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浴血重生四
金昊搖了搖頭,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輕聲道:“讓護士在這間病房添一張床,你累了可以躺一躺,你身體弱,別累病了。”他又睜開眼睛往門外看去:“方岩呢?沒跟著你嗎?”
“方岩在樓道,他要協助武警布防。”林若蘭替他掩好被角,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頰:“你別管我了,我能照顧好自己。”她看看一直低垂著頭的特護,俯下身在金昊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把這些天他不在身邊的思念與委屈,全都付諸於這一吻之中。“你休息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金昊輕輕握住她的手,眼神裏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好,快點回來。”重傷未愈,倦意襲來,他閉上眼睛安靜的養神。
仔細的叮囑護士小心看護,林若蘭輕手輕腳的走出病房。當細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房門被輕輕合攏後,金昊靜靜的睜開了眼睛。
護士以為他有什麽需要,恭敬的走到床邊:“首長,您有什麽吩咐。”
“把門外那位叫方岩的軍人請進來。”金昊的聲音雖然虛弱,語氣中卻透露著無比的強硬。
“首長,您現在還不能說太多的話,醫生……”護士瞄著金昊不豫的臉色,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唾沫,心裏暗想:“人長得這麽養眼,可眼神怎麽那麽可怕呢?”
“請他進來,我有事讓他去辦。”金昊再次沉聲命令。
護士不敢再猶豫,到門口把一直在樓道裏遊曳的方岩請了進來。
“蘭兒藏了心事,我看得出來她很不開心,出了什麽事?誰去找過她?對她說了些什麽?”支走護士以後,金昊平靜的開口。
見到金昊醒來,方岩緊張的心情終於稍微得到緩解,他有些猶豫該不該現在就把發生的一切告訴金昊,但在接觸到金昊飽含著無盡壓力的眼神後,簡短的應了聲“是”,便把金昊離開後所發生的一切簡單的進行了匯報,一直講到龍飛與羅捷在手術室外的對話。
金昊表情淡漠的閉目傾聽,直到方岩匯報完畢,他也沒有張開眼睛。就在方岩以為他睡著了,想要悄步退出的時候,金昊開口了:“你去幫我辦三件事。第一,給雷鳴打個電話,讓他派人給蘭兒送幾件換洗衣服,衣服可以讓家裏的保姆幫他去找;第二,給三部的丁曉楓打電話,讓他明天到我這裏來一趟;第三,想辦法聯絡羅捷,讓他通知潘勇剛來見我。”
金昊從不輕易發火,一旦發火,後果就會非常可怕。如同火山噴發時,那種要毀滅一切的灼熱,那種帶著濃煙帶著火光帶著嘯叫的地動山搖、天崩地裂。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隻要金昊動了真怒,必將如雷霆霹靂勢不可擋。
方岩明白,現在的金昊動了真怒。他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勸阻,但終於還是隻說了一個字:“是。”
陳劍峰醒了好一會兒了,他睜開眼睛盯著上方的天花板看了一陣,又轉頭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待到弄清自己身在何處後,他迅速的側頭察看自己的傷情,右臂打了石膏,左肩和左腿纏著厚厚的繃帶,身上也打滿了繃帶,讓他完全無法動彈。他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局麵的感覺,嚐試著動了一下,一陣鑽心的疼痛立即自傷口輻射全身,他輕輕的“噝”了一聲。
特護聽到動靜,快步走到他的床邊,恭敬的俯下身,輕聲問道:“首長,您醒了?覺得有哪裏不舒服嗎?”
在外間沙發上打瞌睡的陳澈宇立即起身,他的警衛參謀正想上前扶他,他擺了擺手,快步走到陳劍峰的病床前,“峰兒,你總算醒了,傷口疼不疼、肚子餓不餓?”
“爸?您怎麽來了?”陳劍峰瞥了一眼生命監護儀和正在輸液的藥袋,“我睡了多久?”
“你受這麽重的傷,我怎麽可能不來呢?你睡了十七個小時,餓了吧?”陳澈宇抬頭問特護:“有什麽吃的嗎?”
特護乖巧的退到一旁垂手靜立,聞言立刻答道:“我們給首長準備了米粥。”她說完立刻轉身去為陳劍峰準備食物。
“爸,金昊呢?他現在怎麽樣?有沒有脫離危險?”陳劍峰呼出一口氣,他的性子素來沉靜自持,極少有沉不住氣的時候,但現在金昊情況不明,他有些躺不住了,努力的想支撐起身體,卻換來傷口陣陣劇烈的疼痛。
“給我躺好,別亂動!傷口會開線的。”陳澈宇按住他的身體:“小昊沒事了,他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你放心吧。”從特護手中接過粥碗輕輕攪著,陳澈宇忍不住板起臉來責備道:“傷得這麽重還要亂動,你這條胳膊都快保不住了,還要去拚命!”
