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住在這裏啊。”
“你不要隨便動屋子裏的東西,趕緊做完飯就走。”
看著他站在屋裏一臉興致左右打量的樣子,我心中一陣發緊。
理智告訴我,那天陳然的話我不應該答應,畢竟我是一個馬上就要走的人了。可最終,我還是把他帶回來了。
無論是陳然對我許下的最後一個願望,還是我會做大餐的“事實”,辛苦這麽久的犒勞,哪一個都沒有能讓我拒絕的理由。就當是,他給我的補償,或者說,交易的最後一筆酬勞。
“別急嘛,做飯很快的。”
他仍然不疾不徐,這裏瞧瞧,那裏看看,仿若一個即將登基的君主,欣賞自己浴血奮戰而搶來的寶座。
但其實,他不費吹灰之力。
等他走到客廳中央,看到牆壁上麵的掛畫時,瞬間樂了。
“哦,你們居然把這個掛起來了。”他轉頭看向我,眼神戲謔。
突然,他目光一頓,眉頭微微皺起,眼裏閃過一抹迷茫。
“快點做飯。”我捏了捏手指,不想去看他的得意,自然而然錯過了他微妙的神情。
“切,什麽嘛,求人也沒有求人的態度,但我大度,懶得跟你計較。”他輕哼了一身,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朝牆上的掛鍾看了一眼,我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在我以“既然是生日,當然得盛裝打扮一下”,陳然果然歡天喜地出了門。現在是下午三點,我和陳然約的是晚上六點半。我算好了時間,按照常規速度,這頓飯一定是能夠陳然到來之前做完的。
“嗨,樂言。”突然,他停下了腳步。
“什麽?”我愣了一下,沒記錯的話,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你說,我不能夠越界到你的生活。”
“但是現在這樣,算不算是你自己違約?”
我剛想說什麽,他已經走進了廚房,還順手拉上了玻璃門。
我坐在沙發上,心情久久沒有平靜。
沒錯,我違約了。為了這頓飯,我把他“請”回了家,讓他出現在了我的生活裏。
可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畢竟今天晚上之後,隻會有一個樂言。這樣,就算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了。牆壁上的鍾傳來遊走的聲音,我從來沒有這麽一刻,覺得時間的漫長。
突然,廚房的門被人推開。
“這就做好了?”我猛地抬起頭來,炒個蛋都不帶這麽快的吧?
“沒呢。”進屋後,他已經取下了口罩,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正微微皺眉。
“那你幹嘛出來?”我語氣生硬。
“你忘記買西紅柿了,我要用。”他盯著我。
我們對視了幾秒。
“如果你現在讓我去買,就要耽誤做飯的時間,來不及。”在我開口之前,他像是預判了我會說什麽一樣,聳了聳肩。
我看了一眼牆上指到五點半的時鍾,深吸一口氣,“我去買,你趕緊做飯。”
“好嘞。”他打了一個響指,笑得燦爛。
我愣了一下,心髒卻隨著他的動作不受控製地戰栗。
這是我兩年前的標準動作。
陳然說,這樣的我很陽光,很帥氣,也很自信。可是,生病的那兩年,病痛磨光了我所有靈氣,也銼平了我所有的銳角。
我想,隻要我在六點半之前回到家裏,一切都會按照計劃完成,按下電梯的那一刻,我生出了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眼看著電梯門就要關上,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等等……”
我的身體瞬間僵硬。
“不好意思啊,我有點急事。”進來的女孩笑著和我道歉。
隨著話說完,電梯門在我們兩個的麵前緩緩關上。
是陳然。
她顯然是經過了一番精心打扮,米色的羊絨大衣下,搭著奶油綠的連衣裙,明明是冬天,她的出現卻像是盛夏迎著清風的桔梗。
我下意識地往電梯後麵挪了幾步,如果這個世界有隱身術……
可她顯然有破除魔法的力量。
“你也去二十二樓?”她看著電梯上麵的按鈕,突然轉過頭問我,與此同時,她拿出了手機。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低下頭來,插在口袋裏的手開始冒冷汗。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如今出門,已經習慣了口罩帽子全副武裝?
陳然這個點過來,顯然是要去我家,她會提前到,這是我沒有料到的。我該怎麽辦?告訴她我按錯了按鈕,然後隨便選擇一層逃離,是破解眼下局麵最好的選擇。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做好了決定,卻還是有種說不出的不甘。也就是在這猶豫的片刻,電梯門在二十二樓打開,陳然的手機也撥通了。
熟悉的手機鈴聲在狹窄的電梯裏響起時,我的心跳差點停止,手忙腳亂地按斷手機,並試圖關機。
可或許是因為緊張,又或許是手心裏都是汗,曾經簡單的動作,在這一刻做起來無比的生澀艱難。
電梯裏的音樂此起彼伏,就像是一頭亂人心魄的惡魔。
“你……”陳然緩緩地轉過了身來,皺了皺眉頭,朝我走近一步。
我能夠看到她眼裏充滿的疑惑和打量中的懷疑。因為這是獨屬於樂言手機裏,為某個叫陳然的女孩特別設置的鈴聲,普天之下,隻此一份。
難道,要被發現了嗎?
“你好,你就是樂言哥的女朋友陳然吧。”就在陳然再一次試圖過來的時候,我猛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亮在她的眼前。
陳然明顯被這一幕給驚住了,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我:“你是?”
“我是樂言哥的堂弟,早就聽說他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碰到。”我努力壓著嗓音和她說話。
“啊?”陳然驚訝:“堂弟?”
“是啊。”我嗬嗬一笑,“抱歉啊,剛剛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今天臨時出差,就想著過來看看堂哥,正好碰到他在做菜,少了點東西就我出來買了,我手機又沒電,所以拿了他的手機。”
“哦……”陳然點了點頭,她性格單純,看到我手上的手機,又看了看我手中的袋子,很快就信了我的話,眼睛都笑得彎成了一道月牙,語氣裏還滿是驚喜,“西紅柿雞蛋?”
我垂下眸子,點了點頭:“嗯,堂哥說你喜歡吃這個,所以怎麽都不能少了這道菜。”
我到底是了解陳然的,不過三兩句的話功夫,便讓她眉開眼笑,打消心裏所有的疑慮。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不好意思啊,樂言以前還沒有和我說過你。”
……
她在前麵邊走邊問,我隻有在後麵歎息。
又是一個憑空捏造的人,哪有什麽名字,但是今天卻不能夠像上次在看護院那樣敷衍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