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野戰醫院三

林若蘭在樓下花園裏站了一會兒,這棟樓是專供部隊師以上首長療養使用的,綠化做得非常好。時近五月,花壇裏的花兒開得姹紫嫣紅、爭奇鬥豔。她伸出手指輕輕地撫過花瓣,心裏卻在想著金昊的家事。

江濤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個椅墊,鋪在樹蔭下的石凳上,“林參謀,大中午的太陽太猛,曬多了頭暈,這邊來坐一會兒吧。”

“多謝。”林若蘭走過去,坐在石凳上。

江濤不太自在的站在離她稍遠的地方,粗魯豪邁的軍人,遇上這白玉雕琢似的,仿佛一捏就碎的纖細人兒,簡直就有手足無措的感覺。

方小童站得遠遠地,上下打量著坐在石凳上的美麗女子。今天早晨護理金昊的特護們就在私下談論這個女子,似乎她在這群男人中有很超然的地位,大家都在暗中猜測著她的身份:

“老天爺真是偏心,有好身材就不該再有明媚的容貌,若都俱備了,教其他女人怎麽維持心理平衡?”

“中尉軍銜?感覺她地位不低呢,怎麽隻是個中尉呢?昨天夜裏那些長得很帥的大帥哥們對她很客氣呢,別是穿錯了軍服吧?”

猜來猜去終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方小童決定上前搭訕一下。

“首長。”一聲呼喚打亂了林若蘭的思緒,將她帶回了現實。一轉頭,她看到一張美麗耀眼的臉蛋,她認出那是昨天夜裏一直站在陳劍峰身後的女護士,現在被江濤攔在數米之外,正怯怯地看著她。

“讓她過來吧。”林若蘭客氣地看著她,“我隻是個中尉,不是什麽我首長,有什麽事請說。”

“我想請問,陳上校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回病房,再過二十分鍾他該打針了。”方小童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色。

林若蘭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他們在談工作,你可以要門口的警衛員幫你提醒他。”

碰在一堵不軟不硬的牆壁上,方小童不太死心地說道:“警衛員的樣子很凶,我可以麻煩你幫我叫他嗎?”

林若蘭的秀眉輕輕挑起,微微一笑,長長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一般來說,長發飄飄的美女很容易被幻想成浪漫多情的代表,這位留著及腰長發的美女護士是否也是顆多情種子?陳劍峰呢?對她留情了嗎?林若蘭突然之間很想看到,一向性格沉穩到超凡脫俗的陳劍峰陷入情網以後會是什麽樣子。

“好吧。”她輕啟紅唇,神態恬靜,美麗得像是珍貴的瓷娃娃,“你跟我來,我幫你叫他。”她起身向樓梯走去。

病房門一開,白色的煙霧迫不及待的冒了出來,林若蘭立刻皺緊了眉頭,捂著嘴咳嗽起來,“咳咳……你們這是抽了多少煙。”

龍飛急忙把房間內所有的窗戶全都打開,“通通風,一會兒就沒味了。”

林若蘭沉著臉筆直地向金昊走過去,一把從他手指間抽走才吸了一半的煙卷,扔進痰盂內。陳劍峰和龍飛的表情有些尷尬,氣氛凝滯,空氣僵硬得可以用刀子劃開,她的不悅竟有著這麽強大的力量,讓人心生畏懼。

金昊驀地出手,拉住她的手,微一使力,把她拉到自己床邊坐下,右手圈住她的纖腰。她推著他的胸膛,皺起鼻頭哼了一聲,掙紮著要離開。腰上的箝製,突然加重了幾分,製止了她的動作。“不抽了,再也不抽了,別生氣。”

低沉的聲音透過他的胸膛,震動了她的耳膜。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語氣中的認真。她的氣消了一大半,突然想起自己回來的原因,轉頭看向陳劍峰:“你的護士在找你。”她頓了頓,加上了一句:“找了你很久了。”

