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城外,某個叢林上空,兩道流光破空而來。
盾光落在地麵上出現兩個人影,一老一少,兩人皆是粗布麻衣,麵容枯瘦。
年輕的中年人,身材健碩,皮膚褶皺,濃眉大眼,看起來就是個典型的采藥人打扮。
男人深吸了口氣,無比陶醉的道:“還是家鄉的空氣好啊!”
“唐兄,故地重遊,你就是這般衣錦返鄉的?實在令藥某費解。”
站在中年男人身後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發髻高挽,白須白眉,一雙眼睛深邃幽遠,雖同樣身著粗布麻衣,卻難掩其仙風道骨之姿。
“我隻是不想驚動商會的情況下,帶你遊覽一番。讓你看看藥是如何采集的,免得你常常抱怨嘮叨藥材不足。”
中年男子笑著調侃道。
“真不知道,此等度量,如何當上紅葉商會大長老的?”老者一語道罷,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此二人,正是為藥材而來的紅葉商會大長老唐演,以及煉藥公會十長老藥問天。
“嗯!”
藥問天突然白眉微皺,深邃的眸子看向遠方,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礙,笑道:“看來藥城附近,很熱鬧嘛!”
唐演也順著藥問天注視的方向望去,眸中閃過一縷奇異的光芒,隨即笑道:“靈藥采集往往伴隨著血腥的戰鬥,可以說每一株靈藥都是用鮮血的代價換來的,我們去看看如何?”
“然也!”藥問天率先踏出一步,周遭天地扭曲,宛如十方天地被壓縮,僅僅一步,兩人的身形便出現在千米之外的密林之中。
兩人神出鬼沒,站在暗處靜觀其變,竟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覺,仿佛他們根本就存在一般。
“他們在做什麽?”藥問天大為驚奇。
前方的叢林中,分布著九個人,每人趴在枯枝堆中一動不動,這和印象中的采藥場景,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采藥人正前方十丈之處,赫然是隻六階鐵甲獸,正懶洋洋的趴在洞口曬太陽,一株品相不俗的雪蘭花,就屹立在鐵甲獸的腳邊。
“四百年的靈草,亦算得上半步地寶,不錯!”
藥問天興致勃勃的看著,他十分好奇,這些修為低微的人,如何虎口多奪食。
見好友興趣正濃,一旁的唐演傳音解釋道:“這些團隊中,必有專職尋藥的探雷手,負者保護藥團的護衛,以及遁術卓絕的采藥人組成。”
“如果猜的不錯,遁法最好的兩人,會設法誘使鐵甲獸離開洞穴,采藥人利用遁術優勢以最快的速度采藥,其餘人等負責策應。”
從基層,一步一個腳印上去的唐演,對這一整套取藥流程,耳熟能詳。
單人采藥風險極高,即便靈材到手,除了要躲避荒獸的追殺,還得麵對殺人越貨的盜賊團夥。
隻有相互配合,形成一個團體才,才能自保。演變至今,每個成員都十分清楚自己的分工定位,每個角色亦有主副之分,分工明確。這是一支標準的采藥團隊。
果不其然,唐演話音剛落,他們便開始行動,每人各司其職,配合默契,顯然是一隻經驗豐富的老團隊了。
可是唐演還是搖了搖頭,俗話說貪心不足蛇吞象,以他們通脈二三重的修為就打雪蘭花的主意,顯然風險太高。
要知道,六階的鐵甲獸,即便凝海修士見了,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一身厚重的鐵甲堪比金剛,幾乎堅不可摧,至少得動用法器方有一線機會。
“呃!”
前去引誘的兩人,一個照麵就被鐵甲獸的長尾掃到,悶哼一身,倒飛出去。
而藏在草叢中的兩名采藥人按照計劃,趁機掠到鐵甲獸身後,鐵鎖飛出勾住雪蘭花,正要挽回撤,不了鐵甲獸一掌拍在鐵鎖上,繃斷了繩索。
發現有人打雪蘭花的主意,鐵甲獸頓時暴怒,巨大的身體一個虎撲,落在洞穴旁,仰天長嘯一聲,巨掌落在地麵上,整個叢林仿佛都在顫抖一般。
所有人不得不傾巢而出,擋在鐵甲麵前,護住隊伍中的兩名采藥手,不過在唐演看來,這些人簡直在以卵擊石。
“動手吧!不然他們誰也活不了!”
藥問天是老牌的煉藥之人,丹藥產生的初衷本就是為了救死扶傷之用,他可不希望,自己用來救人的丹藥上,沾滿了亡魂鮮血。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仿佛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在這聲佛號之後,似乎降到了冰點。
一個裹著破破爛爛僧袍,背著竹簍,頭戴鬥笠的少年,落在鐵甲獸前方,雙手合十,朗聲道:“各位施主,請問藥城怎麽走?”
