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釜底抽薪

邊重行看見冠英也在,微微有些錯愕,好奇的問道:“冠英,好久不見,有什麽事情嗎?”

冠英也知道邊重行這人素來不喜歡寒暄,也不以為意,站起來說道:“主公剛剛傳來最新的戰報,我河套大軍在黑石城下大敗曼丹士兵,琅邪王耶律滄桑和耶律滄海等人戰死,耶律明輝率領著三萬多殘兵敗將退守曼丹王宮,正在進行最後的負隅頑抗。百度搜索給力文學網整個黑石城,就隻有耶律滄浪成功逃走。而與此同時,奉帥和信帥在密豐城下全殲耶律邊荒的十萬士兵,曼丹已經離滅國不遠。”

邊重行自顧自的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皺著眉頭說道:“也不能這麽說,密豐城內還有蕭士成存在,此人打仗是一把好手,不把密豐城拔掉,我們的後勤運輸始終會有風險。其次,曼丹雖然主要的人口和經濟區域都在中南部地區,可是他們北部地區至少還有三百萬人口,隻要組織得當,拉起一支二三十萬的軍隊並非難事。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楚相成讚同的點頭,駱祥傳回來的戰報之中也提到了這個問題。看來河套將領並沒有因為這場勝利而衝暈了腦袋,都很敏銳的意識到了裏麵的風險。

“駱祥在戰報中提到,現在主公想要趁熱打鐵拿下拜京,因此不會傾注太多注意力和兵力在這上麵。剛才老夫還愁眉不展,不過冠英剛才提到一件事情,老夫突然覺得有些眉目了。”楚相成笑嗬嗬的說道。

邊重行愣了一下,偏過頭來看著這個和自己一樣的獨臂將領。

“由於主公率領主力大軍離境,我們在大河以南僅僅隻有磐石軍團的五萬將士,因此帝國內部很有些人在蠢蠢欲動。”冠英道。

“秦川李家、淮水張家還是宋家餘孽?”邊重行隨口問道。他雖然南下隻有半年,不過畢竟是負責全國範圍內的軍務問題,因此對於國內的情況很是了解。

“還有劉家和極樂聖教餘孽以及邏些王朝。”冠英臉色嚴肅的說道,頓了一下,冠英看了看麵容古井不波的楚相成。

楚相成抬了一下眼皮,淡淡說道:“說下去。”

“定南軍團也頗不穩定,而名劍山莊的楚莊主最近的活動有些頻繁,經常和瑤池玉宮的天風鈺宮主接觸。此外,我們還發現了九天禦神箭君唯明出現在了揚州路瓜州金灣縣附近。”冠英大著膽子說道。

楚相成眉頭緊皺,冠英則是鼻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現在天下人都很清楚楚見煥和楚相成的關係,可楚見煥現在分明就有些問題,誰知道楚相成會怎樣處理。

良久,楚相成總算是冷哼了一聲:“極樂聖教、益州宋家、還有清風劉家,早知道當初無法將他們徹底鏟除,淮水張家和秦川李家也太沉不住氣了,居然這麽快就跳了出來。隻是沒想到啊,連定南軍團都有問題。”

冠英試探著說道:“大人,屬下覺得這是對方在有意試探我們是否知道了內應的身份,畢竟他們的動作還是相對低調,如果我們不是特別關注他們的舉動,根本察覺不到。”

楚相成身子後仰,靠在椅背上,沉吟了一會,道:“說具體的。”

冠英點頭道:“秦川李家私下裏在秘密聯係那些被我們解散了的舊部。在南部四州,他們不斷的將以前曾經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精壯男子以各種各樣的理由集中起來。而在淮水地區,則是突然出現了不少的盜匪,淮水商家大為不滿,大肆招募保鏢護院。兩者加起來,至少能夠聚集起十五萬士兵。”

“定南軍團了?”邊重行關心的問道。

“成國赤等人和大湖路太守顧長風頻繁接觸,洪州城內的糧食有大量儲備的趨勢,大湖路地區大部分的鐵匠皮匠等已經被納入軍旅,這是典型的備戰行為。”冠英答道:“邏些王朝暫時沒有異動,隻是烏必蒼雄在最近兩個月內四次秘密接見了幾個來自帝國內部的商旅。”

