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你為妻,是我福分。

01.

擇一靜謐清幽之地,藏於不問塵世山林,她不知道王叔與妤嫿姐姐可喜歡這幽靜之地。

偶聞鳥鳴脆聲,時聽山澗溪水。

水碧山青,興許與他們心中所念不謀而合。

仙歲然蹲下身,將酒樽斟滿花酒釀:“妤嫿姐姐,我知你心善,所以到如今才如實相告,你的母族……異國已被羌國收為一方,異國所有人等皆為羌國庶人。”

死,也許是他們的解脫;可活著,才是對他們的懲罰。

往日令妤嫿姐姐心傷之人都落了個自己該得的下場。

琉璃手拿大氅緩步靠近:“公主,春意未融了冬雪,還是小心別凍壞了身子。”

“琉璃,”仙歲然望著碑文紅了眼,“你說,王叔與妤嫿姐姐現在過得可好?”

“定是做了一對令人豔羨的鴛鴦,自此天長地久。”

“那便最好。”仙歲然手抱著暖手筒,猛咳一聲,嚇得琉璃皺眉傾身。

“公主?”

“你看我著實成一病秧子了。”仙歲然自嘲一句,朝眼底泛紅的琉璃露出一笑。

今年嚴冬尤為漫長,若不是連日不休進補湯藥,她都不知道能否撐至她與繆岑元成親。

思及此,她忽而脫口而出:“今年冬天可真冷呀。”她強忍著幾乎奪眶而出的眼淚,望向天上飄飄忽忽的雲。

“公主,我們回宮吧,駙馬爺已在山腳涼亭下等候了。”

仙歲然與琉璃自山間拾級而下,遙遙一望,便瞧見涼亭旁駐足的那抹挺拔之姿,舉手投足間依舊是她心中所念的翩翩少年郎。

仙歲然細眉輕擰,他傷勢剛愈,不是讓他在殿內休息嗎?怎頂著寒風來此?

仙歲然還未開口嗔怪,繆岑元便先發製人:“天寒地凍的,你不怕凍了你的身子?”

她瞧著他緊握住她的手,為她哈氣搓暖,她心中便如燃了小火爐似的。

眼前的他,是她仙歲然的夫君,他說,他要娶她。

他娶,她便嫁。

生命如燭,總有燃盡的一天,她不過比他人燃得更快些罷了。若要她放棄,她可舍不得她費力追來的好好夫君便宜了他人。

哪怕說她自私,她也想與他執手走一遭,也不枉她白來人世間一趟。

琉璃見狀,識趣退下,由著他們繾綣綿綿。

“我讓我的夫君空等了多久?”她盯著他凍得泛紅的耳尖,麵露心疼。

繆岑元手輕撥了撥她額角青絲,吐露道:“自你降生那刻,我就與你定下婚期,我便等你嫁與我為妻。”他輕擁她入懷,“從那時起,我便在等了。”

仙歲然抬手輕揪住他冰冷裘袍,清淚滑過她的臉頰。

山林間風起鳥鳴,繚繞林霧蒙眼。

他以他血暖她這副冰冷空軀,父上為她一夜白了頭,母上為她費心耗神,神東遲亦為她折損半世陰陽修為。

她不過一縷犯了地宮大忌投胎重生的魂魄,若不是偶然成了人胎肉身重生為人,她怕是遇不上她所愛的人。

一嚐人世酸甜苦辣,值了。

02.

神東遲大義滅親手刃其師保陳國國基穩固,美名遠揚。

可此舉卻讓朝中本就對陰陽寮不滿的人對他的狠戾忌憚,一個為了坐穩陰陽寮陰陽師之位而親自手刃教導他多年如父的人,心思何其深謀狠毒!

朝中之人聯書奏本王上:此人萬不可留啊!

