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姨娘,我們奉老太太、太太的命來接你們回家了。”

阜縣,一處莊子上。

一群衣著不凡的丫鬟婆子恭恭敬敬跪下。

李琴南擦了擦手,情緒看不出半分變化,隻是有些疑惑道:“怎麽忽然接我們回去?”

她是原主四歲病死後穿來的。

十年都不聞不問,這時候忽然來接她們,用腳趾頭想也不是什麽好事。

為首的婆子目光閃爍:“姑娘,您也到了年紀了,是時候該成親了。”

薛姨娘頓時緊張起來,死死抓住了李琴南的手。

“聽嬤嬤這意思,是家裏已經給我說定了親事?對方可知道我臉上有胎記,還是個六指?”

李琴南側頭笑看向那個婆子。

隻見她生的五官清秀婉約,如同一朵空穀幽蘭般潔淨,氣質幽遠。

可偏偏有右眉處有個月牙形的紅色胎記,足有核桃大小,因為膚色白皙透亮,所以十分顯眼。

婆子的頭更低了,甕聲甕氣道:“娶妻當娶賢,自然不看重外貌,更何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方父母已經知道且還應了的。”

李琴南隨意道:“成,那便明日出發回京城吧。”

逃也逃不走,索性就回去,正這小地方她也呆夠了,出去看看也不錯。

和她的無所謂不同,薛姨娘很忐忑不安。

收拾行李時,她神情很恍惚。

李琴南看了她一眼:“姨娘該高興的,回去就能見到你的孩子了。”

薛姨娘回過神,哭著坐到**:“大姑娘何必說這話紮我的心,我也隻見過那孩子一麵,這十幾年我都是把姑娘當做我親生的。”

頓了頓,她又哭道:“瞧我說的什麽話,我什麽身份,自然不配把姑娘看做親生的,可我也是一顆心為著姑娘,明知道回去是刀山火海等著姑娘,我豈能高興得起來?”

李琴南默然。

她本是寧安侯府嫡出的長女,該金尊玉貴的活著,可她生下來臉上便帶著胎記,一隻腳有六指。

侯夫人受不了這個打擊,寧安侯府也丟不起這個臉。

恰好薛姨娘產期隻比侯夫人晚了兩天,生的也是個女兒,索性來了個狸貓換太子。

原主這個嫡出長女便成了庶出二女,薛姨娘的孩子搖身一變成了嫡出長女。

“姨娘不想我回去嗎?”

李琴南靜靜看著薛姨娘。

薛姨娘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姑娘這種情形,回去嫁給誰都不好,倒不如配個家世一般的。”

李琴南又問:“若太太叫我回去,是想我替妹妹嫁給什麽人呢?”

薛姨娘一怔:“這怎麽可能呢?”

“她們都叫我大姑娘,這便是要恢複我的身份了,寧願讓寧安侯府蒙羞也要恢複我的身份,又是要成親,自然是替嫁,想必男方十分不好。”

李琴南定定望著薛姨娘,“姨娘現在還是不想我回去嗎?”

她眼睛清澈透亮,帶著一股看透人心的清冷。

若她不回去,那倒黴的自然是薛姨娘的親生女……

薛姨娘的嗓子忽然就梗住了。

什麽話都說不出。

似乎早就料定了這個結果,李琴南沒有失望,隻是靜靜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後出去了。

她孤身來到這個異界,占了這個夭折小姑娘的身體,如今其實還是孤身一人。

對任何人她都不曾抱有希望。

她隻想好好活著,無憂無慮的活著,替她,也替那個可憐的夭折小姑娘。

婆子見她要出門,急急跟上去:“姑娘去哪,老奴跟著伺候吧?”

“我去縣城買些東西,往後就不回來了,還挺舍不得,嬤嬤別怕,我一個女孩子不敢跑的。”

李琴南似笑非笑睇一眼婆子。

婆子尷尬一笑,倒不好真跟出去了。

心想,她一個十四歲的年輕女孩兒,還是在鄉下長大的,肯定沒那個膽子逃。

再說了。

她也不知道要嫁的是十分不堪的八王爺。

……

縣城裏。

一個無名飯館門口正排著一群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嘿?我們巴巴的跑過來吃飯,怎麽今兒這麽晚了還不開門營業呢?”

“就是啊,為了吃這口飯,我可是早上都沒吃呢!”

一個圓臉丫頭奮力安撫著眾人:“實在是抱歉了,今天東家還沒來,恐怕是有什麽事晚了。”

說話間,後院兒傳來一道清冷女聲。

“蓮兒,把門關上閉店吧,我有事告訴你。”

蓮兒應了一聲,不顧食客們殺人的眼神,哐當一聲把門關上了。

“姑娘,怎麽今兒來的這樣晚?”

“你收拾收拾,我們要離開這兒去京城了。”

李琴南翻了翻賬本,“你下午將賬麵上的銀子都換成銀票,一個銅板都別留,賬房先生就多給兩個月的月錢,這鋪子……就留著吧,也不賣了。”

好歹是她第一個產業,她不舍得賣。

也是個退路。

聽說要去京城,蓮兒很高興,眼睛亮晶晶道:“那這店裏的東西都怎麽辦?”

還真是,這些東西丟了也可惜了。

當初為了開飯館,她可是花了大功夫才打了一些貼近現代的廚具。

李琴南捏了捏額角,秀美的臉上透出一絲無奈:“都帶上吧,就買一輛馬車一起拉去京城。”

到了京城她還要秘密開飯館的。

老手藝可不能丟。

……

翌日,幾輛馬車浩浩****向京城方向而去。

到了下半晌,忽然就下起了暴雨,一行人狼狽的躲進了破廟裏。

結果進去了才發現,裏頭竟是有人的。

幾個短打彪形大漢圍坐著,一身赫人的殺氣好不嚇人,個個眼睛如狼似虎瞧過來。

李琴南鼻子動了動,敏銳的嗅到了血腥氣。

她定睛一看。

那群大漢中間半躺著個男子。

他一頭烏發散著半遮住臉,隻漏出雪白如玉的下巴,以及一張剛毅淺薄的嘴唇。

男子衣著簡單卻透著一股矜貴的氣息。

這人不簡單。

幾乎是瞬間,李琴南就在心裏下了結論,也萌生了退出去的想法。

這人不會是被追殺的吧?

留下可能會遇到危險。

但這時候扭頭走,恐又引起這男子的懷疑。

李琴南一時陷入了兩難境地。

那男子注意到她,不知道低聲說了什麽,離他最近的大漢便起身走了過來。

“這位姑娘,我們家主子說要是害怕,即刻滾還來得及,別站在門口擋著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