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得上是……討好）
翌日, 雲姝對著唐旭睡的那張臥榻看了有一會兒。
那難得不掩飾的惱怒，讓下人們也不知道主子這是什麽意思。
“扔了。”
“啊？”突如其來的指示，讓眾人麵麵相覷，“夫人指的是……”
“全部。”
大家順著她的視線, 試探性地將塌上的東西拿走了一二, 見雲姝還沒有叫停的意思, 又繼續搬, 搬到最後, 隻剩了光禿禿的臥榻了才停下來。
不曾想夫人竟然還不滿意。
“繼續。”
於是最後隻得又來了幾個侍衛，把臥榻也搬了出去。
唐旭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屋子裏外間的東西都被搬得空空****了, 那張臥榻，被劈得四分五裂躺在院子中間，聽下人說, 夫人吩咐拿去廚房燒了。
他們心裏都可惜得緊。
這可是上好的木材與做工, 夫人可真是不心疼。
不心疼的還有唐旭。
雲姝坐在院子裏, 跟他對上了視線。男人的眼裏帶著笑意，一點也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
他應該是知道了雲姝大動肝火的原因。
然而雲姝並沒有看到他的羞愧，相反, 他倒是很自然地扶住了雲姝的一邊肩：“不喜歡？我馬上命人換新的。”
語氣裏都透露著一種好心情。
雲姝身體僵了僵。
她還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
“不用了，”她冷聲開口，“就空著吧。”
唐旭看了她一眼，當知道昨日自瀆都被她聽到時，他的心裏升起一種隱秘的快感與興奮：“那便空著。”
“唐旭。”雲姝原本是想說他不適宜再睡在這裏，可是想想這人死倔的性子, 隻能換了說法, “成親之前見麵, 不吉利。”
唐旭隻是攆著她的一撮頭發玩：“我們之間唯一的不吉利，就是我死了。”
雲姝抿著唇不說話了。
唐旭知道她是惱了，最後也終於妥協：“那這幾日，我就不睡這裏了。”
卻隻字不提不見麵一事。
哪怕也沒幾日了，他也承不住不見麵。
*****
成親的日子來的時候，雲姝反而鬆了口氣。
她厭煩了唐旭這些日子時不時地發病，原以為給了小狗一塊骨頭就能堵住他的嘴，結果倒是讓這小狗得寸進尺了，日日都圍著自己尋求撫慰。
到了成親這日，雲姝也沒什麽變化。
還是像往常那樣的時間裏洗漱，用餐，宅子裏也一直都是安靜的，除了張貼的大紅喜字，倒是看不出來是要成親的樣子。
沒到接親的時間，唐旭自然是無法來，卻不停地拆人送些吃食之類的來，像是府裏沒有似的。
直到接親的時間快到了，才有喜娘過來為雲姝梳妝打扮。
綰發，上胭脂水粉，喜娘一邊忙活著，一邊忍不住感歎：“姑娘可生得太美了，難怪將軍這麽稀罕呢！”
她也是為了套套近乎，然而雲姝始終閉著眼睛任她折騰，就是不吭一聲，臉上毫無變化的表情，甚至讓人覺著這仿若是一個木偶罷了。
更別說能看出新娘子的喜悅和嬌羞。
喜娘的笑容尷尬地停下了，看見旁邊的人衝著她搖搖頭，這才識趣地閉上了嘴。
梳妝結束，眾人便退下了。
跟著雲姝時間長了，她們也大概明白了，平日裏總之就是少說少做離遠點就行了。
隻有靜檀還在屋子裏。
她盯著鏡子裏的雲姝看，真是美，隻是心情有些複雜。
“夫人……您……”
她原本想說，你真的要嫁給唐將軍嗎？那顧公子怎麽辦？
然而想想，夫人又能怎麽辦呢？哪有選擇的餘地，再說這些，也是徒增煩惱。
隻能勉強地笑：“其實夫人，唐將軍也挺好的。您倒不如與他好好相處，您看，他本人也是一人之下了，又對您百依百順，專一癡情。其實……連尋常人家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更別說他這樣的手握大權的男人了。”
