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六個時辰!”若琳抬頭望向高掛天穹的魔月,複又將目光落在老者身上,這個老頭麵容蒼老,身上卻有一種匪氣,白天的撒潑求饒的他與恬靜中的他判若兩人。
“要六個時辰嗎?”陰長生微微蹙眉,手心不由自主的握了握,希望一切還來得及,在此期間他必須養精蓄銳,迎接之後的戰鬥。
不知為何當她看到老者眼中閃過的焦慮,心中便是一**,在陰長生身邊找了個位置隨意的坐下,扭頭好奇的問道:“那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陰長生沒有回答,腦海中閃過那張俏皮的臉,斷魂山外的相遇相殺,到後來經曆生死,這個世界上知道自己秘密的除了可信賴的夥伴外,唯一的人類便是洛青花。
那年,她冒著生命危險喬裝上了竹隱寺,兩人不歡而散,一直是陰長生心中的梗,三年後在南域重逢時洛青花已越發的亭亭玉立,嬌俏可人,一魔一僧,一正一邪,她們卻是彼此最珍惜之人。
想到這次黑水湖之行是赤血魔宗的爭對魔換天的計劃,甚至出動了太上長老,真人境的老妖怪,想到妖女可能有性命之憂,陰長生便心急如焚,偏偏空懷空間玄紋隻能又無計可施,這種無可奈何的痛苦隻有親身體會才能知曉個中滋味。
男人眼中霎那間閃過的溫柔被若琳捕捉到了,她從小在這艘艦船上長大,追求自己的年輕小夥也不少,可是她從來沒有體會到被人保護的滋味,也許身在遠方的那位老婆婆是幸福的吧。
陰長生扭頭深深的望了一眼身邊的女孩,到底是太年輕了,全然沒有意識到船隊目前的處境。
穿雲艦作為一艘艦船已經不僅僅是載人法器,而是所有人逃離蠻荒的救命稻草,這種情況下白胡子是絕不可能放棄對於艦船的爭奪。
白日,白瞳老怪選擇退走原因有二,其一他們不具備維修艦船的能力,白青山雖然是青洲煉器宗的副宗主,精通煉器之道,他能修複穿雲艦可是卻沒有把握能完全修好。
像這種通行於各大洲的巨型法器是煉器宗的核心機密,恐怕當今世上也隻有寥寥無幾的幾人才完全掌控核心機密,那便是無處不在的玄紋法陣,在這一點上他的優勢並不會比艦船的維修人員強多少。
最重要的是,縱然穿雲艦修複了缺少領航員,他們一樣無法離開茫茫大荒。
第二點是當時群情激憤,眾誌成城,正麵交鋒白瞳老怪縱然有獸族的天賦神通也寡不敵眾。
然而,這種局麵下這個女人竟然讓這些人安然無恙的離開了,在陰長生看來此舉不僅是錯失良機,簡直是自掘墳墓,對方完全不清楚眼下的局勢。她自以為修好艦船便能騰空而去,不費氣力便能擺脫困境。
殊不知,要想黯然離去,至少得讓躲在暗處的人點頭同意才行。
這種念頭一直在他腦中盤旋,揮之不去,也許是特工生涯鍛造了他時刻將事情往最壞方向思考的行為模式,不過他對自己的直覺深信不疑。
陰長生施施然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抬頭望著皎潔的月色,沉聲道:“貧道有一言相贈,不知閣下願聽否?”
不知為何,這一刻的若琳感覺眼前的老道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超然氣度,與白天被人追殺那位判若兩人。
“長者但說無妨,小女洗耳恭聽。”若琳起身望著老人的背影說道。
“最危險的地方有時便是最安全的所在,那群人並不會善罷甘休的,要想救人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本座等你六個小時,好自為之。”言罷,取出一件殘破的法器丟給若琳,沉聲道:“此物還能使用一次,算是報答你白天出手之恩吧。”
言罷,陰長生雙手負背,邁步走進叢林,他必須盡快找到一隻實力恐怖的荒獸做靠山,否則一旦打起來,難免遭池魚之殃。
若琳皺了皺眉,有些不解的喃喃自語,等她回過神來時發現那位老者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若琳心中震驚他所走的方向可是這片叢林中最危險的區域,全然沒有發現這名老者字裏行間透著一股上位者的氣度。
是的,那是居高臨下,俯瞰時間螻蟻的氣度,縱然修為不高,但在蠻荒之內,憑借著造化之氣他絕對擁有橫著走的資本,隻是若琳與她無親無故,他犯不著為她人冒險,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趕往陵城。
若非此女有獨到的價值,隻怕陰長生已經施展空間傳送之力遠離這片叢林,縱然此法危險重重那又如何?
