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昕怔了怔,還以為她會提什麽要求,原來隻想吃頓好的。
他腦海中又浮現出那條罪犯成群的街道,肮髒狹小的地下室,廣場上載歌載舞吸引遊客的吉普賽人……他從未想過世界上還有人是這樣活著。
拚盡全力的活著。
聶昕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輕輕抬眼,對上少女滿懷期待的目光。
他伸出手揉揉她的小腦袋,艱澀的吐出一個字:“好。”
桑晴雀躍不已,現在睡飽了,一會兒又能吃飽,這種日子就是天堂吧!
很快就有人送餐進來,都是出自這家酒店頂級大廚之手,比她幹活兒那兩天吃的還好。
桑晴把持不住,眼睛都亮了,正準備拿起刀叉大快朵頤,手忽然停下。
然後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把床鋪平整,又把餐盤端到餐桌上。
聶昕不解:“都給你送到床邊了,你就在**吃就是了。跑下來幹什麽?”
“吃東西弄髒了怎麽辦?這麽好的床,我可舍不得!”桑晴叉起一塊煎三文魚,一口就吞了進去,興奮的讚歎,“嗯!好吃,太好吃了!”
聶昕輕笑著搖搖頭,他不理解這小丫頭幹嘛那麽寶貝這張床,弄髒了再找人清理不就行了。
可桑晴同樣也不能理解他,在他眼中好像什麽東西都不值錢,他對什麽東西都不在
意。
“你慢點,別噎著!”聶昕站在一旁又是遞水又是遞紙巾。
他自己沒察覺,長這麽大連加胡椒粉都是傭人在旁邊給他加,如今他卻上趕著伺候一個小丫頭,還給她剝蝦皮,挑魚刺。
這裏有中餐有西餐,桑晴不太會用筷子,一隻肉丸子怎麽都撈不起來。
聶昕笑了笑,用筷子給她夾住,喂到嘴邊。
桑晴一口吃進去,小牙還在筷子上硌了一下。
肉丸子的美味讓她整個人都要飛起。
“Uncle!這個……這個好吃,好吃!”桑晴大聲叫著,“你也吃一個嚐嚐!”
聶昕無語,看了她許久,“你……非得喊我uncle嗎?”
“那,應該喊你什麽?”桑晴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聶昕心頭拱火,“你覺得呢!”
桑晴慢慢把嘴裏那口肉丸子咽下去,想破了腦袋,最後很小聲的咕噥了一句:“……Daddy?”
“噗!”
聶昕一杯水全噴在地上,差點嗆死。
桑晴趕忙去給他拍後背。
一邊拍一邊討好的笑著:“你看,我要是喊你‘爸爸’,你也會嚇到的對吧?這個太別扭了,還是叔叔好聽!”
“……”
聶昕這輩子沒這麽無語過。
算了,他不再強求,一切都隨她好了。
“Uncle,”桑晴笑了笑,
小心翼翼問他,“吃完飯我還能在這睡會兒嗎?”
“當然可以。”聶昕看看她,“你就算在這住著都沒問題!”
桑晴受寵若驚,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做夢都沒敢想自己能住這麽好的地方。
小女生低下頭,默默喝著碗裏的湯,忽然間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嗬,睡一覺就足夠了,哪能真的住在這?她這種人,配不上這裏。Uncle的房間又豪華又幹淨,她千萬不能弄髒了。
……
聶昕很紳士的把套房讓出來給桑晴。
霍知行招呼他來家裏住,他裝模作樣的客氣客氣,結果下一秒就拎著行李鑽進人家的別墅了。
兩個男人坐在地毯上小酌,薑燦靠在沙發上聽胎教音樂。
膠片機裏放的是柴可夫斯基交響曲,宏偉大氣的篇章,高雅而靈動。
不過聶昕卻皺皺眉,思緒不知不覺就飄去了那個廣場。
吉普賽人沒有什麽像樣的樂器,做不出交響樂。可一張手鼓一把琴,就能把偌大的廣場裝點的像派對現場,驚豔四方。
不知那個小丫頭穿著長裙翩翩起舞時,是什麽樣子的?
她的聲音像夜鶯,歌喉肯定不錯。
那,周圍應該有不少男人看吧……
聶昕心頭一堵,捏著酒杯的指節泛白。
“你幹嘛呢?”霍知行提醒他,“
該你出牌了!”
聶昕回過神,猛然對上霍知行戲謔的笑。這牌不用出了,他已經輸了大半。
“不玩了!”他把牌一扔,滿臉輸不起的樣子。
霍知行笑起來,跟薑燦對視一眼。
他倆都知道他在想某人。
“既然放不下,就回去看看唄!”薑燦笑了笑,“你有手有腳,這裏又沒人綁著你,幹嘛不走?”
“表妹,你這是下逐客令?”聶昕瞥她一眼,隨即看向霍知行,“也不管管你老婆!”
然而霍知行直接坐到薑燦身邊,認真點頭,“我老婆說的對!”
“你……”這把狗糧真是吃不下去。
聶昕氣急敗壞:“霍知行你真沒出息!”
霍知行又麵無表情的點點頭。
聶昕酒杯一放,輕嗤道:“我看你就是個老婆奴!”
“哦……”霍知行故作深沉,“就算當老婆奴,總比有些人連老婆都沒有的強。”
“老公,你說的真好!”薑燦揉揉他的臉,給他喂一顆藍莓。
男人溫柔一笑,輕吻她的發絲,“是我老婆好!”
聶昕睜大眼睛,屁股底下像長了刺,一刻也坐不住了。
以前唐一嵐拍劇,從來不會拍這種雞皮疙瘩掉一地的橋段!
薑燦看著聶昕鐵青的臉,終於繃不住的笑出聲。
“哎,”她拍拍他肩膀,“說認真的,這次
要不是多虧了桑晴,那十幾件禮服就毀了。發布會明天就要舉行,她得記個頭等功!這個給你!”
聶昕接過來,是明天發布會的請柬,淡藍色做底,上麵用水彩畫著淺淺的百合花,幾個燙金藝術字優雅醒目。
“我肚子大不方便,麻煩你把請柬給桑晴送去行不行?”薑燦笑道,“明天發布會,她可是我的座上賓呢!”
聶昕剛要拒絕,霍知行就按住他手腕,不容任何反駁。
“嗯……好吧。”聶昕說的不情不願,“表妹,其實我,不想跟那種人有什麽交集,嗬,好歹我是個影帝,也有點小小的家族背景,我跟她,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
薑燦和霍知行兩人靜靜的看他表演。
聶昕摸摸鼻子,請柬在手裏晃晃,唇角輕勾,“不過既然是表妹交代的任務,我就勉為其難,跑這趟腿!”
說完他猛的站起來,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腳底抹油一樣衝出別墅,三秒鍾就消失在他倆視線裏。
薑燦哭笑不得,碰碰身邊的老公:“你們男人都這麽虛偽?”
“別把我算進去,我跟他不一樣!”
“是嗎?”薑燦目光俏皮的看著他,“那從前你假扮顧莽跟我結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早晚有一天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