雲姝突然起了身，靜檀趕緊閉上了嘴。
她隻看見夫人走到了櫃前，從櫃子裏取出一把紅傘。
這傘她認識，夫人與顧公子一起買的，已經用了好些年了。
雲姝撫著傘麵。
她接下來，大概都要守著雲霖了。
雲霖做皇帝，並非是她本願。但既然都已經如此了，便隻有向著最好的方向去努力了。畢竟……皇帝這個位置，古往今來，多少人求之不得。
她需要唐旭。
其實，唐旭的不斷試探，也有她有意的放縱。
跟楊珩在一起時，每每想到他的手他的身子都要碰觸其他人，自己都會止不住地惡心厭惡。
所以對於唐旭不斷地試探性，她也在試探，試探自己的態度。
還好，至少沒有那樣的厭惡。
甚至在男人一次次用渴求的目光看她，一次次在她麵前再三妥協退讓時，盡管雲姝很清楚，其實他們之間，上位者依舊是唐旭，他的愛與不愛，決定了兩人的關係。
但偶爾，心裏還是會劃過惻隱。
人，得了好處，總要付出一些的。
她最後一次在腦海中想起顧淮安那張溫柔繾綣的臉。
但是，她可能依舊無法理解唐旭那種不能愛就要死的心情
她與唐旭不同，愛情，並不是生命的全部。
雲姝將紅傘放回了櫃子裏。
外麵適逢響起敲鑼打鼓與鞭炮的聲音。
“接新娘子了！”
雲姝示意了一下靜檀，靜檀馬上將紅蓋頭給她蓋上。
唐旭的這場婚禮，不可謂聲勢不浩大。即使京中甚至無一人知曉這新娘子到底是誰。
“一拜天地！”司儀的聲音響起。
按著大燕的禮節，當跪地行拜禮的。
雲姝正要跪下，被唐旭攙住了。
“你不用跪。”
他輕聲說完後，雲姝卻覺著手中牽紅的另一頭沉下去了，原是自己卻是跪下了。
雲姝愣了愣，靜默一會兒，也就順著他了，隻彎了彎腰。
這一跪一拜的儀式，看呆了一眾人，連司儀都是愣了愣後才趕緊回神：“二拜高堂。”
高堂隻有唐父一人。
對外說的是唐氏生病了，其實也是他知道，若是唐氏在這裏，打斷了唐旭的腿，他也絕不會拜的。為了避免那丟人的場麵，才出此下策。
唐旭也勉強給了他麵子，沒做出什麽離經叛道的事情，二拜高堂，也好好地跪了。
隻是他那兒媳婦，就隻是盈盈一拜，讓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感歎這女子好手段到讓他這混小子屈服至此，還是惱怒混小子連父母都不舍得讓她跪拜。
到“夫妻對拜”時，雲姝依舊隻是低了低頭，兩人中間的牽紅因為一邊高，一邊低而傾斜著，大紅色的花頭懸在中間，她透過紅蓋頭底下的縫隙，隱約看到了紅花頭後唐旭的發冠，彰顯著男人低垂的頭顱。
這個男人，在滿堂的賓客前，也毫不掩飾他對新婚妻子心甘情願的臣服。
“送……送入洞房！”
司儀被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雲姝直起了身子，跟著唐旭往裏走。
他們人一走，就忍不住有人紛紛小聲地議論起來了，還有個胡子花白的老者，厲聲斥責了句不守規矩，被身邊人拉著製止了。
唐父倒是坦然，總而言之還是大喜的日子嘛，他起身笑嗬嗬地抱拳：“今日是我唐府大喜的日子，諸位能來，唐某萬分感激，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多多海涵。”
“哪裏的話，哪裏的話。”
除了幾個老古董仍舊不滿，其他人早就聰明地將話題揭過了。
唐父端著酒壺親自給大家倒酒招待，堂廳又重新熱鬧起來。至於唐旭？他估摸著那臭小子是不會來了。
***
一離開賓客們的視線，雲姝就覺著手裏的牽紅突然被人扯著往那邊拽了，她被帶得一個站立不穩，就往那頭倒去了。
雲姝甚至沒有驚慌，果真，下一刻就倒進了一個懷裏。
唐旭直接將牽紅扯開扔了，一個彎腰便將雲姝橫抱起。
他步伐極快，又異常穩健。隨行的丫鬟婆子們，都被甩到了後麵。
雲姝看不到，打了無數勝仗都泰然處之的男人，臉上第一次有了勝仗過後的喜悅與得意。
