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南有些無語，惡狠狠地瞪了蘇先生一眼。

蘇先生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氣氛不對勁，雖然不知道此刻的冷凝是因為什麽，卻還是識相地閉上了嘴。

程璟卻猶覺不滿意，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在意識到蘇先生還在場的時候又突然停了下來，意有所指地給蘇先生使了個眼神。

自家王爺的眼神蘇先生還是看得懂的，他隻愣了片刻，便識相地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看這陣勢，自家王爺是有重要的事要跟王妃談呢，他還是不要在這裏影響他們的情緒較好。

等蘇先生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轉角，李琴南才眯著雙眼看向程璟，語氣複雜難辨，“王爺，你想說什麽，便直說吧！”

程璟瞧著李琴南一副做足了準備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你這般緊張做什麽，本王隻是隨口說幾句話，怎麽就值得你這般警惕了？”

李琴南不置可否，她才不信程璟的鬼話呢！

若他真的隻是想要隨便跟她說幾句話，為何要支開蘇先生，搞這麽大的陣勢。

李琴南沒有說話，隻定定地瞧著程璟，用眼神催促著他盡快開口。

程璟倒也沒拖延多久，很快便瞧著李琴南緊張的麵色開了口，“李琴南，你該想明白了吧，不是所有人都能稱作家人的。”

李琴南懵了片刻，不知道程璟為何要說這個。

程璟像是瞧出了李琴南的疑惑，不等她開口，便不緊不慢地補充，“你瞧，你的二叔是被他的親哥哥所害，上官夫人又是被她的親姐姐和她的家人一步步推入深淵的——”

“至於你，則更加慘了，你甚至沒有享受到寧安侯府的關照和愛，便一直被他們利用和暗算，你覺得，你再對他們心懷期許，有用嗎？”

等程璟說完，李琴南才知道程璟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她覺得這話不該由程璟跟她說，況且她之前已經醒悟過來了，已經決心不再對寧安侯府之人留情，如今程璟再次開口，便有些突兀了。

李琴南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複程璟，幹脆沉默著。

但她的沉默卻讓程璟以為她對自己的觀點並不讚同，手指悄悄地攥緊了，“李琴南，若是你不同寧安侯府割席，你遲早有一天會被他們牽連。”

程璟這話也不是無的放矢，寧安侯府在李正沒有回來前，有王氏壓著，還算靠譜，但等李正一回來，王氏的權柄分散了，做決定的多了一個李正，事情就全然不一樣了。

李正之前會同杜丞相聯係，蓄意破壞他和李琴南的婚約為自己牟利，甚至在更久之前便以為品行問題連累自己兄弟一起被貶，還對自己兄弟暗下殺手——

他接下來會做什麽，程璟都沒有底。

他隻是本能地覺得，這個李正，遲早有一天會將寧安侯府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至於是什麽時候，他不清楚。

但也正是這個不清楚，才讓程璟發慌。

況且……

程璟想到蘇先生之前告訴他的事情，麵色微微變了。

寧安侯府參與了幾十年前那場逼宮政變，甚至前寧安侯爺還可能是親手殺死他外祖之人，他即便喜歡李琴南，也不能不介意。

李琴南也知道程璟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但她依舊不知道該怎麽回複他。

思索了半天，李琴南才幹巴巴地開口，“我知道了，反正我馬上就要跟你成婚了，下月十七一過，我便是八王府的人了——”

“我以後跟寧安侯府再也不往來不就行了。”

經了這麽幾天的洗腦，李琴南已經能夠接受自己馬上就要嫁給程璟的事實了，嘴巴上也愈發橫行無忌起來。

她說著，便同程璟想到了同一件事，臉上的表情登時有些僵硬。

程璟不會已經知道了寧安侯府參與了幾十年前的那樁舊事吧？

要不然，程璟為什麽這些日子一直催促著她遠離寧安侯府，還將婚期定得那般早？

李琴南心中存了這樣的疑惑，再看向程璟時，目光中便多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心虛。

她斟酌了許久，還是試探著開口，“王爺，你是不是知道我祖父做的事情了？”

程璟眼神一變，他知道此事還是派蘇先生去查的結果，李琴南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又如何會知道這件事？

他沒有本分猶豫，直接開口問她，“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李琴南一看程璟的表現，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錯，程璟果然已經知道了前寧安侯爺的所作所為。

但既然他已經知道了，為何還要這般對自己。

按理來說，現在的她，對程璟來說，可是仇人的子孫，不殺了自己便算好了，哪有這般相護的道理。

李琴南這般想著，便問出了口，“你先別管我是怎麽知道這事的，我倒想要知道，你得知此事之後，對我的感情，就沒有一點變化嗎？”

李琴南沒有把話說全，她努力許久，也沒法接受那個程璟恨自己、厭惡自己的事實，甚至連說出口都不肯。

程璟顯然是清楚她的意思的。

他到了此刻，才有精力去靜下心來想，自己到底會不會因為李琴南的身份厭棄於她。

他想了許久，將所有角度、所有可能的結果都考慮進去了，得到的結論還是自己喜歡李琴南，永遠不會因為這事厭棄她。

理由有很多，或許是因為李琴南早早便被送到了鄉下，完全是靠自己活到了今天，沒有受到寧安侯府的恩惠，反倒老是被裏頭的人算計。

也有可能，單單是因為自己喜歡她……

程璟沉吟許久，終於搖了搖頭，“本王認識你的時候，你身上可沒有什麽寧安侯府嫡女的標簽，本王那時都不介意，現在自然也不介意。”

李琴南撇了撇嘴，似乎是對程璟的回答不大滿意。

但再不大滿意，她心裏頭還是有點愉悅的。

她相信，能逼得程璟做出這種選擇的，這世上，也隻有她一個而已。

被人偏愛的感覺總是讓人愉快的，李琴南也是凡人，她也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