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托孤

出現在街頭的是一個巨大的鐵人,身高八丈麵目猙獰,耳朵裏冒出黑煙,嘴裏噴出火焰,巨大的鋼鐵身軀每走一步都起巨大的煙塵,那些房子在巨人麵前就如同紙糊的一樣不結實,人們四散奔逃,大呼小叫妖怪來了。

其實這並非什麽妖怪,而是五年前九千歲造反的時候使用的先進兵器——蒸汽動力翁仲,五年過去了,這些古怪的兵器早已淡出人們的視線,哪知道今天又重登戰場,而且威力比以前大增。

大家都不知道,這翁仲現在已經原來的翁仲了,甚至連名字都改了,被稱為高達,原先燒煤的動力裝置改成了燒精煉火油和金屬屑的混合燃料,內部大量齒輪曲軸等設備也從鑄鐵件改成了輕便的鋁合金件,又加裝了大量火器,威力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高達的及時出現,壓製了天啟雙炮戰車的囂張氣焰,兩輛戰車慌忙升起炮口準備發射,可是高達的速度更快,從鐵人的胸膛上冒出兩團火,原來是兩枚飛彈,戰車慌忙機動躲避,可是哪知道這飛彈是會拐彎的,居然跟著戰車的動作而動作,一枚準確命中戰車炮塔,另一枚擦著戰車的邊飛過去,紮到旁邊的地上爆炸開來,幸存的這輛戰車逮到機會衝著高達的前胸放了一炮,可是卻出現了正如剛才火箭彈打坦克一樣的結果,炮彈打中了高達裝甲最厚的地方,也隻是徒勞地打出一個凹坑,連發銃更是白搭,一連串子彈敲上去乒乒乓乓響,除了火星啥都沒留下,眼看鐵人就要走到跟前,戰車乘員慌忙棄車逃跑,高達一步步走過來,抬腳踢去,重達萬斤的天啟戰車便翻了幾個滾歪在路邊了。

這一幕官兵們都看傻了,等到高達麵對他們,露出胸前的二十四管連發銃的時候,他們幡然醒悟,丟下武器四散奔逃,鎮國公府的老兵們歡呼一聲,從破房子衝出來乘勝追擊。

高達停住,背後肛門的位置打開一個小鐵門,繩梯垂下,一人迅速降落在地上,眾人一看,驚喜交加,原來正是劉子光。

劉子光穿一身麻布工作服,渾身油汙,見到彭靜蓉便道:“家人都安全吧?”彭靜蓉道:“我這邊都還好,小妹跟孫綱去救長公主和玀玀了,不知道現在如何,本來說南廠番子一同起事的,可到現在沒看見他們的人影。”

劉子光急道:“我不是傳信讓你們連夜出城,乘飛艇離開麽,怎麽就打起來了?”

彭靜蓉道:“你被軟禁在府衙裏,何曾傳出消息?是孫綱告訴我們皇上要秘密處決你,我們才冒險攻打府衙的。”

劉子光定了定神,黯然道:“壞了,孫綱叛了,曾橙她們凶多吉少,我明明讓他組織你們逃難,他卻引你們造反,都是我不好,太大意了。”

彭靜蓉道:“那現在怎麽辦?索性殺進皇宮劫持皇帝,看看誰的人質更硬。”

劉子光道:“就憑這個高達和你們百十個人麽?你們太小看皇上,也太小看朝廷了,玩先進兵器,皇上不比我差,看這個陣勢他們起碼出動了十萬人,咱們隻能逃不能拚,再說了,抓住皇帝又能怎樣?天下又不是他朱由校的天下,咱們麵對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一個階級,抓了朱由校,那些內閣大臣分分鍾就能再立一個新皇帝出來,別廢話了,你趕緊帶著人逃,我給你們殿後。”

彭靜蓉還不甘心:“那玀玀他們怎麽辦?”

劉子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道:“一切有我,先管活著的人,我淩晨已經安排城外大營的兄弟們從密道逃走了,現在他們正在江邊登船,本來想讓你們乘坐飛艇離開的,可是孫綱既然叛了,這條路就走不通了,我現在用高達裏的無線電通知江船等你們一下,你們上了船就安全了。”

彭靜蓉明白這是生離死別的關頭,反倒變得平靜了,道:“皇上或許不會殺長公主,孫綱一直暗自喜歡小妹,或許也能保全她一條命,就是玀玀這孩子…”說到這個苦命的傻孩子,曾橙便不忍心說下去,又道:“上了船往哪裏走?”

