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複著胃裏不適,顧輕舟一手拍開他的爪子。

這人雖然開口叫他哥,但是行為舉止上沒有半點尊重的意思,像個沒骨頭的家夥,身體不自覺往他身上靠,活像個小混混,撣著顧輕舟身上的灰。

“小宇,我們在辦案。”

袁宇撇撇嘴,“你辦什麽案,叔叔怎麽沒和我說?”

語氣透著一絲埋怨和不屑。

顧輕舟瞥向不遠處的遲姍姍,她似乎並未注意到形跡可疑的人,還坐在那裏,在桌上輕叩著茶杯。

那疑似嫌疑人早已逃去無蹤,被眼前這位袁大少爺打亂了計劃。

顧輕舟上下打量著袁宇,他是曹岩多年前在孤兒院收養的侄子,從小和顧輕舟一起長大,但是難以走上共同的道路,小時候偏愛和混混廝混一團。

如今一身裝束,幹淨利落的淡色西服褶皺著,沾染著濃鬱的胭脂水粉味,頭發淩亂,應該是好歹抓了幾下,梳了個淩亂的背頭。

“你這又是幹什麽去了?”顧輕舟皺皺鼻子。

袁宇垂頭嗅嗅西服外套,滿臉嫌棄:“昨天和巢哥去夜上海喝酒,和一個妞睡了一宿。”

他抽抽鼻子,似乎對昨天發生的事不太滿意。

顧輕舟點點頭,心知肚明地沒再朝下問,袁宇口中的巢哥應該是黑社會人士。

看到遲姍姍湊上前來,眸光倏忽亮起光,“哥,這是……”

拖著調子,急不可待的目光在遲姍姍身上遊走。

遲姍姍覺察到了袁宇對她的冒犯,怒容滿麵,正欲發作,卻顧輕舟攔下。

“這是宋記典當行請的私家偵探,你放尊重點。”

顧輕舟嚴肅道。

袁宇連連點頭,目光直勾勾落在遲姍姍胸上,還是忍不住誇讚說,“宋叔看人眼光真好。”

遲姍姍的臉肉眼可見變得鐵青,幾欲發作,又強壓下去。

同仁都在工作,袁宇摸著鼻子開始覺得不好意思,便匆匆告別,回家換上警服,跟著在現場蹲守一下午。

全無收獲,袁宇被陽光曬得頭暈腦脹,渾身刺癢,周隊長便帶著手下匆匆收隊,顧輕舟遲姍姍二人自然坐上周隊長的車回警局,袁宇便開車跟在後麵,回到警局,氣悶地鑽進局長辦公室。

半響,顧輕舟坐在桌邊休息,曹岩匆匆走出辦公室,到眾人麵前站直,臉色陰沉地像是鍋底灰。

“這件案子,不要浪費大量精力繼續查下去,”曹岩敲著桌子,吸引一眾手下的注意,“公布粉蝶的照片和信息,全城搜捕涉案人員,如果暫時線索停止就先收網,懸賞之下必有勇夫。”

顧輕舟坐在桌邊,睜大眼睛,正要說話。

袁宇率先開口,“我今天和各位同事一起蹲守一整天,沒有百姓能提供線索,隻是平白浪費警力,我覺得這樣下去並不妥當。”

“我不同意擱置案件,”顧輕舟心中慍怒,眸中迸發出鋒利的光,“你來時,我確實見到了神色可疑的人出現。”

“哥,你這是在懷疑我?”袁宇嗤笑。

劍拔弩張,眾人沉默著不敢出聲。

曹岩清清嗓子,神情在顧輕舟與袁宇身上掃視,“別吵了。”

“就算是有可疑之人又怎麽樣,是不是真正的殺人真凶還有待考證,”袁宇勃然變色,陰鷙的眸中閃爍著陰冷的光,對今日之事多有不滿,審視著顧輕舟,“哥,你是海歸,對凶殺案的調查偵破不夠成熟,應該找我或者叔叔先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張,威脅周隊長出手。”

袁宇渾身透著一股盛氣淩人的氣息,站在曹岩身側,愈發腰板挺直。

遲姍姍被他說的啞口無言。

顧輕舟心中惱火,“這場計謀本就是為了凶手設計的,等凶手入套,今天嫌疑人出現一次,明天也會出現,他會來看案件偵破到什麽階段,對他有什麽不利的方向。”

袁宇嗤笑一聲。

久久不說話的周隊長擦著被烈日曬傷的額角,用警帽扇風,接話道,“如果明天還不出現呢,會不會還有後天,大後天?”

顧輕舟氣結。

曹岩看現場眾人想法不一,吵得頭暈腦漲,凝神靜氣囑咐:“案件先擱置吧,就這樣,上麵我去交代,你們先冷靜一下。”

說完,大步流星回辦公室去。

眾人麵麵相覷。

遲姍姍在烈日炎炎下曬得有些爆皮,借著冰塊降溫。

粉蝶案件的停滯就意味著宋記典當行失竊案和粉蝶的案子並案處理的可能性降低,顧輕舟一心想要破獲的案子愈發難破,開始不知會拖到何時。

連帶著那個讓他千萬回轉的夢,始終看不到未來的盡頭。

顧輕舟煩悶的錘著桌子,猛地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遲姍姍見他臉色不好,迅速跟上前去。

顧輕舟走路速度很快,沒有顧慮遲姍姍的意思。

他的情緒迫使著心跳快的猶如擂鼓般,耳膜震得生疼,循環往複,情緒更差。

案子猶如一座座大山壓在他的脊背上,那不知名的信卻似乎一遍遍訴說著對他的信任,壓得他透不過氣,呼吸難以順暢。

顧輕舟頓住腳步,猛地甩出一拳,被石灰塗抹的牆麵巍然不動,火辣辣的疼鎮定住他的不安情緒,他粗喘著氣息,才慢慢平複心情。

回過神來,隻見遲姍姍站在不遠處,定定看著他。

眉眼裏透過淡淡的茫然,轉而炯炯有神的眼中似有一絲波瀾湧動,眼眶殷紅。

點點血跡滴落在地上,顧輕舟望見她眼眸中的驚慌失措,但僅僅隻是幾秒鍾,隨後她挽起衣袖,默默走近他。

“不疼嗎?”

遲姍姍聲線冰冷,動作卻小心翼翼的,攬過他的袖子。

她沒有刻意接觸遲姍姍的皮膚。

顧輕舟手背突出關節的上端和下端紅腫嚴重,甚至透著大片青紫,隱隱可見下手之重,擦破的皮染著點點血跡,順著手指滴落在地,融入灰塵中,成為肮髒的黑。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潔白的帕子,溫柔地綁住他的傷口,冷睨他一眼,便轉身離去。

天際淡淡的微光映在他手背的白色手帕上,染上了一層溫柔的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