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51 五毛黨在行動

劉子光怕曾橙再度受到刺激,便帶她離開了得月樓,又逛了一會兒買了些小零碎就回家了,挺著大肚子走了這麽遠的路,曾橙卻一點也不累,回家後就拿起針線開始做小孩衣服,劉子光陪著她坐了片刻便借口出去會朋友溜了出來。

長公主居住的巷子已經被全麵清理過,這裏的住戶一大半都是南廠番子化裝的,隻有很少一部分是真正的當地良民,南廠在這裏也設立了臨時辦公地點,方麵劉子光就地處理。

雖然請了半年的假,但劉子光知道敵人是不會打盹的,不光是說滿清西夏的那些人,朝廷裏暗藏的政敵更加可怕,每日裏南廠總部都要將當日的情報匯編送過來,讓提督大人做出相應指示。

蕪湖城外那兩具屍體已經挖出,並且請仵作重新驗過,果然有新的發現,在其中一人的肚子上發現一塊偽裝成肚腩的豬皮,豬皮裏暗藏著一份文件,可是由於環境的極度惡劣,文件已經稀爛了,毫無辨認的可能。

劉子光的頭腦非常敏銳,立刻判斷出這他們攜帶的文件很有可能和朝廷準備對湖廣江西動手有關,這兩個人的真實身份可能是左良玉的密探,也可能是寧王安插在京裏的眼線,甚至還有可能就是朝中某些政治派別的走狗,拿著行動計劃故意透露給左良玉,以此達到除掉自己的目的。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劉子光感慨著,拿起筆在文件上批示,讓南廠速派員查閱湖廣江西的密諜檔案,以便查出這兩個死鬼的真實身份。

今天在得月樓上被曾橙甩出去的那個家夥名叫高雄,救他出水的正是南廠的巡邏船,番子們沒費多大功夫就弄清楚了高雄和他三個朋友的身份,原來此人正是湖廣按察使高一飛的兒子,高一飛為了照顧兒子,同時也為了避嫌,將其安插到了巡江禦史衙門林如海的手下當差,眼看就要去上任了,今天他的同窗好友特意在得月樓擺了一桌為他踐行,這三個書生的身份也不簡單,都有官場背景,他們的父親也都互相認識,屬於世交。

對於高雄他們說的如何發財,番子們就不得而知了,隻能將這幾個人的具體檔案送到劉子光的桌前,劉子光看了一遍就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細節,這四個人全都能和馬雲搭上關係,或者是姻親,或者是故舊,或者是合夥做過買賣。

他們這是要把修江堤的錢中飽私囊啊,劉子光憤怒的拍了桌子,雖然已經製定了相應的政策杜絕貪汙的發生,但看高雄他們那個樣子,似乎已經是勝券在握了,這些中層官僚才是腐敗的中流砥柱,象錢謙益和侯恂那樣的高層東林黨員,在乎的已經不是這些金錢上的利益,他們也對腐敗深惡痛絕的,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管上麵製定什麽方陣,這些人總是能找到漏洞並且加以利用。

“我需要有人待在高雄身邊,我倒想看看他們是怎麽鑽的空子!”劉子光說。

“放心吧大人,我們已經安排人手了,今天救他出水的那個夥計,已經成功打入了高家,成為高雄的家丁,將會護送他去湖廣上任,以後這小子有什麽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咱們。”孫綱答道。

“很好,這幾個小子的家長,還有馬雲的幾個姐夫,都要嚴密關注,本侯要將他們的關係網連根拔起,連修江堤的錢都敢貪,還真是活的不耐煩了。”劉子光恨恨地說。

查貪汙的事情本來是都察院的職責,可是這回貪汙的人正和禦史們有關,南廠就不得不出馬了,從心底裏劉子光是不願意搞特務政治的,因為他深知曆史上的明朝就是毀於特務政治,可是對於這些不知廉恥的貪官,采取正常司法途徑已經無效了,隻能用這種秘密手段。

這件事安排完之後,孫綱又報上一份來自於湘西的秘密電報,湘西民變的事情朝廷方麵已經在處理,每日裏都電報來電報去的互相溝通,不過劉子光手上這份電報卻和朝廷收到的不同,他和吳三桂掌握的軍隊電台不同,是南廠係統的獨立電台。

根據電報顯示,湘西民變的根本原因是官逼民反,按理說湘西的改土歸流應該是最容易施行的,因為這裏相對於雲貴來說不算很偏僻了,當地苗人長期和漢人雜居,已經很開化了,他們被被土司的殘暴統治弄得怨聲載道,早就盼著朝廷來解救他們了。左良玉當政的時期就預備著改土歸流擴大勢力範圍,所以在長沙一帶儲備了好些官員,何騰蛟抵達長沙以後沿用了這些官員,讓他們帶著軍隊趕赴湘西各州府接管政權。

