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最後◎
這次從夢裏醒來的時候, 身邊的小團子再次擁有了人類的外形。
白悅溪消化完腦中巨大的信息量，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捏了捏周澤方的臉。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 是不是偷偷看過我遊戲裏的捏臉數據？”
她說怎麽感覺這張臉就是長在自己審美點上的？
搞了半天，90%都是後天變化, 專門衝著她來的。
周澤方也不知是不是理虧, 隻能用腦袋蹭著她脖子悶聲道：“對不起, 不是故意接近你的。”
一開始隻是想遠遠的看。
但後來, 眼神總是會被吸引, 從模仿人類的行為舉止，到逐漸理解人類為何會有如此洶湧的情感。
永遠散發蓬勃生機，一往無前向前走的人，當然會發出足以吸引所有黑暗生物的光。
到了後來甚至會慶幸自己是獨屬於她的汙染清潔器。
慶幸於參與到了她的過去。
周澤方垂著眼睛, 為了抱歉特意變出來的狐狸耳朵, 正在被人反複蹂/躪。
“不是故意的？”
白悅溪眼看人家臉和耳朵越來越紅, 反而一點停手的意思都沒有。
“有些事也不是故意不告訴我, 是因為那樣會違反了天災之爭的規則吧，那你之前告訴我可以回撥時間之鍾，是不是已經違規了？”
出乎意料的是，周澤方說沒有。
“那是一群隻關心實驗數據的生命， D196星球對他們來說，之前誕生的你才是最重要的, 而如果重啟時間線, 你還能再次奪得勝利, 那對於他們來說會有更大的價值。”
白悅溪快速揉亂他的頭發。
而他作為一場實驗的附屬衍生品去協助實驗體, 明顯已經不會再被回收到高等世界了, 他已經是棄子。
“這次就先放過你。”她抱著對方的腰, 突然很輕很輕的吻了吻他的耳朵。“謝謝你陪我回來。”
謝謝你告訴我，一切都可以挽回。
周澤方臉紅到了脖子，但比以往更加大膽的摟了回來，他嗯了一聲，吻了回去，但也僅限於耳朵尖。
周圍剛睡醒直打哈欠的小不點她們簡直沒眼看。
兩腳獸就是別扭，看在悅悅喜歡的份上，還是對周周勉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
“不過我現在終於明白，之前我要薑芝篩選夢境是為了調查什麽，”白悅溪拉著眾人下樓去了地下室。
呈山生活的地下室已經不單單是一個房間了，而是整個小島鏤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裏麵是造型奇特的水池，和各種伴生植物，都是呈山自己捏的。
“呈山爺爺，咱們出發吧。”
呈山緩緩從水池中蘇醒，慢悠悠的伸了伸四肢。
“想好了？”
“想好了，我這輩子又沒虧欠他們，為什麽不能直接打上人家大本營？”她笑著說：“以我對我父親的了解，他這輩子早早的離婚和其他女人生了那麽多孩子，但不一定找到了所謂的基因最完美的實驗對象。我覺得他應該讓自己成為了領主。”
上一輩子她聽從基地的安排，在自己親生父親的實驗下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後，但在最後關頭放棄了攫取勝利的果實。
作為一個試圖掌控一切，且證明自己後代基因完美的人，這輩子為什麽不自己親身上呢？就像這輩子她記憶中的父親，並沒有去做醫療生物研究員，而是自己從事相關行業。
成為資本之後，能操控的東西就更多了。
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都會下意識的做出這樣的轉變，可見執念有多深。
“我之前在俯瞰地圖裏麵已經看見，所謂的末日方舟，也就是我上一輩子經曆過的蟻城，那塊區域看上去甚至比上輩子還要不堪，我懷疑他們做出了和汙染樂園類似的選擇。”
她在白色區域裏看到的那群紅皮怪物，是人類失敗進化後的產物，但卻成功擁有了神智，而且她們供奉的天災之樹和自己想象中不一，那玩意兒看著特別像，她上一輩子和小不點他們野炊完之後，自己隨手栽在土裏麵的種子長出來的東西，根本不是這一次天災的產物。
那是她上輩子分/身發芽長成的樹。