陳劍峰轉身麵對方小童,有些訝異,溫文平靜的麵孔上是詢問的表情,“有事嗎?”他溫和的問。

方小童一直站在門口,她的目光投注在陳劍峰身上,久久不能移開。她喜歡他,喜歡得為之顫抖,總想不顧一切地站在他身邊,“呃……我……我……哦,你該打針了。”

陳劍峰皺了皺眉,知道這不過是個借口,卻也沒有點破,輕輕地應了聲:“好。”

耳邊傳來“哧”的一聲輕笑,陳劍峰扭頭看去,卻發現林若蘭臉上帶著最無辜的微笑,微微偏著頭,看上去就是個水晶般晶瑩剔透的美人。那雙清澈的眼睛裏,有著沒有說出口的明白。嘴裏若有若無的哼唱著歌曲,歌詞好象是什麽“自古美女愛英雄”。

他突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覺得她就像是一隻淘氣的壞貓,在弄亂了毛線球之後還若無其事的一走了之,絕不負責善後,偏又一臉無辜得讓人不忍心苛責。

方小童已經走到他身後推動輪椅,急切地推他回病房,急得象是身後有鬼在追她。

龍飛意味深長地看看林若蘭,笑著說了句:“小心吃力不討好。”說完,他離開了病房,並且體貼的帶上了房門。

“龍飛什麽意思?”林若蘭百般不解地抬頭去看金昊。

金昊微微挑著眉頭,臉上是不以為然的表情,“蘭兒,不要亂點鴛鴦譜,他們兩個不合適。”他伸出手指挾住她好看的鼻頭,輕輕捏了兩下。

“為什麽?難道他有愛人?”林若蘭扒住他的手臂,瞪著眼睛看著他。

金昊輕攬著她,眼睛瞄著門口,因為她的問題而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他徐緩地低語:“她骨子裏有一種世俗氣,配不上劍峰,也完全不能走進劍峰的內心世界,更不可能理解劍峰的追求,他們在一起不會有幸福。”床頭櫃上放著一盤剛送到的草莓,他掂起一顆,送到她的嘴邊。

林若蘭就著他的手吃著香甜的草莓,不服氣地說道:“你當人家女孩兒的感情是什麽?瘟疫還是霍亂?就那麽分文不值?好象愛上他就是侮辱他似的,過分!”

“每個人的感情都很珍貴,我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但是她滿眼睛裏寫著迷戀,那不是愛情。她隻是迷戀於劍峰的外表,卻根本不了解他的內心。”他說著,繼續把草莓喂進她嘴裏。

“你這話我不同意,不能說她先對外表傾心就表示她的感情不是愛情,女人很難對一張好看而沒有內涵的臉死心塌地的鍾情……”香甜滿口,她還是忍不住要和他爭辯。

“那是你!”金昊打斷了她的話,他用最誠摯的眼神,溫柔的注視著她,眼眸裏有著灼人的熱度,“蘭兒,你是個可以和愛人同生共死的女子,但並不代表所有的女人都如此,你是一個異數,我的蘭兒。”

一股甜甜的感覺湧上心頭,讓她的心口暖暖的,紅唇上挑起一抹微笑,那是金昊永生的眷戀。嫣紅的笑臉引得金昊俯下頭,輕輕吻著她的唇,健壯的身軀緊密的貼著她,“蘭兒,別再胡鬧,劍峰的心像波瀾不興的古井水,沒有足夠強大的**,根本無法讓他動情。”

“要是他哪天對人動了情也不自覺,任由緣分錯過,豈不可惜得很。”林若蘭小心地避開他的傷口,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愛情是不可預期的東西,我答應你不再去胡亂給他們製造機會,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金昊環抱著她,又拿起一顆豔紅的櫻桃放進她的嘴裏,攤開手掌接住櫻桃核。

“每一對兩情相悅的眷侶都該被慎重地祝福,所以不要隨便地否定他們,可以嗎?”