邊重行想了一下說道:“暫時應該沒問題,主公的大軍在塞外正節節勝利,他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發起叛亂。現在應該隻是在儲備力量,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會選在主公大軍戰敗之後。”

楚相成笑嗬嗬的道:“養虎是為了殺虎,而不是為患。不過他們的力量膨脹的還是太厲害了。僅僅是四個正規軍團,便有三十五萬士兵。加上這雜七雜八的軍隊,一不小心,就能夠拚湊起五六十萬。而我們現在在大河以南的總兵力就隻有朱希高的五萬,情況不容樂觀啊。對了,東方軍團情緒如何?”

“東方軍團情緒穩定,這畢竟是向將軍一手帶出來的軍隊,無論是忠誠度還是士氣都很不錯。但是,名劍山莊、瑤池玉宮和煙雨凝花宮向來是清風劉家的忠實盟友,屬下擔心,他們的高層如果發生變動,那麽這個軍團將遭受不白之冤。”

“憐風不會有問題,他如果真有野心,當初老夫提出讓他過繼的時候,他就不會拒絕。劉家能給他什麽好處,而隻要過繼給老夫,以後少不得封侯拜相。”楚相成自信滿滿的說道,不過一想到自己的兄弟,那個倔強的就像是一頭牛的兄弟,楚相成又不由得長長一歎。

邊重行眼中精光閃爍:“楚大人,對方的力量膨脹的太厲害了,我們必須先打壓一下才行,不然場麵必然會失去控製。哼,早知道他們不安好心,必定會存心叛亂,果然如此。”

楚相成笑著說道:“老夫剛才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雖然這四個軍團人心不穩,但是下麵的士兵,並不是每個都如同他們的上級一樣心存不軌。所以,老夫準備來一招釜底抽薪。”

頓了一下,看了眼若有所悟的邊冠二人,楚相成道:“東方軍團先整體調到塞外,然後在重新組建一個軍團,由破立、黃巾、定南和雪狼四個軍團中抽調人員,以自願為主,有多少去多少。這些人一走,那李鐵鳴等人必然會立刻將他們的忠實部下采用各種方法混入軍方之中。這樣一來,我們不僅能夠為塞外提供至少十萬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並且能夠最大程度的將對方暗藏的勢力暴露在陽光之下。獨帥意下如何?”

邊重行點了點頭:“楚大人這一招實在是高明,本帥認為,我們有必要將帝國所有的鐵匠和皮匠這些盡可能的集中到河套以及大河以北地區。理由嘛,就說這是為了征討塞外方便。並且限製商賈之間的糧食流通,將大河以南地方州府儲備的糧食盡可能的收上來,以最大程度的削減對方的持續作戰能力。”

楚相成也很是讚同邊重行的意見,戰爭不僅僅是戰場上的事情,各種經濟政治因素同樣重要。

“我們欠李蕭漠一份人情,不如讓他擔任這個新成立的軍團的軍團長,至於嶺南和百越兩路,就由李鐵戰暫時軍管,反正這裏都還沒有帝國的百姓,給他一個好聽的名頭,先穩定一下他們的心思。”楚相成道:“主公準備在曼丹和拜京的中南部地區設立嶺北路,讓老夫擬一個方案出來,正好一舉數得。”

冠英在一邊聽得心悅誠服,這就是河套最頂尖的謀士,片刻之間便將所有的事情處理的妥妥當當,根本沒有任何的疏漏,和這樣的人做對手,實在是李鐵鳴等人的不幸。

“密切監視名劍山莊、煙雨凝花宮和瑤池玉宮的動向,注意,這些人都是高手,不要讓對方看出來。”楚相成斷然喝道。

“是!”