劉子光道:“上海不安全,馬士英首鼠兩端,不是能信賴的人,你們先去青島,然後在那裏等我。”

彭靜蓉用力的點點頭,雙眼含淚,忽然不顧在場眾人目視,上前擁抱劉子光,附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已經有了,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劉子光也流下兩行英雄淚,沉聲道:“等著我。”說完飛身躍上繩梯,三兩下就爬進了高達。

高達再次啟動,用胸前的密集陣開出一條路來,那些禁軍看到這麽個怪物,魂都飛了,那還有膽子阻攔,彭靜蓉等人勢如破竹,一路殺出城去。

午門指揮部,袁承誌一連接到好幾條壞消息,八百紅衫軍連同家眷不翼而飛,京師講武堂的學兵們反了,已經殺進東門,聲稱要為國討逆,而本來被困在街心的劉子光家眷已經是十拿九穩的要被活捉了,忽然生出一個身高八丈的鐵人,摧毀了聖上親自監造的戰車,將這些人救走,而最可怕的消息莫過於關押在應天府衙內的劉子光不見了,這個家夥可是個恐怖的角色,一切計策都是為了殲滅他,現在人都不見了,就算把他的家眷全逮了,部眾全殺了,又有什麽意義呢?

想到父親給自己講過的關於劉子光蓋世武功的故事,袁承誌背後冒出一股冷汗,他毫不懷疑劉子光會隨時出現在自己麵前,用火銃掀開自己的腦殼,或者出現在乾清宮內綁架皇帝。

想到這裏,袁承誌毛骨悚然,趕緊掛電話給朱由校,報告了這些情況,電話那邊頓時沉默了,除了沙沙的電流聲啥也聽不見,過了一會才傳來朱由校故作鎮定的聲音:“不用擔心,朕這裏侍衛如林,他混不進來的,根據朕對他的了解,操控翁仲的應該就是劉子光,哼,原來這個破玩意他還一直留著啊,真不知道怎麽弄進城來的,朕有辦法對付他,袁卿家你專心對付那些造反的學兵就行了。”

城外,南廠的馬車圍成一個半圓,番子們手持火銃腰刀緊張兮兮的在外圍警戒著,望著城內衝天的火光不知所措,馬車裏的彭靜薇剛剛蘇醒過來,就聽見孫綱這個賊子正和別人說話,聽聲音對方好像是曾橙。

不好,他要拿長公主和玀玀去請功,彭靜薇登時就急了,偷偷一摸懷裏的短刀,還好沒被搜去,她迅速抽刀躍出馬車,朝著孫綱的後心就紮了過去。

孫綱一扭身,短刀璞的一聲刺進右胸,一直沒到刀柄,番子們慌忙來救,孫綱踉踉蹌蹌的站住,止住了手下,慘然道:“這一刀刺得好,即使你不刺這一刀,我自己也會刺的,是我背信棄義出賣了大哥,我罪有應得,但是我還有話說。”

彭靜薇平時和孫綱的關係還算不錯,每次打架都找他幫忙,此時見他不似作偽,曾橙母子也都安然無恙,便道:“你這個叛徒,還有什麽話說?”

孫綱捂著胸口坐下,斷斷續續道:“我是皇上禦封的西苑八校尉之一,這個組織是專門對付大哥的,為此皇上準備了整整一年時間,朝中大臣都有參與,就算大哥本事再大也是逃不過了,我賣友求榮,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皇上豢養的妖道三鹿真人能配製一種藥水,專治我爹的心病,不得已我才投向了他們,每時每刻我心裏都在煎熬,可是為了父親又不得不聽命於他們,二小姐,皇上動用了十二萬人馬對付你們,就算大哥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大勢已去啊,想必你姐姐他們此時已經殉難了,我把你帶在身邊,一來為了保全你的性命,二來是想讓你帶走大哥的骨血。”

說著孫綱對曾橙點了點頭,曾橙便含淚把尚在熟睡中的劉玀玀交給了彭靜薇,孫綱道:“為了保全這孩子,他母親一定得留下,我預備了一個和玀玀很像的兩歲小孩,到時候讓長公主抱著交給皇上,真的玀玀就拜托你了。還有…如果有來生的話,我希望能再次遇到二小姐你。”

彭靜薇一時間懵了,原來這裏麵還有這麽大的隱情,曾橙對她點點頭表示這一切都是真的,孫綱胸前的那把刀也是真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相信他的背叛確實是迫不得已,城內炮聲隆隆,烽煙四起,或許姐姐、姐夫、劉小貓、李香君他們真的不在了,如果他們都不在了,自己活在人世上還有什麽意思,可是自己不能死,自己還要肩負起照顧姐夫的親骨肉的重任。

孫綱說完這些話已經不行了,昏迷在馬車上,他的心腹將一輛沒有明顯標誌的馬車交給彭靜薇,車上有食物和武器銀兩,彭靜薇忍住哽咽,最後望了一眼濃煙中的京城,猛然揮動皮鞭,趕著馬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