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的好若是收回了，我會活不下去的）
這話, 雲姝就像是沒聽到一般，隻是問了問病情，便不說旁的了。
小翠還想多說幾句，老七已經趕人了：“我們家夫人還要坐診, 姑娘拿了要就快回去吧。”
他長得偏凶一些, 語氣又冷, 小翠這才不敢說什麽了。
今日難得病人多了些, 雲姝也就不再去想別的, 專心看病人了。
晌午的時候，府裏差人來問她中午回不回。
雲姝想了想早上離開時，唐旭幽怨的眼神。
“不回。”
“那個……少夫人, ”傳話的下人有些遲疑，“將軍說……午膳都已經備好了，您什麽時候回去都沒關係的。”
“閉館後我就回了。”
這……下人心知少夫人這是沒商量了, 隻得回去複命。
結果沒一會兒, 府裏又來了人, 這次是帶了一堆吃食。
領頭的家丁笑著說：“將軍說，外麵的東西，怕您吃不慣, 這不是特意讓小的給您備來了。”
雲姝麵前，已經擺著她今日的午食了。
她筷子點了點盤邊，也沒看那一個個食盒，隻是淡淡吩咐：“外麵還有不少大夫和病人都沒吃，分給他們吧。”
家丁一時不敢動作，這要是讓將軍知道了, 他可怎麽交差？
正猶豫著, 又聽少夫人說：“大喜的日子, 便讓大家一起沾沾喜氣吧。”
這話說得讓人無力反駁，下人一想，也是，回去跟將軍也好說了，忙應下，招呼大家將吃食分給其他人。
晌午結束，府裏再次來人了。
這次帶的是冰鎮綠豆湯和點心。
雲姝讓分給大家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下人樂嗬嗬地道：“將軍說了，先前是他疏忽了，這大喜的日子，怎麽能不讓大家一起樂嗬呢？”
說著一招手，一群人整齊地湧了進來，每人手裏都端著盤子。
點心、喜糖，應有盡有。
甚至還有還有一盤專門裝著賞銀。
“季大夫前幾日大喜，未能邀請諸位同樂。這是我家大人的小小心意。”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但相同的是麵上都露出了喜色。
除了一些原本對這位冰美人還有想法的，倒是臉色難看了些。
雲姝撫了撫頭。
疏忽了，她怎麽忘了，唐旭原本就恨不得昭告天下的。
還說什麽沾沾喜氣，這下算是正中了下懷。
外麵下人喜氣洋洋的聲音還響著：“大家可千萬不要客氣！每人都有！每人都有！”
他是真的高興。
原本回去複命的時候還以為要被訓斥呢，結果卻見著將軍驀然變得有些無措的樣子，低聲說了句：“她還是第一次承認我。”
將軍很高興。
那份喜悅，也傳給了他。
雲姝打開了麵前的點心，並不甜膩，是自己喜歡的清涼爽口的口感。
她歪了歪頭，正巧看到了窗台處的花盆。
雲姝自己並不喜歡擺弄這些，是唐旭一早就替她布置的，說是沒什麽人氣。
包括這屋裏點的香，掛的畫，每一項都是他親自遠的。
雲姝垂眸，又嚐了一口點心。
但快閉館的時候，病人也不多了。
“下一位。”老七叫了聲後，看到走進來的人，慌忙行禮，“將軍。”
雲姝向來就有觀察病人進來的習慣，所以從唐旭進來的第一刻，就已經看到了他。
男人一身黑袍，因長得太高，進來的時候，還稍稍彎了彎腰。
屋裏不是很寬敞，他一進來，壓迫感使得空間像是更狹小了。
“你怎麽來了？”雲姝皺眉。
老七和靜檀互相看了一眼便退出去了。
唐旭坐到了雲姝對麵：“自是來問診的。”說得很是正經。
雲姝轉頭：“沒病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唐旭頗有怨念地看著眼前這個成親三日就把自己丟在家裏的新婚娘子。
“有沒有病，季大夫不看一看嗎？”
雲姝往他身後瞥了一眼，顯然，唐旭走到哪裏都是惹眼的存在，這會兒外麵站著不少人好奇張望。
她收回視線：“手伸出來。”
唐旭將手放在了桌上。
習武之人的脈象向來平緩有力，哪怕知道這人很健康，雲姝也認真地舉按尋。
三根青蔥般的玉指，時重時輕地按壓在脈搏上，她明明是在用最正經的表情做著最正經的事情。
可唐旭隻覺著，那手指接觸的肌膚，熱意在慢慢蔓延，帶著熟悉的渴望。
他曾經尚且能忍耐的。
可如今一點挑逗都經不得，甚至，那都不算是挑逗。
雲姝隻覺著手下的脈搏，在越來越快。
她抬頭看去，撞進唐旭簇著兩團火苗的眼裏。下意識的危機感，讓她手就要收回，卻被唐旭一把抓住。
男人突然低聲笑了出來。
“還記不記得你上一次，為我看的是什麽病？”
雲姝記起來自己被邀請過去，治療他的不舉之症。
見了鬼的不舉。
唐旭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經想起來了，眼裏笑意更盛：“沒有想到，這麽多年後，我還有自證實力的機會。”
他的話，讓雲姝想起了這兩日的荒唐，一下子抽回了手。
“回吧。”
唐旭聽她這麽說，以為惹惱她了，也沒繼續招惹：“左右已經快要閉館了，我在馬車上等你。”
雲姝壓下自己心裏的那一絲慌亂，叫住了他：“唐旭。”
唐旭回頭，等著她後麵的話。
“我是說，一起回。”
男人有一瞬間的呆愣。
雲姝已經起了身。