王上仙枝苠深知朝臣對陰陽寮有所顧忌,可他仍以一人之力壓製朝中四起流言,力保神東遲的陰陽寮陰陽師之位。

若非神東遲深明大義,行事果敢,仙枝苠王位又如何能坐到今日,陳國民生又如何安定?此番神東遲功不可沒,他斷不會因為他人的蔑言穢語便冷落了有功之人。

陰陽寮內蕭索,若不是高台燭火輕曳,垂地帳簾舞揚,偶有式神四竄傳令。

此處便真荒無人煙了。

式神通稟,方見神東遲一襲白色狩衣踏步而來、頭頂立烏帽子、手執蝙蝠扇,如初見一般,卻早已時過境遷。

“然兒。”他仍喚她名,一如從前。

“神仙,”須臾,仙歲然才緩緩啟唇,盯著他的眸裏泛著晶瑩淚光,他為她做了很多事,可她卻無以為報,“我聽說……你向父上辭了陰陽寮陰陽師之職,將安令奇明的骨灰送回故土安葬?”

“嗯。”神東遲眼尾都帶著笑,經過此番,他想通了,他隻願他的心尖人平安喜樂,足矣,“如今陳國安定,羌國亦與陳國達成交好,我便是要回去的。”

“下月初一,是我為你與繆岑元算的一卦良辰吉日,”他頓了頓,“我……恐怕要錯過你們成親觀禮了。”

“如此匆忙?”

神東遲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瞧著歡喜,點頭:“就當我已喝了你們的喜酒吧。”

神東遲命式神端來一蓋著絲緞的木屜,眼神暗藏堅定,他掀開絲緞,木屜中央放著一印有“囍”字樣的糕餅。

“裏麵是你最愛吃的粽子糖餡料,有玫瑰花、飴糖、鬆子仁,我親手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仙歲然唇畔微揚,接過他手中的糕餅,輕咬一口,香甜軟糯。

神東遲眼裏藏不住的深情,卻在她抬眸之際,斂回視線:“然兒,我有一不情之請。”

他直勾勾地望著她,踩著淺踏傾身靠近,寬長狩衣衣袖一揚,將她輕覆在他懷裏,她的腦袋輕抵在他的胸膛,猶如給他的心貼上一記安神符。

擁她入懷,他似擁有了全部。

“我會再回來,你要等我,那時……我給你做那兒的櫻葉糕,如桃花掩於綠葉中,你定會喜歡。”

“好,神仙,一言為定。我……會努力等你歸來之時,定要嚐一嚐你親自做的櫻葉糕。”仙歲然眸中晶瑩湧出眼眶,她自知自己身子虛空時日無多,犯地宮大忌的業障輪回就要到頭了。

她能拖著這病弱身子骨嫁於繆岑元為妻,已是上蒼開恩了。今年的嚴冬走得特別慢,她不知能否挨過去,神仙,而今一別,怕是再無緣一見。

神東遲癱坐在地,垂眼瞧著空****的木屜彎唇一笑,笑得令人心疼。

他耗盡陰陽師修為與最後一滴眉心血所製糕餅予她,雖無根治之效,卻能換他們多一些廝守時日,願他所慕之人心想事成,也願她能躲過此劫與她心中之人白頭到老。

神東遲仰頭靠在高台側柱,陰陽寮內風驟停,高台燭火悉數盡滅,四兩式神元神盡毀……

如今,他同常人無異,再無陰陽修為與術法靈力……

03.

渡口發船鳴笛聲悠悠,船工從係船柱解開船纜猛力一拋。

柁樓三重,底尖上闊,首尾高昂,設有四層,其傍皆護板,護以茅竹,豎立如垣,其帆桅二道。

神東遲從三層淡水櫃爬梯而上露台甲板,冷風刺骨,風躥過他的眼角,似將他的目光帶向遠方。

他似瞧見了她一身緋紅喜服,回眸一笑傾城,可惜……他瞧不見了。

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響轟然靠近,海浪忽翻卷而起撞擊著船體,神東遲眸色收緊,利落一偏頭,躲過蠻橫快準狠的致命一刀。