土司們手裏都有兵,當初連左良玉都不敢輕易動他們,可是這回他們卻不敢輕易發動反抗,一方便是因為懾於朝廷大軍的威勢,一方麵是老百姓也不怎麽支持他們。

可是朝廷派來的官員不但沒有解救百姓,反而變本加厲的剝削和欺壓他們,靖州縣令當街強搶苗女,拉回縣衙**致死,土司正愁找不到起兵反抗的理由呢,這下可算逮著了,於是一呼百應,數萬不明真相的群眾在別有用心的土司老爺挑撥下,圍攻並且火燒了縣衙,縣令在軍隊下的護衛下倉皇逃竄,向何騰蛟報告時決口不提自己幹下的壞事,隻是說苗人野蠻,不服王化。何騰蛟是個難得的好官,他沒有輕信縣官的一麵之詞,反而派人深入苗境了解情況,得知事情真相以後做出殺知縣以謝苗民的決定,可是這時候具體事務已經被朝廷遙控了,何騰蛟由於處置不力已經被架空,現在湘西的局勢完全是打亂仗,吳三桂的軍隊在朝廷一幫毫無軍事知識的人指導下亂打一通,不但沒有撲滅叛亂,反而折損了不少士兵。

“好一個官逼民反!”劉子光忍不住又拍了桌子,他和何騰蛟接觸的時間不算長,但很清楚這個人的為官之道和執政能力,如果因為這件事導致何總督的下台,劉子光覺得太過可惜。

“備馬,我要進宮麵聖!”劉子光道。

可是等馬匹準備好了他又冷靜下來,找皇帝並不能解決問題,因為皇帝也要尊重內閣的決定,現在的情況是內閣已經看何騰蛟不順眼打算拿下他了,光憑著一份電報和他們打官司實在沒把握,要知道這幫東林黨可是最擅長講歪理的了。

“把咱們南廠雇傭的民間評論員都喊來,讓他們了解一下湘西民變的真相,然後到茶樓酒肆,大街小巷,還有醉仙樓去散布,發一個百字以上的帖子賞五十錢錢,發一個回帖超過一百樓的強帖賞銀五兩!就這樣辦!”劉子光惡狠狠的說。

南廠的民間評論員來源廣泛,有說書藝人、三輪車夫,秦淮娼妓,整天泡在茶館的閑漢,當然戰鬥力最凶悍的當屬被劉子光戲稱為五毛黨的酸秀才們,他們是南廠的禦用文人,文筆精煉而犀利,罵起人來不帶髒字,平日裏這些人閑著沒事就在醉仙樓一帶晃悠,專門負責維護劉大帥的聲譽,有專項任務的時候就全力以赴狂發帖子進行宣傳戰。

醉仙樓現在已經成為京城乃至整個江南的一處風景線,一個政治味道很濃的沙龍,國子監的貴公子們,東林書院的學生們,全國各地的秀才舉人們都喜歡在這一帶活動,不光醉仙樓的生意大好,就連附近一條街的酒樓都被帶動起來,不論春夏秋冬,那是客流不斷,尤其靠窗戶的座位,來的晚一點根本搶不到啊。

醉仙樓的老板陳近南是鄭成功的人,而鄭成功又是劉子光的小弟,所以陳近南已經算是半個南廠人了,他每天都保留兩個最佳的靠窗位子給南廠的五毛們,陳老板牢記著劉子光的一句教誨:“輿論宣傳這個陣地,我們不占領敵人就要占領!”所以他手底下也養著一批閑人,專門給五毛黨們頂帖子。遇到反對意見的時候就一哄而上圍攻之,誰敢反對五毛黨,就給他扣上一個“拿大德興銀票的槍手”的罪名,大德興是滿清境內的著名票號,此稱呼不言而喻就是形容拿滿清津貼的漢奸了。

命令發出,五毛黨們立刻行動起來,當晚就在醉仙樓開了十幾個帖子,帖子揭露了湘西民變的真實原因,抨擊了朝廷錯誤的民族政策,一時間跟帖頂貼無數,讀書人們向來關心政治,大家都聽說過湘西的戰事,但是沒料到居然這個原因引起的,凡是有良知的書生無不憤慨萬分,並且強力支持何騰蛟。

醉仙樓這邊鬧開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不平靜,人們見麵第一句話總是:“你阿看醉仙樓的帖子了?”不出三天,關於湘西民變的真相就在京城裏傳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