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同的對話

玫子今天又要去胎檢,這一段時間還不錯,不作惡夢了。 醫生說胎兒發育很好。

小區裏也有個孕‘婦’是前幾天剛認識的,兩人之前誰也不認識誰,是在胎檢中認識的,自稱叫安雲,後來就相約著一道去醫院胎檢,那孕‘婦’可以順便坐他們的車,當然高興。

這天,兩人又同時來到醫院,照例是她們熟悉的醫生給她們檢查。安雲快足月了,肚子‘挺’得很大,醫生用B超察看胎兒情況,越看臉‘色’越凝重,半晌問道:“你有沒有感覺肚子痛?”安雲道:“沒有啊。”醫生很覺奇怪,又問道:“那你有沒有感覺到胎兒在你肚子裏動?”安雲道:“有啊。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醫生說道:“你肚子裏的胎兒已經是死胎了,得馬上手術,不然會危機你生命。”

玫子聽了,心裏一緊,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同情而又擔心地望著安雲。奇怪的是安雲並不難過,反而平靜地說道:“你肯定搞錯了,我現在還能感覺到它在動呢,怎麽會死?不信你‘摸’‘摸’看?”說著就真的把醫生的手拉到她肚子上去‘摸’。

那醫生隻得‘摸’,竟真的感覺到她肚子裏的胎兒在動,這就奇怪了!他忙又仔細用B超察看,仍然發現是死胎,他又去‘摸’安雲的肚子,依然在動。如此反複幾次,醫生大‘惑’不解,說道:“你等等,我去去就來。”

“他一定去搬救兵了。”安雲衝玫子笑著說。

虧她還笑得出。玫子心裏這般想,臉上卻勉強陪著笑。

那安雲又走近玫子,‘摸’著玫子的肚子,微笑著說道:“我知道我肚子裏的胎兒早就死了,可這有什麽關係呢,隻要你的還活著就行了,你說是嗎?”

玫子大驚,以為她瘋了,忙推開她的手,起身就往外跑。安雲卻在後麵大笑,仿佛整個醫院都能聽到她的笑聲。

阿堅見玫子驚慌失措地往外跑,忙追上去一把將她抱住,知她一定是受了驚嚇,不及詢問,忙將她抱上車,百般安撫了一陣才問清是怎麽回事,遂安慰道:“別怕,她一定是知道自己胎兒死了,心裏難過才這樣。”

玫子慢慢地心也靜了,想想阿堅說的在理,也就不怕了,但怎麽也不肯再去醫院了,阿堅隻好把她送回家。

玫子卻放心不下安雲,讓阿堅去打聽一下她的消息。

醫院裏也在到處尋找安雲,因為她肚裏的胎兒已經死了,不馬上做手術取出,會危及孕‘婦’生命。可到處也找不到她。

‘婦’產科忙查詢她的孕育登記卡,根據上麵記載的地址找到她家,可敲了半天‘門’,就是沒人開‘門’。正為難時,小區保安走了來,說道:“你們要找這戶人家嗎?這是張先生的房子,他們一家半年前就去加拿大了,現在沒人住,前幾天張先生還打電話來委托我們幫他賣了,說是不回來了。”

這怎麽可能?!

院方馬上就報了警。

阿堅知道這一定是衝著他們來的,怕到了極點。忙打電話給周楊和胡月。

胡月馬上趕往醫院,要來那張孕育登記卡,上麵記載的信息很簡單,孕‘婦’名叫安雲,男方叫安幫,顯然也應該是登記的假名字。不過令人費解的是,這張登記卡早在半年前就登記好了,今天才初‘露’鬼情,可見這鬼安排這個情節一定有她的重要用意。聽醫生介紹,這‘女’人一直按時來孕檢,而且一直都很正常。隻是她的男人一直沒出麵過,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去的。醫生曾經也問過,她說在外地,醫生也沒深究,隻是吩咐她一個人要小心。

周楊卻道:“這個安幫可能不是杜撰的,我去拿手術刀的時候,她開始誤認了我,叫我什麽‘安幫’。可見這人一定和她大有幹係。”

胡月驚道:“真有這事?”

