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三章 全方位反擊(三)
北伐大業勝利後的第二年,位於山東半島南端,有著四百多年曆史的青島由於其重要的戰略位置和經濟地位,被南京國民政府定為全國屈指可數的行政院直轄市之一。
近代先是被德國人強占,後又被日本人奴役幾年的青島於十年前回到北洋政府手中。在德國殖民政府多年的苦心經營下,青島的城市規模成倍擴大,七米多寬、鋪上柏油的瀕海大道太平路上各式高大雄偉的歐式建築,以及充滿異國情調的路燈造型,無處不散發出濃鬱的殖民色彩。
相對於僑居青島的德國人沒事喜歡去看看大興土木已經用黃色花崗岩石料建起首層的聖彌厄爾教堂,以及去僑民區那座城堡式的基督教堂禱告和做禮拜,青島本地人更喜歡光顧太平路東段那座占據風水寶地、常…年香火旺盛的天後宮。天後宮是座古老的明清風格建築,始建於明朝成化初年,距今已有四百餘年的曆史,供奉的是中國的聖母一媽祖、鎮海的龍王和人人都喜歡的財神,青島人有句話叫做“先有天後宮,後有青島人”說的就是這段悠久的曆史淵源。
盡管在這寒風凜冽萬物蕭瑟的冬夜,天後宮的山門已經關上,但是青島的富商名流、文人騷客依然趨之如鶩地來到天後宮斜對麵的觀濤閣,悠閑地坐在充滿中國風格的茶樓二樓平台上,沐浴著天後宮飄散出來的令人心曠神怡倍感寧靜悠遠的秘製檀香味道,眺望南方波濤萬頃的青島灣海麵小島上那座著名的航燈,傾聽層層波浪拍擊海麵的聲音,捧著溫暖香鬱的熱茶。與三五知交好友度過一段溫馨愜意的時光。
夜幕中,一輛懸掛普通牌照的墨綠色福特轎車由西向東,開到茶樓前麵的停車處,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精明漢子麻利地鑽出,恭敬地拉開了後車門,一位身穿黑色西裝、披著件深色呢子大衣、體型高瘦氣度儒雅的中年人從容地鑽出車門,向早已從另一側車門鑽出業已來到自己麵前殷勤招呼的中年人客氣地致謝,隨後便與衣衫光鮮滿臉笑容的中年人一起,並肩走向茶樓大門。
從日本京都大學留學回來的茶樓掌櫃徐泊謙恭恭敬敬地等候在門口,彼此客氣地鞠躬致禮寒暄了好一會兒,徐泊謙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把客人領進大門,登上二樓進入早已準備好的雅致包間。
身材高瘦精神窒錚的中年人,就是數東來雙手沾滿中國軍民的鮮血卻又隱藏得很深的日本派駐華北地區的間諜頭子之一吉野康夫。平日極少在外露麵的吉野康夫此次到青島來,一是視察該地特務機關的工作,二是對閏汝彬提供的第三艦隊新裝備的一艘英國產驅逐艦的各項數據、艦船上官兵的具體情況等重要情報進行谘詢和嘉獎。
閏汝彬就是陪同吉野康夫一起前來的肥頭大耳的富商,二十七數,山東維坊人,由於酒色過度兩眼深陷皮肉鬆弛,看起來就像是三十五六歲的中年人。閏汝彬出身於地主家庭,早年東渡日本,剛開始進入日本振武軍校炮科學習。讀了半年,實在忍受不了日本教官那種拳腳相加、如同野獸一般齜牙咧嘴的野蠻教育方式,退學後轉入京都大學商科學習,非常牽運地與同校的三井家族年輕一代子弟三井右衛門相識,結為酒肉朋友,縱情於聲色犬馬之中。畢業後,閏汝彬返回青島,在三井商社的關照下,開始在青島經營日貨,五年時間不到就讓他成為身家數百萬的新晉富商,也因為與日本人狼狽為奸不擇手段吞並青島商界同行的資產。而成為青島人極為不齒卻又無可奈何的漢奸買辦。
閏汝彬卻因此而深的日本人的器重,去年下半年已經被秘密發展為日本諜報人員,以商人的身份收集青島各界資料,特別是收集駐紮在青島的國民政府海軍第三艦隊的情報,數度因為準確及時地通報中國海軍的人事變動和對日態度。獲得日本情報機關的信任和重用。
此時雅間中央的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各色小吃,吉野康夫一如既往地謹慎,走到飛淩空中的平台上,向左右看了看,這才回到桌邊坐下。揮揮手讓兩名貼身侍衛離開,客氣地給自己斟茶的徐泊謙致謝:
“徐君,你這茶樓很不錯啊!上個。月:井君路過天津的時候,還特意向我提及徐君,讚揚徐君的藥業公司為我大日本帝國采購到一批市麵上極為緊缺的特效藥品,解救了很多寶貴的生命,三井君還說在京都大學就讀時期,徐君是他眾多同窗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但自強不息勤勤懇懇,各科成績都名列前茅,令他欽佩不已,吩咐我有機會來青島,一定要親自見見徐君,哈哈!徐君果然和三井君所介紹的一模一樣,彬彬有禮一表人才啊!”
