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這一點,李琴南的表情雖然還是帶了些冷意,但語氣卻不再那般含槍帶棒了,“這你不該問我,我也沒辦法回複你。”

“我隻是想要知道過往的真相,我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便不會再拿這件事去為難你,你便放心吧!”

伍冽卻無論如何也方法不下心來,他想要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話剛出口便被李琴南一臉不耐煩地打斷了,“我可不想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我也不想聽了。”

伍冽臉上的表情一僵,吊兒郎當的姿態已經在他身上找不到一點蹤跡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放棄了說服李琴南的想法,轉而說起另一件事,“你會將我們今日的對話告訴上官青蓮嗎?”

怎麽說呢,伍冽其實對上官青蓮這個姑娘充滿憐憫的,尤其是瞧見她那張同她母親極為相似的臉的時候。

若他和皇後的關係是正常的,不像現在這般見不得人也見不得光,那上官青蓮,恐怕還得叫自己一聲姨父。

有這麽一個爽朗又漂亮的小姑娘做自己的外甥女,伍冽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著上官青蓮再次因為所謂的真相而陷入複仇的執念之中,痛苦不堪的。

即便這痛苦是由她母親最信任最親密的親人們親手造就的。

伍冽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甚至多了幾分懇求,似乎是在求李琴南手下留情,給他一個否定的答案。

李琴南這般敏銳的人,自然是瞧見了伍冽臉上的表情。

作為上官青蓮的好友和同窗,她自然是希望上官青蓮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但她也很清楚,真相隻要揭開了一個小角,便再也瞞不住。

上官青蓮已經生了疑惑,她再遲鈍,也必然不會立刻便將此事放下。

今日的事情會在她心裏頭買下一顆種子,在不知不覺中生根發芽,直到種子生長到足夠茁壯的地步,讓她幡然醒悟。

李琴南都不能確定,上官青蓮會用什麽手段去尋求那段被她忽視了十四年的真相,是去問她的父親,還是去尋求齊晚、甚至長公主的幫助……

總而言之,上官青蓮遲早會直到真相,一直瞞著她也沒什麽意思。

與其等她日後被不懷好意的人刻意透露真相,被人牽著鼻子走,中了別人的計,還不如便直接由她將此事告知於她,也好讓她好好安慰於上官青蓮。

這般想著,李琴南便毫不猶疑地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伍冽的目光逐漸暗淡了下來,“這事同上官青蓮有關,她有權利知道真相,我不會瞞著她。”

伍冽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才壓低了聲音開口,“她還小,讓她知道這些事情對她沒有半點好處,若不是不加以好好引導,她恐怕還有掉進死胡同——”

李琴南聽不下去了,直接揮手打斷伍冽,“伍大夫,你也知道,這事若是不加以引導,上官青蓮說不準還得掉進死胡同——”

“你覺得,是讓我告訴她真相,在她難過並生出怨氣的時候好好地安撫、引導她好,還是讓她被別人透露真相,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要好?”

伍冽再次被李琴南說服了,他不得不承認,他想得,的確不如李琴南全麵。

他猶豫片刻,才看向李琴南,“那便由你將這事跟她解釋清楚吧!”

伍冽都屈服了,但下一刻他又想起什麽來,又喊住了轉身欲走的李琴南。

他遲疑了許久,久到李琴南都開始不耐煩,打算直接走掉的時候,才磕磕巴巴地張了嘴,“琴南,這事,你能不能再瞞上官青蓮一段時日?至少等我離開了這裏、瘟疫被解決了再說……”

李琴南狐疑地看了伍冽一眼,很快便明白了伍冽的意思和藏在心底的祈求。

現在這副場景,同當初在揚州的時候,伍冽主動跟她講起他和程璟的淵源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伍冽自覺自己對不住程璟,便選擇將真相告訴她這個同程璟關係匪淺的人,讓她將真相轉告程璟,讓她替伍冽承擔程璟的怒火。

如今,舊事重演。

伍冽今日同她說這些,又何嚐不是在利用她和上官青蓮交好的緣故,讓她代替他去安撫、引導上官青蓮呢?

伍冽自己沒有辦法麵對知道真相的上官青蓮,便想在走之前,讓李琴南將真相藏好,以避免自己遇上滿眼仇恨的上官青蓮。

伍冽這主意,打得還真是好。

但即便李琴南已經知道了伍冽的真實想法,她卻也隻能在心底暗暗鄙夷他這種做法,麵上卻不敢流露出半點不願意的神色。

她還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她不是上官青蓮,她處在旁觀者的位置上,便能更清楚地看清楚利害。

讓上官青蓮在伍冽還在她跟前晃的時候得知真相,的確能讓上官青蓮找到一個報複的對象,也好對著某人惡語相向。

但上官青蓮的情況也同程璟類似,若是讓她在伍冽走後在得知真相,讓時間削平她心中的滿腔怒火,對她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李琴南不知道自己還能在京城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選擇舍下京城的一切牽絆,假死脫身擁抱自由。

長公主對上官青蓮虎視眈眈,齊晚又還有事情瞞著上官青蓮,李琴南便必須為上官青蓮的未來考慮。

就讓伍冽一直虧欠著上官青蓮吧,他遲早會因為自身的愧疚,在上官青蓮遇到危險的時候,出手相救的。

如此,也算給上官青蓮一個保命的後招。

短短幾息的功夫,李琴南心中已經轉過了好幾個念頭,隻是麵上依舊一派平靜,半點都沒有將她心中的想法透露出來。

她看了一眼伍冽懇求的眼神,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好,我答應你,在你離開之前,絕對不將這事告訴上官青蓮。”

伍冽這才鬆了一口氣,麵上重新積攢起些許血色,瞧著精神氣兒又回來了,“那便好,我也可以放心地在這裏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