周楊道:“是的,我還沒顧得上告訴你們。”於是將那天見到的情形詳細告訴了胡月和阿堅。

胡月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看來案情越來越複雜了,我得回去向局裏匯報一下,現在案子應該還是有方向了,就是查曾炳元和這個安幫。”

周楊不無擔心地問道:“你怎麽向局裏匯報?”

胡月狠狠地吐了口痰,說道:“如實匯報,這回看我們的局長大人怎麽解釋這個孕‘婦’事件。”

周楊道:“我覺得也應該如實匯報,再不匯報,以後的責任誰也負不起。”

胡月轉而對阿堅道:“就目前的情形看來,她的目標是玫子,你要當心,有任何異樣情形都要馬上通知我,別管什麽時候。”

阿堅冷汗都出來了,連連點頭,說道:“我這就回去。”

阿堅知道現在再向玫子隱瞞事實真相已經不合適,因此全告訴了她。玫子自然很害怕,可害怕又有什麽用?隻能麵對。兩人商量後決定,從此不再出‘門’,不讓玫子獨處。並將情況全部告訴了玫子父母。

袁長林其實並不信鬼怪,但這個老一輩唯物主義革命家信歸不信,可麵對自己的寶貝‘女’兒,再經老伴在一旁步步緊‘逼’,也不免有些緊張起來,怕萬一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但得知公安機關已經‘插’手了,也放了些心,說道:“這朗朗乾坤,我就不信那個什麽鬼敢進我家‘門’,玫玫以後別出‘門’就是了。”

袁母卻非常擔心,說到:“她醫院都敢去,還不敢進你家‘門’?你當自己是捉鬼的鍾魁啊,她怕你?”

袁長林麵對老伴的抱怨,也無計可施,隻得安慰道:“公安機關不是已經在查了嘛,不用擔心。”

玫子道:“可馬局長並不相信,他不相信,警力投入就有限。”

袁母忙說道:“老頭子,你給馬明打個電話,讓他多投入幾個人力。”

袁長林立刻瞪了她一眼,說道:“胡說,你讓我怎麽跟他說?就說有鬼在危險我‘女’兒?要他多派幾個人保護我‘女’兒?我成什麽了?”

袁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敢再說什麽。阿堅卻想了個主意,忙說道:“爸爸出麵自然不好,不過馬局長的兒媳南楠也和我們一起出去遊玩的,她也是當事人之一,我想應該也脫不了幹係。我們先和她聯係一下,將現在的情況告訴她,她肯定也會緊張。她一緊張,馬局長自然也會緊張。”

袁母立刻高興起來,說道:“不錯,玫玫現在就去跟她打電話。”

袁長林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雖然不說話,也算是默認了。

玫子先和南楠寒宣了幾句,就問她從那天回家後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南楠卻說一切正常,連惡夢都不做了,飲食起居,孕檢都很正常。玫子心裏很不是滋味,多希望她也應該出點怪事才好,現在她一切都好,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說了。最後還是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全告訴了她,還將周楊和王琳見鬼的情形也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南楠顯然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還是害怕起來。

從此以後,阿堅寸步不離玫子,就是上衛生間也要不停地和玫子說話。袁母更是買了很多避邪趨鬼的物事來放在家中,以壯膽‘色’。如此過了幾天,倒也相安無事。

這日中午,阿堅實在想睡覺,玫子就說:“你就在我旁邊睡一會兒吧,我看書。”

阿堅實在熬不住就睡了。玫子看了一會兒書,也覺得有些倦怠,起身走了幾步,覺得肚子裏不舒服,有點想上廁所的意思,忙去衛生間。

她拉了一通,頗覺舒服,起身正要衝水,卻見馬桶中全是血,她嚇了一跳,忙用手‘摸’下麵,並沒有血。正不解,卻見安雲**著下身斜靠在款洗台上,更可怕的是死胎一半掉在她肚子下麵,血還在慢慢地往外滴。

玫子嚇得差點摔倒,想要叫卻怎麽也發不出聲。安雲似乎並不痛苦,臉上還掛著笑,說道:“別怕,生孩子都這樣。”

玫子哆嗦著說道:“你怎麽會這樣?”

