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有根病了(文)
當晚,大妞與有根姐弟兩個拖著勞累了一天的身子,硬是把所有的麻婆兒都掏洗幹淨又炸好晾好了才睡下。
到了第二日,大妞一早便起了進鎮賣麻婆去了,有根在家等著孫田幾個到了之後,拿著工具一塊下泥灘幹活兒去了。
按照平日裏的分工,有根是挖水池的東北角的,他提了提工具,卻感覺渾身有些無力,頭暈暈的,竟有些站不住腳。搖晃了幾下頭,有根提起工具咬牙挖起水池來,他這身子,自跟著姐練習把式,就沒病過,這時候更不可能生病的。定是早飯吃得少了,胃裏空空做起活兒來才腳步虛飄的。
隻是咬著牙做了一會兒活,有根覺得身上實在是無力了,隻得靠在池邊稍作歇息。一旁的方子錚看見了,嫌他道:“有根你偷懶……”卻發現他的臉色竟比池上的田振林還蒼白,連忙上前拉過他:“你這是咋了,該不會是病了吧。”說著,伸手摸向有根額頭。
滾燙。方子錚嚇了一跳,當機立斷地道:“快去看大夫,你都燒得這麽燙了,也不吱一聲兒。若是你姐回來瞧著了,不定要怎麽怨我呢。”說著,一把抄起有根抱在懷裏,躍上池牆,回身道:“子然你下池挖泥吧,挖出來的泥巴先暫時堆在池牆上,等我回來了再往出運。振林你也先別忙了,跟我來吧。”
“我,我沒事兒的,快放我下來。”有根還想掙紮,被方子錚不客氣的箍緊了,往柳村跑去。孫家屯兒沒有大夫,這附近隻有柳村有個以前在鎮裏開藥鋪的老大夫。
大妞在鎮上賣完了麻婆兒,數算了一下,這回的麻婆兒多一點,賣了近七十文錢,除去白麵和油錢,賺了近五十文錢。她喜滋滋的回了屯,到了泥灘卻隻見到了孫田與方子然,疑惑道:“咦,咋就你們兩個呢,其他人都哪去了?”
“慧師傅,你趕緊回家去瞧瞧吧,有根病了,叫方子錚抱著去看了大夫,這會兒估摸著是回家了。”孫田抹了抹額頭的汗,小眼神裏也帶著幾分擔心:“咱也不知具體的情況,你回去了,叫田振林來傳傳話兒,也叫我倆好放心。”
“有根病了?”大妞心裏一緊,想著有根怎麽會病了,病得重不重,嘴上應著孫田的話,已經扭身往北跑去,一邊喊著:“孫田,子然,今兒先不挖了,你們收拾一下東西,回家來吧~”
大妞一邊跑著,心裏心急如焚,暗暗責怪著都是自已不注意,有根這身子如今雖是比以前強壯了許多,也長了些肉,可到底年紀還小,最近天天跟著她跑泥灘幹活兒,晚上又炸麻婆炸到那麽晚,早晨還要早起,他哪吃得消。再加上最近正季節變幻,氣溫不定的,他定是染上了風寒了。風寒不是大病,可是在這個醫藥還不發達的時空裏,風寒算得上是個挺重要的病了,若治得不及時或是不對方子,也有死人的。
大妞先去了一趟坡下,見大門敞開著,料是方子錚已經帶著有根回了家,忙緊步跑上了坡。進了院子,正遇上田振林端著木盆從屋裏出來,他臉上掛著幾分擔憂,看見大妞剛要張嘴說什麽,大妞已經衝進了屋裏。
屋裏,方子錚正在調弄一包中藥,見大妞進來了,忙道:“你回來啦。有根病了,大夫說是染了風寒,燒得厲害,你快瞧瞧吧。”
大妞伸手摸了摸有根的額頭,滾燙的她心驚。低頭仔細的望向躺炕上的有根,他緊閉著雙眼,臉色已經蒼白起來,滿臉細汗,細眉微皺著,細若蚊蠅地說了一句:“姐,我沒事兒……”
“你在這照看著,我去把藥煎一下。大夫的診費和藥費都還沒給,一共一百五十文,我好不容易央著才開出來了藥。”方子錚說著,包好調弄好的中藥,就要往外走。
