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的鍾聲敲響了十二下,龍威營的天兵們已然整裝待發。

阿竹望著站在營帳外的喻霄,主子似乎從未像現在這般精神過。

明明是九死一生的一戰,他的麵色看上去卻這般淡然。

大敵當前,阿竹真的很想勸阻他,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手中的鳳鳴劍被喻霄握得更緊了,這一戰也非他所願,可太多的事並非他能決定的。

“喻將領,將士們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即刻動身。”魏舒亦身披戰甲,來到喻霄麵前。

“好,出發吧。”謀劃了許久的事似乎不用再有任何的猶豫,阿竹的心卻猛的一顫。

此時,阿竹隻恨自己不能陪在主子身邊,就算讓他送死,他也願意。

眼見著排列整齊的天兵天將從虎威營魚貫而出,喻霄也轉身的絕決。

阿竹不由得叫住了他,“主子,保重啊主子。”

喻霄則向阿竹揮了揮手,便一點點的消失在了他的眼眸中。

安延書院的閣屋裏,喻菀拚命地敲打著屋門。敲打到雙手的鮮血直流,敲打到眼眸紅腫。

她無助的吼叫著,已然不奢求再攔住喻霄的路,隻想最後再見他一麵。

又是一陣敲擊,屋門上已經沾染了點點血漬。

小菀的手指已經疼的不能自已,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

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愚鈍卻又無可奈何的執著。

她費盡了渾身力氣立穩了身子,下一秒竟一頭向屋門撞去。

一時間,小菀額頭的鮮血直流,屋門卻被她撞碎了。

她看著破碎的屋門傻笑,她想她終於可以見到哥哥了,終於可以見到他了。

她就這麽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屋,赤著雙腳一步一挪地前行。

喻菀感覺好累,每走一步傷口的疼痛感便越發劇烈了。

她肆意披散的頭發已經全然遮掩住了那雙紅腫的眼眸。

鍾聲再次敲響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快來不及了。

小菀索性將那些疼痛都咽進了肚裏,狠命的咬緊了下唇。她開始沒命地奔跑,甚至全然不看路地向門星河的方向橫衝直撞。

幾個正在談笑的小仙被她撞倒在地上,小菀卻早已不知道表達歉意。

她白皙的雙腳被尖利的石塊刺傷留下了道道血跡,她卻已經不知疼痛,就這麽瘋瘋癲癲的奔跑著。

一個踉蹌小菀摔倒在地上,蹭破了手臂上的皮肉,她疼得咬牙切齒,眼淚大滴的往下掉。

可是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喻菀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路過她身邊的小仙都像望著怪物一樣望著她,可是她已經感知不到他人的目光了。

哥,你再等等我,等等我……

失了氣力的她不停的摔倒又不停的從地上爬起,終於跌跌撞撞的來到了蓮池邊,打眼便能望見不遠處的星門河。

小菀終究還是遲了一步,天兵浩浩****的人馬已經踏門星河而去。

隱隱約約中,她看見了哥哥的身影。

她奔跑著想要抓住他,想要再擁抱他一次,隻是這一切都是徒勞。

一隻大手很快抓住了她的手臂,“小菀,清醒點小菀。喻將領要出征了,你改變不了的。”

原是沈同師兄擔心她的安危,一路隨她而來,不願再見她這般執迷不悟下去。

眼眸中的那個身影越發的模糊了,她拚命的掙脫著沈師兄的手臂,甚至發狠的用牙齒去咬。

小菀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般失態,但做完這一切她哭得更傷心了,冰涼的淚水大滴的往下淌。

“小菀,振作一點小菀。你要相信,你兄長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沈同不免心虛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喻菀。

極度傷神中,她沒有再哭鬧。隻是默默的抽泣,拿起了別在腰間的骨笛放於唇邊。

幽怨婉轉的笛聲在整個九霄飄**,今日她真想吹上一曲為哥哥送別。紅腫的雙眸微閉,笛音流轉間,眼角的淚珠一滴滴的滑落。

已然走過了星門河的喻霄突然駐了足,他的眉不安的鎖在了一起,麵容的愁苦一言難盡。

“您怎麽了將帥?可是有什麽不適?”魏舒看出了喻霄的異樣,難免擔憂。

他沒有說話,耳邊卻是那時斷時續婉轉的笛聲。

小菀。他輕輕喚了她的名字,原本溢滿殺氣的眼睛卻多了幾分失神。

“將帥,您可是累了?不如我們先在這休息一番?”一旁的小兵試探性的問道。

喻霄卻默默的搖了搖頭,強忍著胸口的不適。

他依舊一步步的遠去,眼見著便要離開九霄。

悠揚的笛聲依舊不休不止,或許,再也聽不見這麽美妙的笛聲了。

癱坐在蓮池旁的小菀一曲接一曲的吹著,幹裂的唇角破了皮,她卻久久沉浸在了自己的笛音中,腦海中都是喻霄那張溫和的麵容。

他說,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他說,要她在書院專心修習,隻有足夠強大才能保護好自己。

她或許應該聽他的話,或許應該滿心歡喜的等他歸來。

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就像一日間她便失去了母親的疼愛,一日間他們兄妹相隔。

小菀也是時候該長大了,可成長又豈是一件容易的事?

“走吧,師妹,喻將領他已經離開了,我們回去吧。”沈同不由得在一旁勸說。

可喻菀卻一直癱坐在地上,就像一具被抽去了靈魂的木偶。

“你兄長他答應你會平安回來的,你該相信他,他一定能做到。”沈同明明知道魔征的凶險,隻是現在他不得不自欺欺人。

也許,欺騙對於喻菀而言才是最好的安慰。

是啊,哥哥是這麽說過。

哥哥從未食過言,可是這一次,小菀又何嚐不知道這隻是哥哥留給她的安慰。

她本不應該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不應該這般放肆的哭鬧。

可她的自私也隻是不願再感受失去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她再也流不出淚來,一雙眼眸隻是空洞地望著遠處。

“走吧,師兄,不要讓師父等久了。”她嗓音變得沙啞,披散的頭發很好的掩飾住了她麵頰的悲傷。

沈同忙答應了一聲,兩個身影便一點點的離蓮池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