和她手心那個小樹苗類似，可以隨時收起來，而且不變成樹的形態，變成其他東西也可以，根本不需要所謂的營養供給，不需要吞噬血肉。
或許是因為上輩子的那個分/身和周周待在一起太久的緣故，特別的幹淨，沒有汙染之樹的那種汙染氣息，所以那些怪物在樹附近的時候，估計能短暫的恢複神誌，直接就在樹附近快要皈依了。
“不需要回收白色區域的碎片了，回收的越多我離頂點越近，反而容易受到越多的規則壓製，直接去赤色焦土的戰場吧。”
那一片廢土之下的蟻城，估計已經是一座鬼城。
白悅溪的小島晃晃****的兩下，像一片荷葉一樣，邊緣開始卷曲。
這次在她的幫助下，島進入了新的形態，開門帶給她的，不單單是物理性質上的空間轉換，而是可以直接操縱某一塊的空間規則。
也就是說，她能直接將整座島嶼憑空捏起來。
於是乎，嘩啦啦的，整座小島直接從海域上騰空，而似乎是為了上下對稱，她還特意模仿了水晶球的構造，把整座島弄成了一個上下對稱的海陸空球形。
一大灣海水漂浮在島嶼的下方，像是被一個看不見的透明罩子給罩住了。
這回小島的前進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呈山也是頭一回感受到這種級別的領域加成。
“準備在哪裏降落？到達邊緣區之後，開車過去？”
白悅溪搖頭：“你能看見那棵樹吧，直接去樹頂。”
饒是周澤方也多看了白悅溪一眼。
主要是太狂了。
“不同領域之間存在斥力，你確定我們這樣能直接進去？”呈山和白悅溪之間的聯係，比其他動物要特殊一些，畢竟它所掌握的這個區域已經和領域類似了。
白悅溪的能力並不依托於天災之樹，而是每一個和她有羈絆的動物。
“直接進去吧，那個領域裏麵已經沒什麽活物了，我從薑芝給我的夢境筆記裏麵看見，他們在這一回天災之後不久，很快就有人晉升到了領域君王，然後全區域開始進入了瘋狂進化模式。”
她眼神十分複雜：“和我上輩子經曆的很類似，一開始是做實驗，選拔優質精英成員參與，但這輩子的遊戲難度已經遠超之前，汙染物的出現，造成了實驗的大麵積潰敗，也讓他們找到了另外一條路。”
如果人類可以吸取天災果實成為領主，管理一方天災領域，那為什麽汙染物不可以？
汙染物甚至不需要擔心理智喪失的問題，它們本來就沒有理智。
“他們可比汙染樂園瘋狂多了，房淵好歹明白自己要成為樂園的大腦，而他們直接把整個實驗的大腦交給了瘋子。”
估計也是因為以前實驗成功過那麽多次，而這輩子有了之前的實驗經驗後，卻反而在不斷失敗，讓他們不得不劍走偏鋒。
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裏麵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眼前的紅色焦土景象越來越近，正如白悅溪所說的，一開始進入這邊領域範圍確實受到了些許壓製，但很快對方的精神意誌就出現了錯亂，一不小心就給他們放進來了。
全副武裝的天空之城漂到了焦土之上，看見了底下那密密麻麻的隕石堆疊下，煉獄般的場景。
整個區域確實存在一棵參天大樹，那些樹的根部紮入了底部層層疊疊的人類聚居地。
那紅色的焦土，更像是血液滲入大地後，被太陽連接炙烤，重新析出的紅色晶石。
說什麽末日方舟，其實就是一整個細菌培養皿。
而天災之樹就是最大的菌群。
白悅溪看著那扭曲的黑色枝幹，幾乎已經看不出樹形態的東西，甚至偶爾會產生一種樹幹上會出現人麵的錯覺。
這種東西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僅僅晉升到暴君階段的汙染物，就要吸取大半個基地的生機了，像這樣的汙染物再往上晉升為不死神樹，這顆星球都不夠耗的吧？
“你們在這等著就好。”
白悅溪和後方的眾人揮揮手，從島嶼的邊緣一躍而下，很快，她感受到後方還是跳過來了一個不聽她話的家夥。
周澤方再次變成了光團跟著她。
“這棵樹的汙染氣息太重，我陪著你。”
變回原本的形態，更有利於它發揮本身的實力。
白悅溪這家夥捏著，往衣領裏麵一放。
嘩啦一下，她墜入了那棵大樹。
順著樹幹不斷往下滑行，她仿佛能察覺到腳下這個巨物正在逐漸蘇醒，而且非常簡單的就憤怒起來。
吼!
