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閉上眼睛的時候,他隱約看到一個人影朝他緩步飄來,仙姿卓絕,如同雪上之巔的蓮花,聖潔且孤傲。

陰長生實在太累了,一切結束了嗎?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會如何選擇?

既然選擇了,那就不後悔。

隻是他太累了,疲倦如潮水般湧來,侵襲著他的意誌,瓦解他的信念,整個人處於將睡將醒的狀態,憑借一股意念支撐著不讓自己睡去。

這一睡也許就是永恒!

石老從菩提子中飛出,心有不忍,這個倔強的家夥耗盡靈丹妙藥,一路遠遁數十萬裏,彈盡糧絕的情況下憑借著毅力徒步三個月,幾乎不眠不休。

隻可惜,他的努力是徒勞的,白霧的恐怖之處就是不斷的消耗修士的真氣,然後以廣袤的空間活活拖死對方。

他離開的太晚,大地延展了何止百萬裏,這手筆果真令人心悸。

天荒大陸究竟隱藏了多少隱秘無人可知,石老隻是覺得南域或許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足以令整個修界為之瘋狂。

“小子,你還好吧!實在不行就放棄吧!”石老勸慰道,如果堅持有效,他一定義無反顧的支持,可問題是別洞天的試煉已經開始,縱然他抵達中洲也毫無用處。

然而,他隻是一個魂體,縱有無窮手段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陰長生的造化之氣被金蓮花吞噬殆盡,直到連真氣也消耗一空,此時正在吞噬著他的生命精華。

短短的一年半時間,他幾乎消耗了所有能回複真氣的天材地寶,數百萬靈石也被他揮霍一空,麵對金蓮的汲取速度仍然入不敷出,隻能遺憾扼腕歎氣。

這個小子是他最看好的苗子,給予了厚望,最有可能在年輕輩中崛起成為不朽,卻因為錯誤選擇葬送了光明前途,實在可惜。

“不好,她怎麽來了?”

就在此時,石老神識一震,就像老鼠見到了貓一般,驚恐的將神識縮回佛獄之內。

陰長生微微撐開眼皮,不由得暗自好奇,這個老頭竟然也有害怕的時候,難道是遇上了恐怖荒獸,要葬身於此了嗎?

陰長生帶著疑惑,將眼球艱難的往石老方才看的地方,卻見一個妙齡女子踏空悠然而至,看起來極為年輕,可是身上的氣勢卻宛如與天地相容,強大的不可思議。

女人膚色白皙,容顏精致的令人發指,不過看麵容似乎在哪裏見過。

女人藍色的眸子微微下移,麵前的男子是如此的羸弱,生命之火如同瑩瑩之光,隨時可滅。

她抱著膀子在陰長生身上掃了幾次,確定此人的容顏與記憶中的截然不同後,便將吝嗇的目光抽離,甚至連半秒都覺得吝嗇。

“嗯,果然在此!”

少女伸手一招,陰長生儲物袋中飛出數樣物品,裹屍布,不知名的方鐵塊,在她玉掌中盤旋著,唯獨沒有那件乾坤羅盤,毫無感情的藍色眸子中閃過一絲的慍怒,瀕臨爆發,引的虛空震**,法則紊亂,白霧翻湧。

陰長生感覺自己在這股莫名的威壓之前渺小的如同風雨中的一葉孤舟,隨時有傾覆之微,好在這股恐怖的威壓轉身即逝,讓他長長的輸出一口氣。

“老頭,我的乾坤羅盤呢?”

少女的聲音如同空穀幽蘭傳至佛獄之內,石老神魂一震,連同劉神座等人也是不由得心驚膽戰,這個音波中仿佛透著無比恐怖的魔力,隻要聲音的主人願意,整個佛域頃刻間會化作廢墟。

石老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索性不再躲藏。

“嘿嘿嘿!”石老幹笑幾聲,冒出一道虛影,謙遜的笑道,“原來是墨仙子,多年不見沒想到你風采依舊,正是幸會幸會。”

心中卻暗暗叫苦,在這個特殊時刻見到這個女魔頭百分百沒有好事。

“乾坤羅盤呢?”少女眼神銳利,如有實質,直接開門見山的質問。在她看來能夠打開乾坤羅盤的人隻有這個老不休了,語氣極為不善。

“仙子容稟,你那個寶物真不在我這。”石老聳聳肩,坦言道。他知道在這個女人麵前沒有撒謊的必要,沒有任何事能夠瞞過她那雙藍色的眸子。

“乾坤羅盤事關重大,我沒心情與你開玩笑,否則被怪我不念昔日同盟之情。”少女的話語冰冷有種毋庸置疑的霸氣。

石老忙笑道:“墨女俠息怒,這個乾坤羅盤確實不是我打開的,你也知道那至少得有聖境的實力,我空有聖境的神念威壓卻沒有實體,都怪這個小子胡作非為,要不等他醒來,你對他嚴刑逼供,拷問一番。”

“哼!”少女冷哼一聲,語氣冰冷:“此子生機瀕臨斷絕,你確定讓我拷問他?”