神東遲猛然後退至板翼,不動聲色地護緊身上的包袱,目光緊盯著敵人高舉的武士刀,隻見對方嘶吼一聲,斜揮著武士刀步步緊逼,看準了時機倏忽衝過來。

神東遲眼露陰鷙,從當帶利索抽出蝙蝠扇吃力一擋鋒利武士刀。

來人殺氣騰騰,刀刀狠毒欲置他於死地。

“何人派你來的?”話落,神東遲咬牙一頂蝙蝠扇,來人木屐嗒嗒後退,武士刀在甲板上刺啦劃過,刺耳至極。

對方不語,偏頭往地上啐了一口,眼神陰狠,武士刀斜舉至月代,小袖高卷,羽織肩衣下兩寸之地露出神東遲最為熟悉的文身——鱗羽文身,安令奇明的暗侍追隨者。

神東遲嘴角輕揚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看來是來向他索命來了。

舉刀一聲號令,甲板上驀然多了一眾身穿黑紋袖口羽織將他包圍。

神東遲指節屈緊,緊攥著包袱一角,沉著應敵。

三人齊步衝來,神東遲身手再了得,也躲不開三把武士刀,且他一身陰陽修為耗盡身子仍未緩過來,麵對如此強敵,也隻能咬著牙抵抗。

躲過直刺他心髒的武士刀,卻躲不過從側後方突襲的武士刀,狩衣衣袖被劃開一道口子,不待他喘口氣,前方又一武士刀直逼過來,若他慢半分,武士刀便會割開他的脖頸。

眾武士交換眼神,木屐一踏,欲速戰速決,群起進攻。

神東遲眸中閃過一絲武士刀的光影,躲閃不及,正砍中他的左肩,鮮血倏地染紅白色狩衣肩頭。

——“我會再回來,你要等我,那時……我給你做那兒的櫻葉糕,如桃花掩於綠葉中,你定會喜歡。”

他不能死,絕不能死!他要活著,他想活!

神東遲咬牙怒嗟一聲,用蝙蝠扇挑開一把砍入肩頭五分的武士刀,他猛踹開眼前的人,卻被如海浪湧上前的敵人一刀刺入心髒。

神東遲額頭青筋暴凸,微顫的手猛地抓住刀柄毫不猶豫地拔出來,鮮血直濺甲板,海浪嘯聲直撲耳畔。

他恍然覺得周遭一片黑暗、沉寂,不計其數的武士刀直插入他的身體裏,似捅破了他的五髒六腑。

手無力地垂下,身上的包袱不知被誰挑破忽而墜地,砸在甲板上“咯噔”一聲,劃破的壺裝束攤散在地,她予他美好願望的竹雕容器在甲板上隨船身搖晃滾了一圈又一圈,袖括輕飄如柳絮下落。

神東遲驀然跪地,口吐鮮血,袖括隨風飄至指貫,骨節明晰的修長手指在甲板上輕碾,緊攥住袖括,緊皺的眉頭忽而舒展。

有人瞧不明神東遲臉上的笑意,頓覺他對以安令奇明為首的陰陽閣不敬,心中怒氣一衝,使盡了全力猛踹在他鮮血肆流的傷口上。

氣力之大,直接將神東遲踹抵在板翼上,板翼年久失修架不住如此強力,“哢嚓”一聲破裂入海,神東遲忽覺身子下墜……

“砰”的一聲,濺起巨大濤浪,神東遲的身子沒入白如絨花的海浪中,嚴冬海水刺骨鑽心,可他不覺得冷。

半閉的眸中忽閃過仙歲然的笑臉……

他依舊記得清楚,她纏著鬧著要做他的守辰丁,她說,他是神仙,那她便做他的小仙。

神東遲閉上雙眸,耳畔是煙花四起的聲響,她穿上壺裝束緩緩走來,風挑起市女笠的垂絹,露出她的麵容,一顰一笑,顧盼生姿……來年的天神祭,他怕是要先違諾了……

神東遲緊攥著一截袖括直直墜沉,直至暗無天日的海底,死在故土,守著他的心尖人,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然兒,真希望……來年可期。

04.

