誓生死不渝,那都是閑的蛋疼的人才玩的東西,阿圓不是,也不會玩兒。
不但不玩了,跟展護衛連麵都不見了,隨便孩子們跟他糾纏去吧,不答應才是最好。
又不是自己生的,誰還願意帶著這麽小的娃子在外麵奔波,還一帶就是三個,幼兒園老師都不帶這麽勞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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