就像唐旭說的那樣，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沒有必要再讓他等。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麵便向著唐旭走去，直到擦身而過了也沒見男人動，隻能停了下來轉頭看他：“不走……”
話沒說完，不動的唐旭突然動了，他一把拉過雲姝，手攬著她的腰，將她抵在了牆上。
男人的眼神跟他的手一樣熾熱，像是恨不得要將她拆吃入腹，雲姝對這眼神不算陌生了，這要是在家裏……
她有些惱了：“你又怎麽了？”
男人的大掌還在雲姝那纖細的腰間摩擦，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隻是洶湧的情緒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叫著雲姝的名字。
“雲姝……”
為什麽？她對自己不好的時候，自己每每難過地想要發瘋。她對自己好的時候，唐旭依舊覺著自己要瘋了。
洶湧的感情因感受到了回應爭先恐後地想要溢出，唐旭不得不用了十分的力氣，才能將它們都關回去。
“怎麽辦？”男人眼裏透著一絲惶恐與委屈，“雲姝，你如今對我的好，若是有一日收回，”他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要崩潰了，“我會活不下去的。”
雲姝愣了。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舉止，有些不太確定地問：“我怎麽對你好了？”
唐旭低聲卻又認真地說：“你要跟我一起回家。”
“這就是對你好了？”
“嗯。”
雲姝斂眸思索了一番：“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話，沒有理由，我不會收回的。”
這話，成功安撫了唐旭，雲姝算是一個很講理或者說……講邏輯的人，她既然這麽說了，除非自己是真的犯了很大的錯誤，否則，她會說到做的。
自己也不會讓她有懲罰自己的機會。
馬車裏，兩人是分坐兩頭的。
但唐旭並沒有在那邊坐太久，就挪到了雲姝這邊。
“太……”
雲姝反對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他用折扇挑開了旁邊的車簾。
“這個時候的京城，很美是不是？”
哪怕知道他是故意轉換的話題，雲姝也看了過去。
街道上三三兩兩的小攤販都已經在收攤了，婦人帶著孩子來接丈夫回家，充滿著人間煙火的氣息。
雲姝不陌生。
最開始的那一年，顧淮安外出出診，每每回來都是這個時候，洗手換衣後，與她說著今日的病人，還時不時谘詢自己的意見。
唐旭不知道什麽時候牽住了她的手。
“在想什麽？”
說了肯定是不高興的，雲姝隨意回了：“這不是回唐府的路。”
唐旭嗯了一聲：“回一趟舊宅。”
他沒說幹什麽，雲姝也沒問。車簾已經被放下了，兩人坐在一側，唐旭輕輕揉捏著手裏柔軟的手，他不想錯過任何的可以接觸的機會，來填補今日一日未見的空缺。
如今連一日都如此漫長。
唐旭心裏想著，若是一日雲姝不要他了，他大概無法再堅持一個五年了。
“唐旭。”雲姝的聲音響起，她有些困惑，“不會很辛苦嗎？”
唐旭幾乎是馬上就明白了她在說什麽。
他看著兩人交纏在一起，一黑一白的手。
“至少我是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的，”他自嘲般地笑，“要說辛苦，也該是你辛苦。要跟一個不喜歡的人，朝夕相處。”
他說不喜歡的時候，眼睛盯著雲姝。
雲姝微微回避了他的視線。
她能感覺到其中的苦澀，卻無法說出安慰的話。
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將軍，少夫人，”老七聲音響起，“到了。”
唐旭先下了馬車，再回頭對著雲姝伸出手，雲姝才將手遞給他，就被他拉著向下落入自己懷中，一隻手扣在了她的腰間，隻輕輕一用力，便將她抱了下來。
也還好唐旭足夠高大，女人在空中被轉了半圈，衣裙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而後腳才穩穩地落到了地上。
雲姝方才不自覺就抓緊了他，這會兒也是半天沒有言語，都一把年紀了，她想著，還能有如此不端莊的體驗。
可唐旭的心情好極了：“按理說，今日是該歸寧的。”
“左右都是你的宅子。”算什麽歸寧？雲姝推開他自己走了。
唐旭看了看自己空****的手，想了想，收回了，也跟在後邊進去了。
雲姝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
“娘親！”
隻有看到雲姝，雲霖才會難得露出不穩重的一麵，小跑著衝向她。
雲姝張開雙手，將衝過來的雲霖抱進了懷裏。
她現在才明白，唐旭說的歸寧，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