“興安嶺以西,斷魂嶺以東,長城山脈以北,黑石沉沙二城以南,設嶺北路,治所未定,擢升李蕭漠為嶺北路太守。設邊軍飛熊軍團,最大編製五萬,李蕭漠暫攝軍團長一職。楚憐風東方軍團北上嶺北路,協助李蕭漠剿滅曼丹殘餘。飛熊軍團兵員由定南、黃巾和破立軍團中抽調,空缺部分,由軍團長和地方政府協商補充。”

在接到楚相成的建議之後,昊天毫不猶豫的下達了這道命令。

看到這份戰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李鐵鳴等人可以說是欣喜若狂,由於飛熊軍團的兵員是由各個軍團抽調,因此正好可以將軍隊中那些對河套有感情的部分全部抽走,然後將自己的死忠部下填進來。雖然這樣一來導致李蕭漠和楚憐風去了塞外,短時間內不可能回到大河以南,但是自己手中的力量卻相對增加了很多。最為重要的是,河套方麵根本就沒有增加地方駐軍,整個大河以南,他們的總兵力不過五萬。即便是加上河套和大河以北,也僅僅隻有一個完整的磐石軍團和金雕、蒼狼、麒麟三個軍團三十萬軍隊,隻要昊天在拜京吃一個大虧,就能夠給河套一個好看。

奉敬歎了口氣,楚相成終究還是開始執行這個計劃了。按照奉敬的想法,其實解決問題的手段並不一定要通過無休止的殺戮。破立黃巾等軍團既然不怎麽穩定,那麽不妨將他們全部遷徙到東北三國故地,暫時充作邊防軍團,讓他們剿滅東北三國的殘餘勢力,並且防止北麵阿巴特人趁機擴大勢力範圍。

東北三國雖然曾經也是相對繁華的所在,可是在經過了河套的戰火之後,已經不是地廣人稀的問題,而是千裏無人煙白骨遍於野。破立軍團等的士兵不是北方人,也不懂放牧,他們在這裏根本無法從當地獲得任何的補給,所有的物資和糧食都必須通過河套供給。這樣一來,軍權和地方被河套一南一北分開,李鐵鳴等人就算有任何想法,都不可能實施。而將這些人在塞外放上十年八年,他們就算再有野心,到時候也不可能在威脅到河套的安全。

如果他們要武力反抗,那也沒什麽,反正長城防線就在自己手中,他們難道還比當年鼎盛時期的東北三國厲害?

可是楚相成並沒有這樣做,而是將他們之中忠於河套的部分遷到了這裏,留下的空缺也是讓李鐵戰成國赤等人自行解決,如此一來,這些人就全部成為了他們的死黨。說的更好聽一點就是,等他們高舉反旗,河套發兵平叛的時候,殺起人來相當的方便,根本不用去辨別他是否是被迫。

駱祥微微一笑,他明白楚相成的想法。他們一開始的計劃就是養虎殺虎,昊天心腸很軟,至少在麵對著自己的族人和曾經的朋友的時候,昊天總是難以狠下心腸。不過無論是秦川李鐵鳴還是淮水張家,都不甘於失去他們曾經的權力,他們必定會不擇手段的恢複以前的榮光。因此,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將他們所有的力量全部晾到明麵上。楚相成這一招,很顯然是在開始著手日後大清洗的計劃了。

沒有人意識到楚相成現在究竟在做什麽,就算是現在作為楚相成的副手的魏鶴夏侯名鄭承恩等人都隻能隱約猜到。不過駱祥明白,因為他就是計劃的製定者之一。

河套統一了神州之後,並沒有對大河以南實行有效的治理,理由是河套人力資源儲備不足。不過這確實隻是一個借口,河套當年起兵僅僅一年,便收複了西北二路,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依然有足夠的人手擔任地方知府,並且將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條,這說明河套根本就不缺少人才。然而現在,河套除了各路的太守,居然是將整個地方治理拱手讓給了地方勢力和三大世家以及當年清風帝國的殘餘勢力。

對於地方上有名望和有骨氣的人,河套要麽是以集中富戶,恢複天都聖京經濟為由,將他們家族中人基本集中到了天都聖京。對於那些對河套有著好感的普通百姓,河套以賜予土地的方式,讓他們大規模的遷往人煙稀少的幽雲十六州地區。

