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長喻再睜眼, 是被太陽光刺醒的。
他皺著眉,恍恍惚惚睜眼, 入目便是一片陌生的帳頂。窗外照進來的天色,已經到了正午。
接著,他便發覺自己身上隻披了件單薄的中衣, 躺在溫軟的被褥中。
疏長喻腦內空白了一瞬,緊接著, 昨日種種便都湧進了他的腦海。
昨日……那藥效用極強,他渾身使不上勁, 掙紮不動,漸漸神智也脫離了。他仍記得的最後一個畫麵, 便是柳思將他半拖半拽, 進了那宴會廳後頭的臥房內。
自己昨日……中招了。
即將,自己便會被孫達誌以此為脅迫,去坑騙朝廷修築堤壩的撥款。
疏長喻心中頓時被羞憤和氣惱充滿——想他疏長喻已經不是個初入朝堂的青瓜蛋子了, 怎麽……仍舊會被這低劣的騙局誆騙呢!
下一秒,不知為何,他腦中跳出的既不是父親失望的神情, 也不是朝廷即將損失怎樣一筆巨款, 而是……
而是景牧。
景牧知道了, 該當如何?
疏長喻平躺在被中, 也不知怎的,一想到景牧,鼻端便湧起一陣酸澀。
他抿唇, 閉上了眼。
這個時候,他突然不怕什麽有害社稷,不怕什麽辦事不力,更不怕什麽受人威脅。
什麽國家社稷,沒有他,自會有別人。天下之大,最不缺的便是有才能又有心思匡扶社稷的人。若是沒有,那大不了就是改朝換代,可這天下,仍舊是這個天下。
但景牧不一樣,景牧隻有他。
就在這時,有腳步聲在他床邊響起。
那人停在他床側,沒有出聲,用極輕的動作在床邊放著什麽東西。
隱約有瓷器與木桌麵碰撞的聲音。那聲音極輕,像是放東西的人生怕將他吵醒了一般。
有米粥的清香飄來。
疏長喻胸中那股暴怒淤積得愈發深厚。他緊緊咬著牙,聽耳邊細微的聲響,一聲一聲小心翼翼地傳到他耳邊。
下一刻,他一把將桌上的東西盡數揮落在地,睜眼怒道:“滾出去!”
緊接著,他便感到了身後某處的鈍痛和酸軟得幾乎要散架的腰背。
接著,他便看到了嚇得呆愣在床邊的景牧。
……景牧?
疏長喻躺在**,一時間也瞪圓了眼睛,麵上連表情都來不及作出,就這般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景牧愣了愣,接著露出了個小心翼翼的笑:“少傅,你……你醒了?”
疏長喻仍舊沒有說話。
他看到了景牧敞開的領口處那幾道鮮明的抓痕。那抓痕新鮮得很,一看便是昨夜留下的。
景牧看了他一會,嘴角露出了些苦澀的笑,接著低聲道:“我……先出去了,少傅一會有什麽吩咐,再喊我。”
他昨夜乘人之危,做了那樣的事,他篤定了疏長喻不會原諒他。
他也清楚地知道,疏長喻其人,做事有多幹淨果決。
景牧能想象得到自己要經曆什麽。
說著,他便轉身要出去。
剛走了兩步,疏長喻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景牧?”他嗓子有些啞。
景牧的腳步頓住。
疏長喻此時的語氣,竟讓他覺得有些虛幻。
沒有冷漠,也沒有暴怒。那聲音的不敢置信中,隱約還有些疏長喻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欣喜。
肯定是自己聽錯了。
接著,景牧便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下床聲。但緊接著,便是一聲悶哼,和一聲人摔落在地的悶響。
景牧連忙回過身去。
便見疏長喻白著臉色,裹著被子摔在床下。那素白的脖頸肩頸處,盡是昨夜瘋狂後的痕跡,這麽看著,竟是十分的慘烈。
昨日夜裏,疏長喻沒有意識,他也是失了理智。
景牧連忙兩步上前,一把抱住疏長喻,便將他抱回了**。
“可有摔著,少傅?”景牧眼都沒敢抬,垂著眼問道。
“……我的衣服在哪裏?”他聽疏長喻低聲問道。
景牧連忙去一邊將他的衣衫拿過來。
窗外隱隱有嘈雜的人聲,疏長喻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二人此時已不在直隸總督府,而是在不知哪出的一個客棧中。
片刻,疏長喻盯著他,啞著聲音,滯澀地問道:“景牧……昨夜,是你?”最後兩個字,低得像氣音,還帶著一夜荒/**後的沙啞。
景牧心頭頓時被一種複雜的情緒揉得緊緊的。他把衣物放在一邊,坐在床沿上,抬手把疏長喻裹進懷裏,將他的臉按進自己頸窩,不看他的表情。
“是不是你?”疏長喻卻執著地又問了一遍。
景牧卻通身一震,接著將他放回到床鋪上,一聲不吭,起身轉頭,快步地朝外走。
這下,疏長喻倒是愣住了。
“你上哪裏去?”見景牧這就拉開了門要出去,疏長喻連忙揚聲叫住他。他嗓子沙啞極了,一揚起聲音,便感到了一陣鈍痛。
景牧在門口頓住了腳步。
“少傅……。”疏長喻聽到景牧悶悶地在門口說道。“……我自己走,您不要生我的氣。”
疏長喻一愣,一時間他沒有說話,門口的景牧也一動未動的站在那兒,頓時便陷入了一片空寂。
片刻後,景牧抬步便要出去。
“我生你什麽氣?”就在這時,景牧聽到身後疏長喻沙啞中帶著些柔和的聲音。
景牧的腳步頓住,卻站在那裏,仍舊未轉過身來。
疏長喻歎了口氣。又道:“回來。”