金昊沒有急於應承,反而盯著她細看,神情莫測高深,過了好一會兒,才溫柔地應聲:“當然,願意選擇誰是劍峰的自由。隻是,你的心太軟了,千萬要小心,別隨便招惹這些人。”

她窩在他的懷裏,聽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明白他有多麽縱容她:“我知道,我又沒有當媒婆的嗜好。更何況還有你在,我什麽也不怕。”

他的回答是深深深深的索吻。

住院的第三天,張副司令員帶著總部的嘉獎令來了,由於這次任務的出色完成,挽回了國家的重大損失,突擊小隊立集體一等功一次,所有隊員各記個人一等功一次。

在馬克先生的強烈要求下,總部單獨嘉獎了林若蘭,她作為普通翻譯,在馬克先生遇險以後能不顧危險進山營救,經過總參批準,軍銜由中尉晉升上尉,同時保送南京陸院深造。

楊欣欣雖然有重大過失,但考慮到她知錯能改,有重大立功表現,總部決定仍然授予她烈士稱號,優恤家屬,並在耿國輝的墓地旁給她立了一個衣冠塚以供後人瞻仰。

同時,軍區還宣布了一項決定:原隸屬獵豹大隊的女子特種小分隊全部調入新成立的女子特種大隊,從此以後,獵豹大隊內不再有女特種兵。

到了第十天,金昊和龍飛的傷已經愈合,傷口處長出了粉紅色的嫩肉。林陽仔細地檢查之後,覺得他們可以歸隊,開始康複訓練了。陳劍峰也同時提出要歸隊休養。

在軍服肩章上加了一個豆,林若蘭一蹦一跳地去找金昊,再過一會兒,飛機就會來接他們返回獵豹大隊。

方小童站在走廊上,羨慕地看著肩上扛著一杠三星的林若蘭,她眨著眸子,眼裏充滿不安,雙手無意識的絞著衣襟下擺,除了不安,那張漂亮的臉上,還有掩飾不住的疲倦。看得出來,這幾天幾夜來,她肯定是沒有好好休息過。

猶豫半晌,方小童還是鼓起勇氣迎上前來:“姐姐,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

正在樓道裏巡視的程小鵬想上前擋住她,林若蘭擺了擺手,示意不必。“有事嗎?”

“我聽說,陳上校要出院,他的傷還沒有好……”

“對不起,這件事你應該去請教醫生。”想起金昊的衷告,林若蘭打斷了她的話,“或者你應該直接去問他本人。我還有事,失陪了。”

方小童失落地目送她翩然走進金昊的病房,黯然低下頭去。紛亂的心裏頭緒萬千,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自己的單相思還未陷得太深。她一直認為愛情難遇,好不容易終於遇到令她心動的白馬王子,長相好氣質佳又功成名就,若不努力去追求就太對不起自己了!都二十一世紀了,誰說女性非得矜持被動地等著人家示愛呀,手腳一定要快,否則會有成群的女人排著隊和她搶的!

想到這兒,她咬了咬牙,向樓下跑去,她從來都不是違背自己心意的人。就算這場單戀會讓她粉身碎骨,她也還是要去求取,這一生恐怕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這樣讓她心動了,既然日後注定孤獨,為何不抓緊機會傾注一生愛戀呢?

謝絕了醫院的歡送會,金昊、龍飛和陳劍峰坐上了來迎接他們歸隊的直升飛機。林傑的傷口久不愈合,此刻也被抬上飛機,轉送北京治療。

令人驚訝的是,等候在飛機上的除了歸隊的林陽,還有護士方小童!看到大家詫異的眼神,林陽笑嗬嗬地解釋說:陳劍峰的傷還需要一位護士照料,而方小童是最合適的人選。

林若蘭睨了一眼陳劍峰,眼神仿佛在說:“不是我幹的,別賴在我頭上。”

陳劍峰的眼神淡然,看不出他心中做何感想。

龍飛雙手抱胸,眼睛看著舷窗,嘴角帶著看好戲的笑意。

金昊輕輕攬住林若蘭,微微合上眼睛,閉目養神。

經過一個小時的飛行,直升飛機緩慢地降落在獵豹大隊的操場上。飛機下,羅捷和江震帶領全體隊員,列隊敬禮。

隨著飛機落地,一場特種隊員年度選拔賽即將在整個軍區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