在經過了多年戰亂之後,大河以南的總人口已經下降到了三千萬多一點,即便是加上河套原有的人口,整個神州的總人口也不超過五千萬,較之618年前的清風帝國,人口銳減了三分之二。河套這次組織百姓北遷,由於待遇相當的豐厚,即便是神州子民有著根深蒂固的故土情結,短短一年的時間裏,依然有超過五百萬百姓遷往幽雲十六州地區。而李鐵鳴等人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人都是相當的擁護河套政權,並且和他們原有的統治者不怎麽合拍。

在李鐵鳴等人看來,河套這是在對那些傾向於他們的人示好。而且遷徙百姓充實邊關,這也是曆朝曆代都在做的事情,自然沒有放在心上。於是,在河套的大力組織下,這還是自君臨天下王朝以來,神州第一次出現南民北遷的浪潮。

李鐵鳴等人也都算是老狐狸了,不過他們依舊沒看清河套的意圖。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們沒想到河套居然能夠狠到如此地步。楚相成和駱祥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凡是忠於河套的百姓,都已經遷往幽雲十六州,地方上有些名望和骨氣的人,也全部集中到了天都聖京,一旦情況不對,那麽便能夠輕而易舉的掩護著自己的擁護者回到大河以北。而等河套大軍在此南下的時候,必然是毫不留情的大屠殺。

駱祥正在得意的微笑,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先生,為何總要用如此血腥的手段解決問題了?”

駱祥一陣心驚,不過迅速便回過了神來,當今天下能夠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欺近自己的,僅僅隻有兩人,而英武居士現在應該還在血色高原,這個人自然隻有辛皎。

駱祥轉過身子,迎著辛皎的目光說道:“因為我們要開萬世之太平,因此必須將一切不良的因素全部剔除。主公太心軟了,而這些人分明就是居心不良,將他們留著,日後必生事端。養貓不養虎,養狗不養狼,這個道理主母你應該明白。”

“先生是擔心養虎為患?”

駱祥點頭:“不錯,主公這是在養虎。現在不提前做出準備,那麽日後必然會造成更大的災難。大亂之後應該有大治,可這些人一天不死,神州就不可能真正做到大治。”

辛皎默然無語,她不喜歡參與到這樣的勾心鬥角中去,她也很討厭這種感覺。不過對於駱祥等人動輒殺人數以萬計的行為,她還是頗有微詞。

“先生,不管是秦川李家還是淮水張家,都是後繼無人,就隻有一個李蕭漠能堪大用。可是我們河套人才濟濟,像先生你和血帥他們,任何一個存在,李蕭漠都掀不起大風浪,先生又何必斬盡殺絕了?”辛皎歎氣道。

看著辛皎那悲天憫人的神情,駱祥歎了口氣:“主母,你以為我們就真的這麽熱衷於殺戮嗎?隻是這些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輩,他們一天不死,神州就不得安寧。現在剛好是大亂之後,他們現在發難,至少能夠將災難降低到最小。若是再過十年八年,等他們恢複了元氣,而當時恰巧又是太平年間,造成的破壞必然會更大。要想讓帝國長治久安,必然為常人不能為。”

頓了一下,駱祥轉過身子,仰望著漫天的繁星,感慨的說道:“主母,你相信有天意存在嗎?”

辛皎愣了一下,她不知道駱祥怎麽會突然轉到這個上麵來,思索了良久,這才說道:“妾身並不相信有天意存在,否則神州就不會又這麽多屈死的人,也不會有那麽多的不公正。”

駱祥沒有轉身,隻是背對著辛皎說道:“但是老夫相信,天道不徇常人,故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但是,當一個人的所作所為超過了一定的限度之後,必然會遭受天譴。”

辛皎心中一動,眉目連眨:“先生,你的意思是?”

“動輒殺人百萬,就算有正當的理由,可畢竟是屠戮生靈,逆天之舉,必遭天譴。當日窺天居士就說過,除非是大善若惡或者命硬逆天之人,絕對難以逃過天譴之罰。老夫擔心的就是,當我們這一代人先後辭世,帝國正當青黃不接的時候,南麵會發生一些意外。為了避免帝國順利的過度,還是有我們來做惡人,將這些問題先全部解決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