“等下。”大妞忙叫住方子錚。發燒可不是小事情,若長時間不把溫度降下來,人是會燒壞的。這些中藥等熬好了再給有根喝下去,等到起效時,恐怕最早也得晚上了。再說這些是治風寒的藥,又不是治發燒的。大妞當機立斷地道:“把田振林叫進來看著有根,我去煎藥,你趕緊去王屯兒釀酒的那家去買斤白酒過來。”說著,從懷裏掏了二十文錢塞給方子錚。
“白酒?”方子錚一怔,卻還是應了一聲:“好。”他心裏明白,大妞這麽做,自有她的道理,自已照做就對了。
方子錚前腳剛走,孫田和方子然就回來了。大妞指揮著兩人燒上一鍋水,自已則在院兒裏支了個小爐,從孫家借來了瓦罐把藥煎上。
等鍋裏的水開了,大妞把煎藥交托給幾個小的,她則擰了毛巾給有根熱敷上,又喂有根喝了幾口熱水,守在一旁與他輕聲說著話兒。
不一會兒,去買白酒的方子錚就回來了,他明顯一路上是用跑的,氣喘籲籲的進門,將白酒遞給大妞,又等在一旁等著差遣。
大妞卻道:“你先歇一會兒吧。”轉身去拿了一隻飯碗來,把白酒倒進碗裏,伸手擼過有根的胳膊,沾著白酒在他的胳膊彎上擦洗起來,擦完了一隻又擦另一隻,腿彎,額頭,手心,這幾個散熱的地方均仔細的擦洗了一遍,再伸手去試有根額頭的溫度時,似是有所下降,大妞又倒上白酒,繼續擦洗起來,直到有根睜開眼,臉色恢複了一些,再試他的額頭,已經不燙了。
“姐,舒服多了呢。”有根的聲音聽上去也有力了許多。
“退燒了。”大妞擦擦自已的額頭,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在這發燒能燒死人的地方,若白酒不能給有根降下溫來,大妞倒真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剛才著急又加上不斷的幫有根擦洗,她都出了一身的汗。叮囑一旁的方子錚先照看著有根,她轉身把白酒收好了,又出院兒去瞧了一下藥罐,才用鍋裏的熱水洗了根毛巾進來,給有根換上:“咋就突然燒得這麽厲害,你早晨起的時候,沒啥感覺?”
“有點暈的,我以為沒事兒,就沒吱聲。”有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姐,剛才那是白酒吧?那東西擦了一遍身子,立時就舒服了,就隻是貴了一些,太糟踐東西了。”
“你呀”有根退燒了,大妞也放了心,咧嘴笑著點點有根額頭:“差點連小命都丟了還心疼這白酒。你若是一感覺不對的時候就吱聲兒,也不用害得子錚他們也跟著擔心,你是沒瞧見剛剛孫田那小眼睛兒裏都掛淚花了呢。”
“嗨嗨”有根笑笑,想要起身又被大妞按回去:“你這隻是退燒了,還得喝藥治風寒的。外麵正在煎著藥呢,我再去看看。”說著,出院兒去瞧藥罐子了,順便把有根退燒的事兒跟外麵幾個小的說了,叫他們進屋看看。
幾個小的一聽有根沒事了,一個個的才鬆了一口氣,又爭相進屋去看有根了。大妞正在院兒裏瞧著藥罐,孫大倉就進來了,臉上帶著幾份焦急:“淑慧,咋回事咧,我剛聽劉大媽說是遇見了方子錚,他說的有根染了風寒,燒得厲害?”
“大倉哥,你來啦。”大妞忙起身將孫大倉迎進院子裏,道:“剛才燒得厲害,都燙手。這會兒燒降下來了,正躺炕上跟一眾小的在玩耍呢。瞧,又害你擔心了。”
孫大倉聽說有根無事,才鬆了口氣,道:“咋叫害我擔心哩,有根生病,我若是不擔心,那才叫出奇了。諾,我匆忙中也未帶什麽,這些是我爹受傷時人家送的兩斤小米,給有根熬點小米粥喝吧。”說著,遞過來個布袋。
“那咋行哩,孫叔的東西你咋能拿來送人?”