陳劍峰低頭看看自己的右臂,胳膊保不住了?連他這條命都是金昊用自己的命換回來的,他又何必在乎一條胳膊呢?能不能保住,還是聽天由命吧。聽天由命?心裏浮現出這個詞的同時,他的臉上也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笑意,金昊是最討厭這個詞的。
“你還笑!是不是當兵當夠了?”陳澈宇舀著粥送到他嘴裏,看著他滿臉的笑意,更加的大惑不解。
“爸,要不是金昊把我撞開,那顆子彈打中的,就應該是我的心髒。”陳劍峰轉頭打量著父親的警衛參謀:“金昊那邊都有誰在?該有個人去陪陪他。”
“放心吧,他的妻子守在他身邊,這比任何人陪伴都要好得多。”陳澈宇微歎一聲,把“妻子”兩個字咬得份外的重。
“若蘭?她來了?她是不是哭得很傷心?”陳劍峰突然住了口,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這樣脫口而出的問題,在別人也許不過是小事一樁,可對他而言,卻已是極大的失態。一直以來通透明晰的心思在此時成了一團亂麻,他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在那如同洶湧澎湃的潮水般激烈的情緒前構築起一道堅固強韌的堤壩。
陳澈宇怎會不明白這樣的情緒變化,他默默無言舀著粥一勺一勺送到兒子嘴裏,有意岔開了話題:“我上午還要趕回集團軍,你媽媽中午就會來陪著你養傷,我們的歲數越來越大了,你——不能總是這麽單下去,總得有個人照顧你,那個米雅……”
“爸!”陳劍峰微帶不耐煩的打斷父親的話頭。
女記者米雅自從與他有過一麵之緣後,曾經借著采訪的機會到他的部隊去過幾次,每一次他都采取了回避態度。誰知米雅竟然自報家門去了他父母的家,把自己與楚怡然的關係拉得極為親近,儼然以準兒媳自居。現在楚怡然隻要一給兒子打電話,必定會催他趕快跟米雅把親事定下來,這讓陳劍峰既反感又無奈。
陳劍峰正想說話,房門發出輕微的嗒的一聲,林若蘭含笑走了進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看著翩然而至的林若蘭,再看看陳劍峰眼中突然煥發出的神彩,這首千古傳頌的詩詞不期然的闖入陳澈宇的心頭,把一聲痛苦的歎息咽回肚裏,他站起身勉強笑了笑:“林參謀,你來的正好,麻煩你替我看一會兒峰兒,我要去找他的醫生談談。”
明知這樣做不對,明知應該快刀斬亂麻,但陳澈宇還是叫上警衛參謀,離開了病房。
陳劍峰盯著父親的背影,直到他隱沒在病房門外,唇邊突然挑起一抹淡淡的苦笑,長著一顆七竅玲瓏心的他又怎麽會不明白父親的矛盾心情。挑起一個圓融溫厚的笑意,他對林若蘭輕柔的說道:“坐吧,金昊好些了嗎?”
“睡了十八個小時,總算是醒了,吃了點東西又睡著了。”林若蘭坐在床旁的軟椅上,接過特護遞上的水杯,點頭道謝。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天一夜,腦袋昏昏沉沉的,她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別著急,他受了那麽重的傷,總得養上幾天才能象從前那樣生龍活虎。”陳劍峰端詳著她,看到她因為一夜未睡而發紅的眼睛和微微怔忡的神色,心口好似被人猛的揪了一把,他輕聲道:“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別在我這兒守著了,快去休息會兒吧。”
“我沒事,你別為我擔心。”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在叫囂著疲憊,林若蘭知道自己累了,應該好好睡上一覺,但是她不敢睡。一想到金昊虛弱的樣子,她的心口就象是被一把刀狠狠的刮著,她害怕自己一旦睡著了,金昊的傷情就會出現反複,所以她連眨眼都不怎麽舍得。喝了一口熱水,她看著陳劍峰肩頭的白色繃帶,正是眼前這個男人在重傷之下,背著同樣重傷的金昊不離不棄,事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向他道謝。“我知道麵對救命之恩,區區一個謝字實在太沒有份量,但我還是想對你說:謝謝你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