“嘭——”瓷碗碎裂墜地,碗裏的花生、桂圓、蓮子悉數盡散。

動靜鬧得王後喆蘇執木梳的手一頓,見狀,琉璃行禮循聲出內殿去瞧個究竟,原是新來的小侍女未見過如此盛大的場麵,一時緊張而釀了錯。

仙歲然側頭張望:“要不我去瞧瞧?”

王後喆蘇輕按住她的肩膀,心裏跟明鏡似的:“坐立難安、探頭探腦的,緊張了?”

“不緊張。”仙歲然脫口而出,可臉還未塗胭脂便已染上了霞紅。

果然,還是什麽都瞞不過母上。

王後喆蘇瞧著近日氣色漸好的仙歲然,嘴角溢笑:“姑娘家出嫁是人生的頭等大事,緊張難免。

“來,坐下,母上替你梳頭。”

王後喆蘇瞧著銅鏡裏水靈靈的人,眉梢染上笑意,執梳梳理青絲,朱唇慢啟:“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

仙歲然抬眸便瞧見母上強忍著淚,笑得如往日般溫柔:“想不到那個整日喚著父上與母上的奶娃娃今日都要嫁作他人婦了。”一雙素手輕裹著她的手,“無論發生什麽,你都是我與你父上的女兒,既相遇即是緣。”

“母上。”仙歲然眸中含淚,她不過一縷魂魄,怎配擁有世間最珍貴的愛?

王後喆蘇輕揉去她眼瞼上的淚,輕嗟一聲:“我的然兒今日真美,可別哭花了妝。”

旗鑼傘扇擺開,宮中高柱都披上了胭脂紅的紗幔,由風一吹,如殷紅雲團輕浮。紅綢錦色鋪至汴京城的繆府府邸,十裏長燈如繾綣星辰,宮人悉數換上喜慶婚服,立於紅綢錦色兩邊。

宮女一手提著木籃,一手撒著違冬寒而強綻的桃花花瓣,殷紅花瓣如漫天雨綴在仙歲然的緋紅霞帔上。

風起更甚,揚起仙歲然拖曳及地的喜服尾擺,邊緣滾寸長的金絲綴如火星子輕舞。

琉璃小心地攙扶仙歲然走向遙在宮門前一攏紅衣等候的繆岑元……

場麵甚大,王上與王後因王宮規矩立於宮殿前,遙遙瞧著仙歲然的身影越漸模糊。

王上仙枝苠見王後喆蘇抑製不了淚,手攥金絲袍服袖輕拭她的淚:“今日是然兒大喜之日,我們應高興地送她出嫁。”

仙枝苠緊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再說,繆岑元府邸就落在汴京城內,你若想然兒了,我們便不請自去。”

喆蘇本想佯裝是因吹了風而眼眶泛紅,卻掩飾不了,索性道:“妾身一時不舍,讓王上看了笑話。”

喆蘇回握著仙枝苠的手:“王上,沒想到從前日日纏著我們的然兒,今日都成親了。”

“是啊,”仙枝苠感喟道,“似水流年哪。”

他依舊記得當年走路都不穩的小娃娃第一次喊他父上的情景,他曾想將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給她……如今,她都成親了,多了一位愛她憐她的夫君……

他隻願他的然兒此生順遂如意,一世平安……

這條紅綢錦色綿延至宮城門,仙歲然一路曳曳生姿緩緩走向他,他隻覺這恍若一場夢。

天邊滾來一團烏雲,風起而盛,挑開仙歲然蓋在珠玉鳳冠上的紅蓋頭。

金絲步搖脆聲作響,仙歲然微微抬眸,便見她的翩翩少年郎一臉溫柔如春風,暖了她的心窩子。

今日的他一襲絳紅色黑邊金繡錦袍,尊榮貴氣。

他傾身靠近,執過她的手緊緊攥著,似想將他的暖意盡數給她:“然兒,今生遇你、娶你為妻,是我福分。”

繆岑元從衣袖中掏出她親手為他做的衿纓,他亦是親自繡上他與她的名,願白頭到老。

衿纓上所刺的字歪斜無美感,繆岑元忸怩不安的模樣落入她的眸中,她唇畔輕揚,著實想不到堂堂七尺男兒如何穿針引線。

他偷瞥她一眼,心裏越加不安:“嫌棄?”