兜兜轉轉的經年以後，他還是娶到了，這一生的摯愛。
年少的時候，他們一行人被雲荼帶著，去找一個據說頂厲害的算命先生算過命。
唐旭因為算的是姻緣，帶了一堆生辰八字去，他特意找他爹要的，他爹還以為臭小子這是開竅了。
欲蓋彌彰般的，他臨到最後，偷偷將雲姝的八字也塞了進去。
雲荼看到他那一堆八字，還笑話他：“阿旭，你這是生怕娶不到媳婦嗎？”
唐旭硬著頭：“選擇太多了，也挺煩的嘛。”
他偷偷地瞄雲姝，但對方並沒有看這邊，似乎也沒有在意他們的對話，隻是翻看著許願繩上一個又一個的牌子。
一股泄氣與失落糾纏在他的心間。
他不知怎的有些惱，這人就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婚事嗎？
後來算命先生拿著他的那堆八字，看一個搖頭一個，到最後都是隨便翻翻就搖頭了。
“嘖，這裏麵，可沒有公子你的良緣啊。”
唐旭眉頭蹙著：“你再好好看看。”
他的手幾次蠢蠢欲動，最後實在是按捺不住了，努力地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將那張自己塞進去的生辰八字抽到了前麵。
先生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後，這才認真地看著那八字。
“怎麽樣？”
“嗯……”先生沉吟半晌，“這個倒是……”他掃了唐旭一眼，“倒是有點生機。”
雲荼有些好奇，往這邊看了一眼，唐旭馬上一把將所有的八字都搶了過來胡亂塞到一起。
“行了行了，我也就是隨便算算。”
回去的路上，雲荼偷偷問他：“是姝姝的八字吧？”
唐旭一愣，卻見雲荼心照不宣地笑著：“阿旭，我來想想辦法。”她又有了些憂愁。
雲荼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的，她想自己盡快成婚，若是能誕下子嗣，從家族中選一個女子撫養孩子。
她做了許多努力，然而到她聽到雲姝喜歡楊珩，都沒能成功。
唐旭去找了她，語氣裏都是憤懣：“她怎麽能喜歡你的心上人呢？雲荼姐，楊珩是你的，你得阻止她，”說到最後，那氣憤的聲音已經轉得有些哀求了，“求求你，阻止她，不要讓她喜歡別人。”
然而雲荼的眼裏，隻有悲憫。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紅著眼眶，像是失了智的模樣，有多可憐。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還有更多的……舍不得。
他要在懵懵懂懂中，就已經千萬次地，在夢裏想要將這個人娶回家。
為了這個心願，他心心念念多等了十年，又或許……更久。
雲姝一直被唐旭抱回了房裏後，放到了**。
後邊一群跟著的喜婆丫鬟們還想進來，被又折返到了門邊的唐旭哐當一聲關了門。
“這……”
大家的笑臉都凝固了，互相看看，還是喜婆壯著膽子提醒了一句：“將軍，還有鬧洞房呢！”
“老七！”裏麵傳來一聲陰冷的聲音。
一個黑衣侍衛突然出現眾人麵前。
“管家已經準備了賞銀，諸位下去領吧。”
大家也不敢置喙了，隻能紛紛離開，走遠了，不知道誰說了句。
“將軍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新娘子似的。”
引得大家都笑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是不好打擾。”
一群人便這麽笑著走開了。
***
雲姝聽到唐旭重新走了回來，停在了床邊，卻好久沒有動靜。
她遲遲等不來唐旭的動作，便也不想等下去了，一伸手，自己揭了蓋頭。