“那就沒辦法了,乾坤羅盤現在下落不明,隻有他的神識才能捕捉,你難為小老頭也無濟於事。”石老聳聳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你……!”少女頓時氣節,沉聲道:“老石,你可別忘了我們的計劃,醞釀了十多萬年,如今你就為了一個小子至組織大業於不顧?”

在他看來這個老頭簡直就是故意的,以他的能力悄無聲息的在乾坤羅盤上留下一點今生印記根本就不是難事,最後她歎了口氣道:“你非要救他?”

“還請聖女出手,一切懲罰老夫願一力承當。”石老神色無比肅穆,目光堅決到了極致,不容置疑。

“好,此番事了,隨我回天之極領罰。”少女將手一震,往陰長生身上源源不絕的注入神力,催熟那株蓮花,直到金蓮盛開最後敗落化作蓮蓬,她素手一揮直接將蓮蓬從他體中抽出,識海繁茂的蓮池頃刻間枯萎。

而他手中的蓮蓬被她捏開,現出一枚金燦燦的舍利子,散發著佛光,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雖然能逃過一死,不過生機消耗過半,注定活不了多少時間,你這麽做值得嗎?”女士毫無感情的眼睛盯著石老一字一頓的道。

“當年你不顧家族勸告,毅然決然的破門而出,那個男人最終還是……,何嚐值得呢?”石老直視對方那雙藍色的眸子反問道。

少女沉默,修行到了她這個境界,早已心如止水,不會輕易為外物所動,她瞅著生機微弱的的陰長生冷冷的說道:“沒有舍利子加持,錯過了別洞天的修行,錯過了這個大陸唯一的仙路,被困在莽荒叢林,縱然本姑娘放過他一馬,你認為他能活著走出莽荒叢林?”

石老沉默半晌,說道:“墨姑娘,咱們打個賭如何?”

“打賭?”

“沒錯,以老頭子的神魂為賭約,就賭他能在這次的天地異變中重新崛起。”石老認真的說道。

“既然你要奉獻,本尊沒有理由阻止你。”

少女嫣然一笑,俏麗的容顏令百花都黯然失色,不過這種顛倒眾生的笑容中卻透著不懈之色,一個資質平平的家夥,沒有舍利子加持,造化訣修行已然無望,能夠從這種打擊中走出尚且是未知數,何談重新崛起。

“金塔乃上古強宗為門下弟子曆練所製,其中蘊藏無盡機緣,一點也不亞於別洞天,縱然分崩離析,可是傳承未必就此灰飛煙滅,墨姑娘,你我何不盡管其變。”

少女搖了搖頭道:“你指的是昔日統治整個大陸億萬載,威嚇諸天萬域的陣道宗?”

“可你別忘了,這個宗門最後依舊消失在浩瀚的曆史之中,他們再強也不過失敗者。”

“曆史上的是非曲折,功敗垂成,我們暫且不表,當年陣道宗宗以身合道時曾留下一句話,誰能繼承他的遺藏誰就是天荒大陸下一任的聖尊,這些年過去至今無人得知他的遺藏,不過我覺得他留給世人最大的寶藏就是他那鬼神驚詫的法陣,誰能徹底參悟,誰就能統禦諸天萬域,別忘了,諸天萬域往小了說也是一座龐大無比的陣而已。”

“我沒有心情與你辯論億萬年前的成年往事,請吧!”少女言罷,取出一個封魂瓶。

“那就一言為定!”石老拱了拱手,神魂蟲菩提子飛出飄在半空自願被少女收入封魂瓶中。

“本尊也不想占你便宜,既然賭約以定,那我便賜他十年壽元。”言罷,少女蓮步款款走到陰長生麵前蹲下,擠出一滴精血滴入他的口中,而後身行驟然消失。

許久許久之後,虛弱的陰長生陡然睜開雙眸,眼中似有一縷精芒綻放。

識海之內,赫然落下一個小小的蓮蓬,隻不過這個蓮蓬長在茂密的荷葉之下未曾發現罷了,此時這個小小的蓮蓬搖搖欲墜,並未成熟,正在汲取陰長生的真氣。

“石老,你身後究竟站著什麽的龐然大物?”陰長生一陣恍惚,石老用心良苦,給他的成長指明了方向。

“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陰長生步履蹣跚的轉身往黑水湖方向漸行漸遠,他知道一個新世界即將到來,而他正比任何人走的更加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