徐泊謙微笑著搖了搖頭:“哪裏、哪裏!三井師兄謬讚了,當年留學京都大學的經曆,至今曆曆在目,三井師兄和閏師兄才是難得一見的英才,小弟哪裏比得上?倒是吉野君,三井師兄和閏師兄推崇備至,今日得見告野君實屬本人之幸,從日本回國之後,小弟依仗家父半輩子奮鬥,接過家族的擔子苦苦守著幾個藥鋪和這間茶樓,曆經五年仍然沒有什麽進步,慚愧啊!今後還請吉野君多多關照才是。”
閏汝彬聽到徐泊謙吹捧自己,樂不可支地插嘴道:“吉野君請盡管放心,在下一直都對我這個老同學有信心,他聰明能幹,性格寬厚,和他老父親一樣,值的深交啊!不過他的性格太過執拗,不願意開拓更多的商業領域,守著幾個藥鋪和這家茶樓自得其樂,平時徐君很少來茶樓,說是這兒太過嘈雜不喜歡,下午要不是在下說定個包間招呼遠道而來的貴客,說不定徐君現在仍在家裏和他老父親吟詩作畫品茶論道呢,哈哈!”
吉野康夫對閏汝彬擅自暴露自毛行蹤極為不滿,臉上卻仍然保持謙謙君子的笑容,點點頭,欣賞地對徐泊謙問道:
“徐君請坐下細談,川二井君矛意中提及,徐君也是今年夏天才與卜海方麵聊磕建立起聯係小批量獲得江南製藥廠的內銷青黴素特效藥的,不知道徐君如何能聯係上上海那家著名的醫藥公司的?”
徐泊謙謙遜一笑,坐下後懇切地回答:“上海濟慈醫藥商行的副總經理。也是在下和徐君、三井君認識的老朋友了,他名叫呂啟見,是應慶大學工學專業畢業,呂君家族與上海馮氏家族頗有淵源,所以從日本畢業後回國即加入了馮氏企業,如今已經做到馮氏濟慈醫藥商行的副總經理。正是由於呂君的特別關照,在下才能每月獲得十盒的青黴素特效藥。很不容易,這份情意非同一般啊!”
“哎呀,我說老弟,你怎麽從來沒對我提起子敬(呂啟見字)老弟的事情啊?是不是怕愚兄把你擠掉啊?太不夠朋友了吧?”閏汝彬頗為嫉妒地哈哈大笑,臉上鬆弛的肥肉一顫一顫的。
“哪裏、哪裏,閏兄說笑了,呂兄還多次提起閏兄呢,說閏兄是咱們這批留日學生中最有能耐的企業家,還說日後有機會來青島,定要狠狠地宰鬧兄一頓。”徐泊謙連忙客氣地笑道。
閏汝彬心中大為滿足,洋洋得意地點了點頭,吉野看得有趣,也莞爾一笑,在閏汝彬和徐泊謙熱情的招呼下提起筷子,興致盎然地品嚐極具特色的青島本地美食,吃到高興處,滿嘴的“喲西”頻頻蹦出。
樓下大廳靠窗的一桌,兩名穿著得體的年輕人和兩個花枝招展的嫵媚女人在一起愜意品茶,低聲說笑,桌麵上七八盤精美食物已用掉大半。在女人的嗲聲懇求下,兩人又要了一碟香鹵蛟魚,一碟灌湯餃子。
西裝革履脖子上掛著一條駐色圍巾的年輕人看到兩位女人在說悄悄話。也轉向身邊劍眉方臉、身材精壯的年輕人,壓低聲音問道;“雨淩兄。都十點半了,看樣子這地方實在難以下手,可隻要讓吉野老狗上車走了,拐個彎就是太平路,幾分鍾就可以抵達日本使館,這一路上巡警不斷,日本人的爪牙也不少,更不好下手了,這可怎麽辦?恐怕這會兒海川兄他們幾個都在外麵等急了,你到是拿出個主意來啊!”