仙歲然輕搖頭,步搖輕曳:“不嫌棄,一輩子都不嫌棄。”

仙歲然笑顏綻如蜜花,與繆岑元目光交匯,相視一笑。

繆岑元,今世與你相逢,嫁你為妻,是上蒼施舍予我之福。

烏雲卷卷隨風而浮,趴爬屋簷上的遊魂散鬼望眼欲穿,如今內廷上空沒了陰陽寮的庇佑,他們忍饑受渴數年,靜待時機。

循跡而來的拾魄者乘雲而來,眯眼瞧著紅綢錦色上那抹紅裝窈窕的身影躡足附耳,肉身人氣微弱,魂魄之息漸顯,地宮禁忌的因果業障……開始了……

05.

汴京城中,一記欣喜若狂的叫喊從繆府內傳出。

路過之人驚詫須臾,便恢複平靜,自公主仙歲然與駙馬繆岑元成親以來,兩人的性子便如互換了一般。

一聽這溢於言表的喜悅之音,便知是性情大變的繆岑元了。

不過,任誰瞧,都是一對恩愛異常的小夫妻。

坊間傳有一言:嫁人當嫁繆岑元。

琉璃攙著仙歲然從廂房內跟出來,便見繆岑元在府院中如孩童般四竄,驚得周遭的奴婢往後一避,麵麵相覷,滿腹疑慮:今日駙馬又唱的哪出?

仙歲然望著繆岑元的眉眼裏滿是愛意,哪知下一秒繆岑元便如一陣風疾步而來,動作輕柔地抱起仙歲然,驚得仙歲然雙手緊環住繆岑元的脖頸。

府內奴婢一臉司空見慣,唯獨琉璃見狀,緊張兮兮地提裙上前:“駙馬,您小心點兒。”

繆岑元抱著仙歲然轉圈,難掩激動地仰天大喊:“我要當爹了!”

仙歲然緊閉著眸,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青絲如綢旋繞,輕聲道:“繆岑元,快放我下來,我頭暈。”

一聽這話,繆岑元立刻將仙歲然放下來,緊張到手足無措:“難受嗎?”

仙歲然瞧著他這模樣,忍俊不禁:“無妨。”

琉璃皺眉疊手,幽怨地嘟囔:“大夫都說需靜養,如此傷著了腹中胎兒可……”

繆岑元哪還聽得進去琉璃之言,惴惴不安地彎腰輕摸著她的小腹:“然兒,你可覺得身子哪裏不舒服?”

見仙歲然不語,繆岑元急了,一揮衣袖:“快,將喻大夫再請回來!”

仙歲然猛地捂住繆岑元的嘴巴,示意他噤聲,她可沒那麽嬌弱。

不過是遇喜頭暈,難免身子虛弱,他如此過於緊張不免讓府內的人瞧了笑話。

官居正二品,朝廷上行事手腕果敢不苟言笑,若讓旁人知道他在府內猶如換了一人,不知又要掀起怎樣的風浪。

幸而鄰裏間和氣融融,坊間雖一清二楚,卻從未傳至朝廷有心之人的耳裏,以落把柄。

繆岑元抬手緊握住仙歲然的手,語調微顫:“然兒,我們要有孩子了。”

早春三月,她遇喜了,有了與繆岑元的孩子。

仙歲然低眸淺笑,被繆岑元輕擁入懷裏,耳畔鳥鳴、鼻間花香,這真的是嚴冬飄雪過後,春暖花開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