黑色的枝幹到處揮舞著，而那些她們以為是樹幹的東西，居然還真是一條黑色的龍，他的半邊身體直接和這棵樹長在了一起，看上去凹凸不平，醜陋而血腥。
以白悅溪現在的體型對他來說就和螞蟻差不多，但在那顆巨大的瞳孔注視到這個小人的時候，似乎瞬間爆發出了數不盡的怨氣和悔恨。
“都是因為你放棄了之前那得之不易的機會！我們才不得不做那些肮髒的事！不是我害死了那些人，是你！”
“實驗為什麽會失敗？明明你可以成功，為什麽我不可以？！我要晉升，我要變成暴君之上的生物，我要與樹融為一體——”
巨龍咆哮吼叫著，想從樹上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確實已經和樹融為了一體，但卻不是他想要的那種方式。
於是他對準自己身上的螻蟻發出一聲巨吼，數不盡的隕石生成直接砸向了大樹。
但就攻擊目標來說，人類是多麽渺小，所以絕大部分石頭，砸的其實是樹的本體。
“看來腦袋確實不怎麽聰明了，這就是汙染物進化的後果？”
不過這家夥看著確實不是自己的那個便宜父親，看來在他沒有贏過自己的同行。
上輩子一直在標榜白悅溪能夠成功全是因為他的基因，這輩子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到處生孩子，結果最後連最差的汙染物進化儀式都沒能擠進去。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倒是這個變成龍，以汙染物身份晉升暴君的家夥，好像也是個實驗員，這個末日方舟基地，現在怕是實驗員都死絕了。
這裏，還會有活人嗎？
猶豫之後她還是稍微收了點手，兩輩子的記憶和技巧加注在她身上，贏這條半殘的家夥並不是一件難事。
數不盡的光從她身上綻放，自上而下如狂風暴雨般席卷了整棵樹的樹身，那些風裏麵似乎帶著某種利刃，既能灼燒又能砍斷。
在一邊倒的頹勢裏，那條半殘的龍，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後來，眼中閃過一絲怨毒。
“你以為殺了我能得到什麽好處，我身體裏流的全是髒汙的血，這些東西馬上就要轉移到你那裏去了，你不是很自信的想要重啟天災遊戲嗎？你看看你能得到什麽！不都是一個被汙染的世界，一個全被汙染的戰利品！”
巨龍齜出牙齒，還想去咬那螞蟻般的小人，隻覺眼前一花，白光凝聚的巨大刀刃落地之後，他已經看不見了。
白色的刀從他的眼部位滑落，直接將他劈成兩半。
他以為他麵對的依舊是那個從底層爬起來的新晉暴君。
但實際上，拿回記憶的白悅溪，已經和他遠遠不在一個生命等級。
白悅溪跳下了巨樹。
她身後的東西發出一種奇特的光，那是她所有能力的聚合體，大團大團的圍剿著失敗者的軀體，勢必不留下任何死灰複燃的殘肢斷根。
而屬於天災之樹的部分，斑駁、汙穢。
一個有些發紅的小團子，從她的衣領裏鑽出來，將那些自動朝她匯聚的能量一一淨化。
白悅溪神清氣爽的吸收完這些東西，揉揉揉小團子。
“幹得好，現在去最後一個地方吧。”
最後一個區域的天災之樹，其實並不需要她主動去毀滅，那棵樹是她上輩子的分/身。
白色區域代表了冰川荒原，和上輩子一樣，並沒有遭受太多其他區域的侵蝕，裏麵的活物也很少，所以並沒有誕生什麽與其他區域分庭抗禮的領主。
樹下倒是多了一群居然勉強恢複神誌的怪物。它們有著紅色的皮膚，從白光區域逃難而來。
白悅溪甚至發現自己還認得其中的人。
有她在加油站救出來的，鐵籠裏的一家三口。
那些東西見她過來會遠遠的退開，依舊虔誠的在樹的附近坐著，似乎這樣才能讓他們恢複人類的理智，而不是像怪物一樣彼此撕咬，尋求血肉。
白悅溪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當她把手放到這這棵明顯更加清秀的世界樹上，還在猶豫是直接砍，還是回收對方的時候，就聽見了叮的一聲。
眼前的世界驟然變幻，她又出現在了那個球形積木所在的透明房子。
這次旁邊站了幾個長手長腳沒有臉的發光體生物，他們略表尊敬的點點頭。
“ D195星球已經突破生命閾值，自然誕生世界樹新樹苗，實驗體DS001，請問您是否願意，以新成員身份進入五維區，成為新公民。”
這倒是她上輩子沒有聽到過的選擇。