二十五歲的特勤隊長夏雨淩抬腕看了看表,雖然心急如焚卻拿不出任何辦法,根據兩個多小時的反複觀察和偵測,吉野康夫的保衛措施相當嚴密,看起來吉野隻帶兩個。侍衛跟隨閏汝彬前來,其實早在吉野到來之前,已經有一輛轎車停在門外了,車上的四個保鏢看舉止都是日本高手,日本武士那種獨特的氣質。是穿任何衣服都掩藏不了的。除了這五個棘手的侍衛外,大廳裏還坐著閏汝彬的兩個保鏢,還有兩桌身穿警察製服和海軍製服的軍人在喝酒聊天,要是一個不慎被這些同屬於國民政府的警察和軍人誤會為劫匪。自己這個行動小隊所麵對的困難更加巨大。
再一個,一向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吉野非常狡猾,此人好不容易被本部情報站青島站站長徐泊謙無意中獲知行蹤和身份,急報北方總部之後。不到半小時,本部的老大通過北方總部連續三份急令下來,這等自情報站組建以來絕無僅有的特級命令,讓徐泊謙和夏雨淩深感自己身上擔子的沉重,如果此次讓吉野康夫逃過一劫的話,不但有辱青島站所有弟兄的榮譽,更加嚴重的是,下次再想有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行了。
祖籍滄州的夏雨淩臉上平靜,心中卻亂糟糟的理不出頭緒來,這位在北伐後期獨立師南撤期間,加入胡家林衛隊的武林世家子弟,經曆了此後的西征桂係和中原大戰,從一名侍衛到特種分隊副分隊長,再到特務營突擊連中尉連副,在血與火的洗禮中迅速成長,成為一名有勇有謀、前途無量的特種精銳。一年半前,在師叔胡家林征求意見後,他毅然進入士官學校特別班深造,最後脫下軍裝,回到撫育他成長的北方大地。幾經調整,於年初正式擔任青島站少校特勤隊長,僅用了半年時間。就組織起一支紀律嚴明、戰力強悍的特勤隊伍,圓滿完成了多項秘密任務。兩次獲得北方總部的嘉獎,一次獲得南京本部的記功,是安毅手中一支重要的秘密武裝力量。今天。突然接到北方總部和南京本部交給的艱巨任務,夏雨淩熱血澎湃,激動之餘也深知任務的艱難,要是刺殺的話他能轉眼間想出十幾個方案,可是要抓活的,難度就十倍百倍地提高了。
掛著圍巾的年輕人看到自己的隊長呆呆望著窗外遠處的渡輪碼頭上的燈光,心裏著急,忍不住再次詢問。
夏雨淩似是下了很大決心,收回目光,低聲吩咐:“青峰,你仔細聽著。估計吉野很快會離開,你帶上個女的先走,通知萬師兄分出兩個弟兄到碼頭去,無論如何要弄到一艘小機船,咱們也隻有水路一途可走。另外由你和萬師兄率領兩個小組在碼頭上方的公路拐彎處做好準備。關鍵時刻,咱們不惜動用武器和手雷。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一定要成功!隻要能夠擒住吉野康夫,出了青島灣直插黃島,其他弟兄除留在家裏的第三小組之外,一半跟我走,一半撤到石家莊去,這次行動暴露之後。咱們再也不能在青島待下去了。”
青峰呆了一下,隨即擔憂地問道:“要是這樣,徐大哥恐怕脫不了幹係啊!”
“你隻管去,等會兒我會有辦法通知徐大哥如何應對,事到如今,隻能放手一搏了!”
“這倆窯姐怎麽辦?”
“你的你帶走,給集錢打發了,我的這個我自有辦法應付,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