安雲居然流下了眼淚,說道:“他不要我了,我原本也沒什麽的,可他不該狠心要了我兒子的命。這可是我的命根啊,我懷了這苦命的孩兒三十多年了,雖然我知道他早就死了,可我不忍心讓他離我而去,所以我就這麽半掉著他,看著血不斷地從我身上流出來,就感覺他還在我生命中,我不能讓他死啊。所以我依然去胎檢,去體驗一個即將做媽媽的‘女’人的幸福。

“我找不到他了,我知道他肯定做了更大的官了,他早將我們娘兒兩忘得一幹二淨了,我不甘心啊,我要讓他想起我們,如果他不主動來想,我就要讓別人去強迫他來想,所以我不再沉默。”

玫子‘混’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又聽她說道:“很好啊,老天總算開眼,讓我一下子遇上你們,都是大官的家屬啊,我知道你們有辦法讓他來想我和我這苦命的孩兒,所以我製造了那場車禍,本來我想通過溫和的方式來提示你們,希望你們能幫助我,可你們不信啊!這可如何是好?沒辦法啊,看來當官的都有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毛’病,說不得,我隻能對不起你了。”

玫子越聽越心驚,戰戰兢兢地問道:“你說的是誰啊?你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助你。”

安雲冷冷地望著玫子,半晌才道:“你活著是幫不了我的,你爸爸是當大官的不是,當官的隻辦他們認為是責任的事,我求你們的事他們不會覺得是責任,隻有你死了,查明你的死因就變成責任了,這樣他們才會盡心。你說是不是?”

玫子越聽越怕,安雲又道:“其實剛開始我並不希望你們去死,我安排那晚的事故就是想先給你們提個醒,接著又製造了幾場真的車禍,可因為死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啊,賤民的命他們不會在意的,你說是嗎?所以啊,為了不再傷害更多的無辜,我隻好先向你下手了,如果還沒效果,接下來就是南楠,還有阿娟,或者更多。”

玫子怕到了極點,叫道:“你-”

玫子這一叫把阿堅叫醒了,阿堅忙衝進衛生間,見玫子圈縮在地上,忙把她抱出去。

玫子臉‘色’煞白,結結巴巴地說道:“她在衛生間。”

阿堅忙問道:“誰在衛生間?我怎麽沒看見?”

玫子道:“安雲啊,她是鬼啊!”說著就哭了起來。

阿堅也不禁害怕起來,隨手抓了把水果刀衝向衛生間,可裏麵什麽也沒有。

玫子將剛才的情形詳細告訴了阿堅,阿堅也驚呆了,忙道:“這事非同小可,我們必須馬山告訴爸爸。”

袁長林知道後也開始緊張起來,為了‘女’兒的‘性’命,他也顧不了許多,就吩咐老伴晚上多準備幾個好菜,他想把馬明約到家裏來,借喝酒之機把這事說說,聽聽他的意見。

馬明雖然隻是個公安局長,可他是市委楊書記的人,袁長林雖然比他官大了許多,卻也不敢在他麵前托大,平日裏兩人並沒什麽‘交’情,但表麵上還過得去。

馬明突然接到袁長林的邀請,很覺得奇怪,可這個麵子怎麽也得給,就答應了。並馬上打電話給楊書記,將袁副市長請他家宴的事如實匯報了,並問是不是上麵有什麽人事上的異動?不然副市長怎麽突然請他這個小小局長去家裏喝酒?

在得知沒什麽異動之後,馬明越發搞不懂,隻好報著試試看的態度,心想去了就什麽都知道了。

馬明晚上如約前來,袁長林自然做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樂嗬嗬的歡迎他。馬明在副市長麵前自然麵子上非常尊敬,兩個官場上的老手雖然心裏各懷心思,可麵子上卻非常融洽,就像經常在一起喝酒的老朋友一樣,你杯我盞地喝了起來,兩人並不談工作,隻說些養身之道和閑談。

袁長林事先早就安排好了,喝了酒後由玫子來說。由小輩把問題擺出來,既避免了尷尬,又不誤事,就算以後有什麽不妥也與他袁長林無關。

袁長林見差不多了,就給‘女’兒使個臉‘色’,玫子就說道:“馬叔叔,南楠近來可好啊?”