兩人的目光對上，唐旭像是沒反應過來，那張臉上露出了雲姝不常看到的呆愣與緊張。
片刻後，他才回過神，手快地又把紅蓋頭蓋了回去。
“不算，”一根喜秤伸了進來，“蓋頭，得我來揭。”
這次他怕雲姝等得不耐煩，痛快地將蓋頭揭了。
雲姝也是第一次看到身著喜服的唐旭，大紅的喜服衝刷掉了些許男人身上的戾氣與滄桑，甚至增添了幾分少年感。
他看起來，明朗了許多。
從眼睛到臉，都是如此。
他們對視了有一會兒，還是雲姝先轉開了目光，隻是剛低頭，麵前的黑影就已經俯下身。
像演練過千百次那樣，唐旭熟練地捕捉到了她的唇。
雲姝身體微微僵了僵，男人也沒再有下一步動作，隻是睜著漆黑的眼眸，一瞬不動盯著那雙清冷的眼眸看。
直到看到那裏麵的抗拒慢慢平息，最後女人像是默許了一般，閉上了眼睛。
唐旭的動作這才驟然變得激烈。
他甚至不需要任何的回應，僅僅是默許而已，身體的每一處都像是被點燃了火焰。
要將理智燃燒殆盡。
他抱著這具嬌軀，不知如何是好。控製不住的激烈，又怕傷到了她。
想要將自己的溫度，自己的心意傳遞過去。情到濃時，他已經不自覺將雲姝推倒到**。
一直到雲姝有些喘不過氣，唐旭才終於鬆開，然而她還沒呼吸兩口，下一個親吻又迫不及待地來了。
當真是一刻也不舍得分開。
她的衣物已經不知什麽時候鬆開了一些，昂貴的喜服，皺巴巴地淩亂散開。
唐旭就像是驟然得了許多糖果的孩子，甜得他的心被滿足脹滿了，還夾雜著一絲酸澀。
他隻能勉強維持著一絲理智，想著但凡能把自己現在的快樂，分給她一點點也好，她也許就能明白，自己有多喜歡她。
喜歡到早就目眩神迷、神魂顛倒。
雲姝叫住了他：“唐旭。”
唐旭像是沒聽到，直到雲姝又叫了一聲，他才回應：“怎麽了？”
低啞的聲音帶著些許忍耐。
雲姝察覺到了他的一絲緊張，像是在害怕自己叫停，汗珠將他鬢角的頭發打濕成一縷一縷的了，卻又帶著別樣的性感。
他身體無法抑製的反應已經清晰地傳過來了，可直到現在，都還衣冠整齊著。
與楊珩一起的時候，都是自己服侍他更多的。
雲姝斂了斂眸，平息了片刻呼吸後才開口：“合巹酒，還沒喝。”
早把這事忘了的唐旭如遭雷擊一般停頓了好一會兒，臉上甚至露出一絲羞赧。
這讓雲姝有幾分稀奇，這個平日裏沒臉沒皮的人，竟然也會害羞。
唐旭早就俯下身，把頭埋在了雲姝側邊。擋住了自己的表情。
“我忘了。”有些懊惱。
緩和了好一會兒，他才起身去端桌上的酒。
一轉頭，就看見**的女人發髻已經散落了一半，喜服淩亂地掛在身上。
與她平日裏一絲不苟又清清冷冷的模樣完全不同。唐旭身體裏的火就一刻也沒下去過，這會勉強抑製住，快速走過去。
聽說合巹酒是寓意夫妻二人合為一體，永不分離。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臉。
冰山下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他能察覺，他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耐心。
他們一定會的。
空了的酒杯杯唐旭接過去隨手就一扔了，男人如狼似虎的眼神讓雲姝又按住了他。
“渴了。”
唐旭倒是也不敢多言，又去給她倒了杯水。
雲姝慢吞吞地喝著，這樣接二連三的打岔，她心裏尋思著，總能給這人稍稍降一降火吧？
然而事實上，長時間的不能滿足讓唐旭已經連最後一絲理智也不能保持了。
他開始忍不住在雲姝身側整個人貼了上來，唇時不時就擦過她的耳垂。
直到雲姝杯子裏最後一口水喝完。
下一刻杯子再次被扔出去了。
“雲姝……雲姝……”一聲聲呢喃隨著男人的親吻一同溢出，他的眼裏
已經看不到一絲清明了。
他的雲姝，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