“嗨,我爹又吃不上這些。他這些日子都恢複得跟正常人一樣了,能走能跳的,要不是我們扒著,他還要跟著我娘下地幹活兒去呢。你就收下吧。”孫大倉把小米往大妞懷裏推了推,往裏屋瞧了瞧,拉著大妞往旁上走了走,悄聲地:“有根這又是瞧大夫,又是喝藥的,那診費和藥費可少不了,你這兒能接過茬來嗎?”
大妞心裏歎一聲氣,大倉想得真是周到,有根若能很快好起來倒無事,若這風寒拖得時間長了,老是抓藥吃,她可真要供不上了。家裏年前雖賺了點錢,可最近又買這個又買那個的都已經花完了,隻留了二兩銀子是姐弟的生活費還有有根上學堂的錢。若是抓藥花得多了,大妞擔心到時有根上學堂就無錢交學費了。他已經是比同齡的娃娃晚了一年上學,大妞不想再拖他一年。
見大妞這副表情,大倉心裏便明白了,伸手在大妞手裏放了錠銀子,道:“我磚窯那邊,巧蘭的走帶來的不適已經恢複了,這幾日賺了些錢,已經把外債都還上了。這是一兩銀子,你先拿著用,不夠再找我要。”
“你……”大妞抬了抬手中銀錠,剛想說什麽,被孫大倉打斷:“我知你不能要,你放心,這又不是給你的,等你賺了錢,再還我也不遲。不管咋說,不能耽誤了有根喝藥呀,是不是?”
大妞權橫了一下,將銀子收起:“大倉哥,等我一賺到錢,就馬上還你。”
“行的,啥時候都行,又不急。”孫大倉點點頭,轉身往屋裏走去:“成,那我進屋去瞧瞧有根呀。”
大妞未與大倉一同進屋,她站在院兒裏,望著孫大倉的背影思量著,磚窯如今已經成長得不錯,接過楊花甫的單子之後,各種大單小單也都接過,到如今,孫大倉手裏雖還沒實實在在賺到多少錢,但實際上這整座磚窯已經全進了他的手裏,而且借的外債也都還清了,磚窯現在需要更大的平台來容納它的進一步展翅。
或許,該是要把大倉介紹給周珂荊認識的時候了。大妞望了望曬在屋頂的那幾株幹的艾蒿,心裏盤算著今晚就再做些艾灸棒,托人給捎到水韻鎮去,再過幾日泥灘那裏弄妥了,自已就親自去一趟水韻鎮,見見周珂荊。
中午大妞用大倉給的小米做了小米粥給有根喝了,中藥煎好了也給他服下,有根折騰了一上午,出了一身的汗,溫度降下來了,但身上還難受著,此時躺在被窩裏睡著了。
大妞留著方子然照顧有根,帶著其它幾個小的出門去了。今天下午說好了要叫那四個娃娃練把式瞧瞧的,大妞還得想辦法不著痕跡的從裏麵挑出孫光宗家的二郎來。
出了院門,幾家人家已經都聚在坡下等著了,各家的娃娃也都跟著來了,等在坡下,見了大妞,都像是見了學堂的先生一樣,恭敬的行禮:“大妞姐。”
“噯。”大妞心裏是有些別扭的,畢竟現在隻是做做戲給這些人看,最終的要挑的隻不過是孫二郎,感覺有些對不住他們,臉上有些僵硬,心裏暗暗想著,現在也隻能這樣了,等以後自家的條件好了,或許能擴一下院子,到時再收這些娃娃也行啊。
坡下的幾個娃娃都顯得很興奮,又有些緊張,一個個的磨拳擦掌的,大妞叫他們練了幾樣把式,雙跑了幾圈,跳,蹲,靈敏度,速度,力氣全都測過了一遍,最後又與自家的幾個娃娃商量了一下,回身道:“就全侖吧。”心裏暗暗掛不住臉,自已這樣做,怎麽有種黑心裁判的感覺呢?不過如今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等以後若擴了院子,定把這些娃娃都收進去。
孫光宗家的二郎孫全侖一聽大妞選上了自已,像是早就料到自已會被選上一般,得意的點了點頭,回身對孫光宗道:“爹,我說啥來著,我這麽優秀,咋會選不上?這回你可服了吧?以後可別說我自大,目中無人了,我這是高處不勝寒呀,高手寂莫,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