景牧肩膀顫了顫,卻還是轉身。
他不知道疏長喻喜不喜歡他,隻是有時候覺得是喜歡的,有時候又覺得是錯覺。但無論喜不喜歡,景牧都知道,疏長喻是不可能接受他的。
疏長喻這個人,心是狠的。這個狠不是在對別人的時候,而是在他對待他自己的時候。他對待自己,比他對待誰的時候都要狠。
不當做的事,他能將自己死死地捆縛住,絕不去做。
如今,這件最不當做的事,他們二人卻做了。
景牧垂著眼,頭一次也縮手縮腳地像隻鴕鳥。他停在疏長喻麵前,便垂下頭,一眼都不看他。
“……怎麽是你呢。”景牧聽到疏長喻輕聲說。
果然如此。景牧這麽想著,攥緊了放在身側的拳頭。
下一刻,疏長喻的胳膊便一把攬下他的脖子,竟是就這樣,坐在**傾身抱住了他。
“怎麽會是你。”他聽到疏長喻在自己耳畔低聲地說。“昨天……都是直隸府的人。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你,嚇死我了。”
這聲音雖是沙啞的,卻像是春日的風拂過楊柳一般,撩撥著景牧的心弦。
他腦中的驚喜登時炸開,接著便耳畔嗡鳴,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
他手忙腳亂地拉下疏長喻的胳膊,拉開了些距離,像是急於確認什麽一般,定定地看向疏長喻。
疏長喻也愣住了。他見景牧此時雙目通紅,似乎還含著水花,雙唇緊抿著,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下一刻,他便被景牧狠狠托起後腦,吻住了嘴唇。
景牧這吻又凶狠又急迫,再沒了昨晚的柔和溫情。他攫住疏長喻的唇,撬開他的牙關便與他糾纏,牙齒在疏長喻唇畔狠狠地咬。疏長喻感受著他發狠的動作和急促的喘息,也沒推開他,就這麽睜著眼,看向他。
景牧閉著眼,狠狠地吻著他。景牧一雙睫毛又長又密,閉上眼時,顯得尤其溫馴。但他那雙銳利的眉毛卻是死死擰起了眉心,看起來像隻痛苦又不安的小動物。
疏長喻被他啃疼了,卻也沒動。但景牧卻是先他一步,緊閉著的眼睛中滑落了一對淚水。
疏長喻看著他,鬼使神差地抬手,將他頰邊的淚水擦去了。
景牧像是被按停了開關一般,動作頓時停了下來。他睫毛上沾著淚,睜開眼看向疏長喻。
下一秒,他便低下頭,將臉埋進他的肩窩,有一下沒一下地啃他的鎖骨。
那手也不老實起來,探進被中,便逡巡在他勁瘦的腰上,順著他的腰線往下滑。緊接著,他便一翻身,將疏長喻死死壓在床榻上。
疏長喻通身一顫,接著向來清心寡欲的自己,居然下腹猛地騰起一股火。他趁景牧察覺前,便一把推開他,低聲警告道:“景牧!”
景牧停下動作,臉上還留著淚,一雙眼卻是又深又狠。他動作頓了頓,盯著疏長喻,下一秒,便又掉下一對淚珠子來。
“怎麽了——?”疏長喻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了。他又抬手,給大狼犬擦掉了眼淚。
明明昨夜讓你把便宜都占盡了,怎麽這會兒委屈成這樣?
景牧一把握住了疏長喻貼在自己臉側的手。
“少傅,你不怪我?”他聲音哽咽著問道。
“我怪你做什麽?”疏長喻笑著問道。
景牧不說話,眼淚卻一直在掉。
他太害怕了。他雖向來主動,每每受挫也仍舊厚著臉皮貼上來,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他待疏長喻,便如同手裏捧著尊琉璃器,看起來抱得緊緊的,可卻小心至極,連手中的動作都不敢重哪怕一點點。
景牧這幅模樣,倒叫疏長喻心疼了起來。
“好了,還有什麽可哭的?”疏長喻抬起另一隻手,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說道。“木已成舟,還擔心我不負責任嗎?”
疏長喻自己心裏知道,他不該說這話,也不該與景牧將錯就錯。
可他阻攔不住自己了。他攔著自己夠久了,可攔得愈久,那心思便愈攔不住。
心悅一個人,哪裏是說壓製住就壓製住的?
他自幼便被教育著,要將社稷百姓擔在肩上,私人恩怨都不能留。
但是現在的他,躺在榻上,卻隻想將什麽責任、擔當全都卸下,隻跟這個人滾進溫柔鄉去,一輩子不出來。
疏長喻看著景牧心想,前世什麽刀山火海沒經曆過,這輩子,還有什麽值得怕的。
作者有話要說:誒嘿~晉江不許開車啦w
不過如果你們誇誇狗花,狗花就去微博上把車開完!!
另外,悄咪咪給大噶劇透一下,很多問題還沒有解決,究極boss還在蓄力,所以……景牧小狼狗黑化進度還沒有完成噢!
珍惜現在的傻白甜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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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就是筆名~要蹲車的寶貝微博搜劉狗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