來人赫然是法海,原本昨天就能抵達藥城,因為貪心,多采了一些靈材,不小心在山中迷失了方向,兜兜轉轉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遇到人,眼看著就要被鐵甲獸糟蹋,不得不出手相救。
人群全都呆若木雞,一個個木訥的看著法海,屏吸凝神,身怕驚擾了發狂的凶獸,有些人偷偷的給他打手勢,示意危險。
然而,這個神經大條的和尚卻恍若未覺,要知道,他身後一箭之地,是隻殘暴的六階鐵甲獸,實力堪比凝海境初期的修士。
他們甚至毫不懷疑,下一秒這個少年,便會被暴怒的怪物一掌拍成肉餅。
“嗯?”
法海似乎發現了什麽,眼睛一亮,轉身毫不留情的一腳踹到鐵甲獸的屁股上,喝道:“讓讓!”
此時,所有人徹底傻眼了,他居然踹了鐵甲獸一腳,還霸道的要對方讓一讓,這家夥是想被踩成肉泥嗎?
然而,讓眾人始料未及的一幕發生了,這隻殘暴的凶獸居居然鬼使神差的往旁邊退了一步,眯著雙眼一副十分享受被揍的樣子。
“這是什麽情況?”
所有人腦子不約而同的冒出這個疑問。
陰長生大搖大擺的走到那株雪蘭花麵前,徑直拔了起來,端詳了一陣,便索然無味的隨手丟進竹簍裏,四百年的靈草還算不錯,不過已經不像初次見到靈材時那般激動。
少年的動作行雲流水,無絲毫的拖泥帶水,仿佛拔的隻是一株最普通的野草。
眾人的心,此刻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深怕喘氣聲稍大一點,就會驚動即將暴怒的凶獸。
然而,他們預料的一幕並未發生,看著人家閑庭信步,就踩到一株極品靈藥,而自己拚死拚活,籌備半天險些全軍覆沒。
所有人都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眼前的一幕實在太詭異了,平生僅見。
探雷手徹底傻眼了,別人不知道,他們可是再清楚不過,鐵甲獸絕對是最小氣的荒獸之一。
前些年,有個修士用法器傷了一隻年幼的鐵甲獸,事情一晃過去了二十多年。
後來那隻鐵甲獸,無意間認出了昔日的仇人,於是放棄了自己看守的靈材,追了那名修士整整七天七夜,直至把對方活活的累死,才善罷甘休。
從那以後,采藥界就得到共識,如非必要,絕計不能隨便招惹鐵甲獸。他們本不想招惹鐵甲獸,可是雪蘭花的價格這幾日翻了十倍,團隊一合計便動了歪心思,險些全軍覆沒。
可是,這個和尚先是踹了它一腳,然後當著它的麵,把它心愛的雪蘭花采摘了。
以上樁樁件件,每一樣都足以引爆鐵甲暴龍的臭脾氣,然而,今日他們所見所聞,打破了他們的認知,讓人感覺有種如夢似幻的錯覺。
“誰能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在做夢?他當著鐵甲獸的麵,把雪蘭花采了?”
“不可思議,鐵甲獸竟然完全沒有發怒的意思。”
“天呐,他剛剛好像還踹了鐵甲獸,我一定是眼花了。”
如果采藥都這麽容易,每年就不會有成千上萬人死於非命了。
所有人,都在用看怪物般的眼神打量著陰長生,其實呆住的何止是采藥人,就連準備出手的兩名神域強者,也呆若木雞。
他們閱人無數,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老怪物,可是眼前詭異的一幕,著實平生僅見,難不成這隻鐵甲獸,他家養的不曾?
這個想法立刻被自己否定,因為這隻鐵甲獸精神海一片混沌,這意味著它並沒有精神烙印,隻是一隻野生荒獸。
吃驚之後,轉而便是狂喜,兩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熾烈的光芒。
此次,提前到藥城,一方麵是為了那批藥材,最主要的是,為了百年一次的開山盛會,作先鋒。
根據情報,各大宗門,包括隱世世家,都已陸續派人來到青洲,似乎有大動作。可以想象,屆時必定是一場龍爭虎鬥。
距離上一次大規模采集,已經過去五百年了,大山深處的靈藥,孕育成熟,品階遞增,正是開采的最佳時機,異獸的材料這幾年價格一路高漲,也是不錯的狩獵場。
距離春季尚有月餘,叢林的角逐,已悄然拉開帷幕。
所有的探雷手、采藥人都在嚴陣以待,為入山做籌備,早在半年前,很多知名采藥團,就已接到入山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