馬明道:“還不錯,隻是有時候‘精’神不太好。”

玫子又道:“不知道她有沒有跟您說過,那次我們出去遊玩,遇上了不好的東西。”

馬明放下筷子,笑望著玫子,說道:“她很少跟我說話,我平常對她關心也不夠,我之前並不知道,她昨天倒是跟我說過,說你打電話告訴她遇上鬼了,她還有點不相信呢。”

又轉向袁長林,“我當了大半輩子的警察,也曾經碰到幾起裝神‘弄’鬼的案子,可最終查明還是人在作怪,哪裏有什麽鬼怪?可笑的是,孩子們出去遇上的那場車禍,胡月這小子負責調查,居然也用鬼怪來搪塞我。袁市長,您說我向上麵怎麽‘交’代?真拿鬼說事?那豈不笑掉別人的大牙!不說別的,市委就放不過我,楊書記不用馬列主義課本砸我的頭才怪。您說是吧?”

袁長林就有些尷尬,也幹笑了幾聲,忙說喝酒喝酒。一旁的袁母可就急了,忙說道:“馬兄弟啊,不管怎麽樣,你還是要引起重視啊,這可是人命關天啊。”

馬明已經明白副市長為什麽請他喝酒了,心裏暗暗好笑,但不好駁了他們的麵子,於是對玫子道:“你將發生的事情詳細說說看。”

玫子就將自己遇上的鬼情詳細地說了一遍,還特別強調了安雲跟她說的那一番話。

馬明很認真地聽了,然後對袁長林道:“我們先不說這鬼是真是假,既然她指名道姓要找一個叫‘安幫’的大官,這就是線索,袁市長,我們班子裏好像並沒有哪個叫‘安幫’吧?您知道是誰嗎?”

袁長林認真想了想,搖頭道:“確實沒有這麽號人物。”

馬明道:“這就值得懷疑,當然這案子神神道道的地方確實多,胡月‘交’給我的卷宗中我已經看出來了,我想總會查清的。”

聽其話外之意,顯然是不相信鬼怪之說了。玫子就急了,忙又說道:“馬叔叔,那鬼已經製造了幾起‘交’通事故了,已經死了好幾個孕‘婦’了啊。”

馬明卻笑了笑,說道:“小玫啊,我給你說幾個數據,前年,我市一共出現了1202起‘交’通事故,死亡205個,其中孕‘婦’25個;去年出現1286起‘交’通事故,死亡199個,其中孕‘婦’22個;今年已經9個月了,目前出現‘交’通事故879起,死亡155個,其中孕‘婦’隻占到9個。比以往都低,從數據上反映出很正常嘛,並沒有出現孕‘婦’死亡反常的情況。其實啊,我們家南楠也和你一樣,因為懷孕了,所以對孕‘婦’方便的事情特別敏感。”

馬明話說到這裏,不相信玫子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袁長林終於按捺不住,咳嗽一下,說道:“老馬,辦案子當然是你在行,我也相信你們能把案子查清楚。不過,就你剛才說的數據,我聽聽感覺好像也不能完全隻機械地看數據,還得分析數據,以往孕‘婦’車禍死亡分布情況怎麽樣?這一段時間孕‘婦’車禍死亡頻率是不是有些反常的高?是不是過分集中?這就值得分析。當然這些我都是‘門’外漢,並不懂,所以不好瞎分析。不管怎樣,玫玫向你反映的這些情況你也要引起重視。她雖然是我‘女’兒,你不用考慮她的身份,她應該算是這案子的當事人之一吧,所以她今天向你反映的這些情況我相信你會正確對待的。當然我不希望玫玫出事,她畢竟是我‘女’兒,就算不是我‘女’兒,她也還是人民的一分子,我們也不能不在乎她的安全,你說是不是?”

袁長林這話馬明聽了很不是滋味,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那是當然,您不是聽見了嗎?那‘女’鬼也威脅了我兒媳啊,就算不為小玫,我也還該考慮我兒媳的安全,是不?所以您放心,我一定加大辦案力度,爭取早日破案,給您和市裏一個滿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