她明白過來：“這棵小樹苗，是真正的世界樹？”
發光體生物點頭：“我們做了成千上百次實驗，都隻能通過將不完美世界樹的種子投入其他世界，任其在災難中生長，達成繁衍目的，但實驗大都失敗，我們隻會再次收獲不完美的世界樹種子。
您所在的世界是第一次世界樹自我選擇了毀滅，再重新開始的世界。
一個沒有汙染本能，沒有吞噬欲望，而且能夠支撐同等世界，為其他生命帶來延續的世界樹，已經是一顆健康的小樹苗了。”
這些意識體甚至覺得，看來當初放任實驗重啟，是正確的選擇。
不過……
白悅溪：“我不會加入高維世界，我隻想在我們原來的世界，重新建起人類的文明，將一切重新流轉起來。”
那五維生物似乎明白了她在想什麽：“你要再次轉動時間軸嗎？”
“那東西哪有那麽簡單？”白悅溪笑了，“我們會重新建立故土，並不是歸零才能創造生命，毀滅之上依舊可以長出新樹苗。”
五維生物似乎接受了她的話，幾番交談之後，他們隻采集了一些數據便揮揮手很快離開了這裏。
而白悅溪也感覺到，自己腦海裏好像多了一個類似於星球烙印的東西。
這回還真成了整顆星球的領主了，不過和之前不一樣的是，她不再是實驗提供數據的實驗體。
而是家園真正的主人。
她往後伸手牽住了另外一個人。
“看來這次天災的勝利者，好像沒有新的汙染期獎勵唉，真可惜，還以為又要送我一個大美男。”
感受到男人被牽著的手，有些用力的回握著她，白悅溪才故意笑出聲：“不逗你了，回家吧，回我們共同的家。”
這次災難不會再降臨了。
這幾乎被摧殘的星球，也在文明被天災徹底覆蓋之前，終於迎來了的喘/息。
人類從來不需要神明來拯救，隻要去除掉人為的苦難，他們就能自救。
那些動物也是同理。
白悅溪的島現在還真成了海陸空三棲小島，他們收整好了島上的空間，準備四處漂流，來幫助人們重建家園。
於是不知何時，廢土上有了這麽一個傳說，在天災結束之後，人們覺醒的能力都在漸漸消退，但卻始終有一個神秘的島嶼，隨時能出現在世界的任意角落。
他們會收留一些動物在上麵一起生活，也會有年長者下來傳授某些種植經驗，交換種子，甚至是交換雞苗這種接地氣的東西。
這座生活著大量變異動物的樂園，比廢土上後來新建立的任何生存基地門檻都要高。
幾乎沒有幾個人類能進去。
倒是有不少可愛的動物，例如熊貓之類的，憑借天災也沒有磨滅的賣萌本領，還真混進了這座天空動物園。
白悅溪有時候披著馬甲去新建立的人類基地，閑逛的時候聽到這些傳說都覺得好笑。
就比如某個建立的生存基地，欣欣向榮的市場上，人們彼此交換物資和八卦，等聽到那座神秘的天災動物園相關傳說的時候，某個抓著根糖葫蘆正在吃的少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小聲和旁邊帶著兜帽的同伴交流。
“什麽叫人類不能進，但變成動物就能進？我那裏明明已經很少招收新成員了好嗎？收留熊貓是因為人家那是國寶，我保護一下瀕危動物怎麽了？”
“而且你不是進來了嗎？”紮著高馬尾的少女，悄悄的捏了捏兜帽底下藏好的狐狸耳朵。
“所以你那麽多動物都可以變，為什麽偏偏要變狐狸？”
周澤方任她揉亂自己的頭發，輕輕的吻了吻還想繼續作亂的人。
“如果你喜歡，變成什麽都可以。”
磁性的嗓音讓女孩終清咳了一聲，她一臉正色的拉過他：“今日采購和巡邏已完成，現在，馬上，回家。”
牽著手的愛人進入回家的小巷，隨意拉開某扇破敗的門，門後就是一座異常繁華的小島。
想起之前集市上聽到的話，她默默又補充了一句。
“所以說了，出賣色相也可以的……”白悅溪緊緊拉著男人的手往裏走，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門縫徹底關閉前，依稀能窺見兩個擁吻的身影。
風吹亂他們的頭發，卻再也吹不亂這世道。
島上四季不變，但不論外麵的傳說怎麽繼續，那些願望終於都實現了。
他們的命運重新開始，在災難毀滅一切之前就已經相遇，攜手擁有了一個想要共同守護的地方。
她和毛茸茸們一起走向了屬於她們的新未來。
願所有克服磨難的人都能相愛，相擁，回到共同的家。
願世間所有的災難，都有停止的那一天。
有家的地方就是樂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