若琳顯然有些後知後覺,兩人的成長經曆天差地別,陰長生經曆無數生死,洞悉人心,對形勢有著精準的預判,而若琳從小生活在艦船上,在父親羽翼的保護下走南闖北,對異域貿易信手拈來,她熟悉這片星空的路線圖,對於人心險惡卻不曾有太多體會。
從白天探查的情況來看,那裏可是盤踞著戰力極為恐怖的荒獸,縱然凝海巔峰修士也不敢貿然入內,在她看來這名老者就是一個瘋子。
若琳遺憾的搖了搖頭,轉身回到艦船上,叢林之內隨時會遭遇恐怖的荒獸,她必須盡快的修複船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一夜無話,旭日東升。
清晨的陽光宣告嶄新的一天的到來,當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從船艙中走出,對著船員打出一個奇怪的手勢後,全員立刻抑製不住興奮,開始歡呼起來。
“檢查中立法陣,準備起航。”即將可以逃離的喜悅衝散了一夜的疲倦,她的臉上洋溢起久違的微笑,如同雪域中盛開的雪蓮美的不可方物。
若琳暗暗鬆了口氣,她拍出一個小隊在周圍負責警戒,並未收到示警信號,這說明白胡子那一行人並不在附近,隻要登上艦船,啟動法陣,便可扶搖直上,離開這個危機四伏的叢林!
“嗖!”
就在此時一炳黑色的短劍劃破虛空,洞穿了一名修士的頭顱,黑芒沒有任何停頓從她身邊錯過,劃開了一名修士的脖頸,血液噴射而出,那名修士捂著脖子絕望的倒下。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始料不及,她自以為準備充分,卻因為見識緣故,低估了對手的勢力,在這片天空下有無數修士,他們手段各異,尤其是赤血魔宗這種大宗們加上煉器宗的白青山,他們有太多手段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置人於死地的方法。
陰長生矮身錯過,緊接著密集的法術靈光鋪天蓋地的飛來,陰長生知道大事不妙,不及細思拉起若琳的小手飛一般的往左前方的方向飛掠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在陰長生飛掠出數十丈距離後,後方才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呼喊聲:“敵襲!”
“全員警戒。”
然而不到一秒鍾,穿雲艦周邊的土地就被法術靈光轟擊的千穿百孔,滿地狼藉,始料未及的修士當場生死,那些反應過來的修士,正準備動手,突然發現自己的真元無法運轉,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帶著死亡的靈光朝自己穿胸而過。
這場蓄謀已久的突襲安排周密,電光火石間若琳一方的頂尖戰力金遭屠戮,實力的碾壓,充足的準備,結局實際上早已注定。
另一方,白胡子率領數十名修士衝殺而來,舉起屠刀斬向昔日的同伴,冷酷嗜血,沒有絲毫的同情,若琳眼睜睜的望著這一切,卻無可奈何,自從幾名長老被殺後,雙方的實力已然發生逆轉。
對方一直沒有走遠,蟄伏在遠處,等的就是這一刻。
這一刻她在怪自己太過婦人之仁,過去明明有無數次機會可以驅逐白胡子,每一次她都念舊情,想到白胡子追隨父親走南闖北,立下汗馬功勞而猶豫不決。
否則,斷無今日這種慘劇的發生。
自責悔恨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很清楚對方的意圖,那就是奪船,可是她們缺少了最重要的工具那就是自己,因此隻要她能成功逃跑,這些人就會投鼠忌器,那些最隨他的船員也才有活下去的資本。
此時她才想起昨晚那名老者的話,要救人先保住自己的命,是的,對方要想離開隻能靠自己,可是自己憑什麽幫助他們指引方向,唯一的方法就是用身邊的人威脅自己,隻要她不死船員的生命就有保證。
這些問題她竟然此時才想到,可是昨晚那名老者顯然已經預測到,這是何等恐怖的判斷力。
念頭及此,若琳不再猶豫,轉身朝陰長生離開的方向奪路狂逃,明知前方是龍潭虎穴也在所不惜。
“哼,想跑?”白胡子一個閃身,出現在若琳身前,揮動手中的大砍斧斧劈而下,若琳腳步輕盈旋身避開,這一避讓也讓她身處重圍,遠處的白瞳老怪等人也騰空朝她這邊飛來。
“嘿嘿嘿!”一群修士發出冷笑,當初的船長此時不過一個階下囚,屠殺仍在繼續,血腥味中伴隨著慘嚎不絕於耳,若琳心在滴血,這些都是她的乘客與船員,此時卻被人隨意屠殺。
白胡子等人緩緩地收起包圍圈,也不動手,就這樣困著若琳,等待赤血魔宗的大修來定奪。
並非這些人憐香惜玉,因為他們清楚的明白要想離開這片叢林必須這張活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