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後,是會和別人在一起的。”

宋墨翰的耳邊霎時嗡嗡作響,連思緒都被凍住了,刹那間什麽也想不到,什麽也不能想。

“你不會!”他幾乎是脫口而出,連掌心都在發抖,滿麵惶恐,一瞬間紅了眼眶。然後,又微弱地小聲重複道,“你不會的。”

“我會的。”岑洛很認真地反駁道,眼睛彎彎的,裏麵卻沒有任何笑意,“你自己不能讓我覺得快樂,也不讓別人做到嗎?”

他微仰著頭,聲音越來越輕,恍若風的歎息。

“宋墨翰,你不可以這麽自私啊。”

宋墨翰僵立原地,心口的劇疼沿著神經躥襲到了大腦,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

宋墨翰這三天在首都市,雖然白天在展會,但事實上安排依舊緊湊,查看文件以及簽署,晚上還要視頻會議和商務洽談。

室內空調的風足夠溫暖,但打在宋墨翰臉上,灌進耳中,帶來的卻是陣陣的寒氣。軀體疲憊的他又滿腹心神都被雜亂無章的念頭給占據了。

岑洛說會和別人在一起,說他自私,說他沒辦法帶給他快樂。

這一聲聲的指控讓宋墨翰呼吸凝滯,甚至有種氧氣不足眼冒金星的感覺,連帶大腦都開始暈眩。

因為他驚惶地發現,自己居然沒辦法反駁。

他曾經的所作所為,讓所有的言語都在這一刻變得格外蒼白無力。

可是即便如此,宋墨翰內心深處依然燒起了一躥火苗,就好像有一隻凶獸在胸間嘶吼,焦躁的情緒在其中橫衝直撞,攪得他整個人不得安寧。

“我當然是想讓你快樂的,洛洛——”

他通紅的眼睛裏滾動著濃烈的情緒,仿佛下一秒就要統統爆發出來,卻又迫於壓力而死死抑製住,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關裏擠出來的。

“可是,讓你快樂的這個人,為什麽不可以是我?”

他真的不甘心。

他想和岑洛重新在一起,想要試圖彌補試圖挽回,就那麽不可原諒,甚至十惡不赦嗎?

這麽一想,低啞的嗓音裏忍不住就帶出一點情緒:“而且,你怎麽能保證,別人就一定不會傷害你呢?”

但這話剛一出口,宋墨翰就先後悔了。

他其實沒有要詛咒岑洛總是所遇非人的意思,隻是覺得,其他人不知根不知底,難道就比自己更放心更可靠嗎?

不料,岑洛聽了卻並沒有生氣,反而神色輕鬆地點了點頭,很坦然地承認了:“我是不能保證。”

他原本就沒有要和誰在一起,至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最近一個人的生活很充實,學業穩定,科研技術水平也上升了不少,一步一個腳印全部按照計劃進行,生活上有朋友陪伴,其實一點也不寂寞。

當然,現在也不著急再找了,等到畢業後,真的有個很好很合適的人出現,他也並不排斥就是了。

岑洛並不想和宋墨翰再解釋自己的想法,本來也不準備說今天的這番話,隻是偶遇多了,展位又被搞了特殊,讓他多少覺得些怪異和不爽,再不及時遏製,會加重宋墨翰心存的多餘幻想。

於是他牽動嘴角,淡淡地說道:“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絕對穩妥的事情。但至少,和你,宋墨翰,我已經嚐試過了。”上輩子一次,這輩子又一次,“我們並不合適,但和別人,還沒有。”

宋墨翰幾乎是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他,腳下微蹌,素來儀態出挑穩重到沒有一絲差錯的人,竟然倒退了半步。

“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合適。”

宋墨翰完完全全被排除在外,好像徹底被厭棄,更永遠不會再被選擇。

那一瞬間,他就像是被一拳狠狠打中,整個人都陷入一種空洞的茫然。

什麽別人?哪個別人?

為什麽不合適?怎麽就不合適?

那麽——誰才是合適的人?

他的腦子亂成漿糊,過去發生的事和現在的情形交織在一塊,一茬接一茬的反複思緒層出不窮,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說怎麽做。

宋墨翰喉結上下滾動,忽然艱澀地開口道:“你還欠我一次。”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卑鄙無恥,但他真的沒有任何別的辦法了。

“就是顧子揚車子被蔣劭晗動了手腳那次,我算幫忙過,事後,你說過,以後有用的上你的地方,可以提。”

岑洛自然是記得的,雖然事情也和宋墨翰有些關係,但倘若當時沒有宋墨翰在場,一切就變得不可控,且必然留有後患,總而言之,他確實欠了一個不少的人情。

但宋墨翰當下提出來,他不禁微微皺眉,語氣也跟著變得肅然:“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一個機會。”宋墨翰幾乎是脫口而出,他太著急了。

“什麽機會?”

“一個和...別人一樣的機會。”他似乎遲疑一瞬,剛剛還略顯急促的語氣也放緩了。

他可以完全退到普通朋友的位置,不,甚至能退到陌生人的位置。

宋墨翰神色微斂,說:“從今天開始,我也是別人。”

他的語氣十分淡然,說話四平八穩,在極端的時間裏又恢複成了冷情的宋總——如果忽略他眼底炙熱又深沉的情緒的話。

聞言,岑洛不由搖了搖頭,很誠懇地說:“何必呢?”

他知道宋墨翰是很高傲的一個人,實在沒想到這人因為他變得如此偏執而卑微。

亦或者,是沒有徹底經曆過失敗,所以總想著征服才遲遲不肯放手,和從前本質沒有區別。

“宋墨翰,我是真的不喜歡你了。”岑洛再次強調,態度非常明確,希望他可以看清現實,不要再白費力氣做無用功。

宋墨翰身子一僵。

沉默半晌後——

“嗯,好,我知道了。”竟是破罐子破摔。

於是岑洛輕輕歎了口氣。

他早就放下仇恨,本身也不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人,宋墨翰雖然勸不動也說不聽,但畢竟幫過他,還救過他,現在態度又好,他不可能出口惡言。

再者,對於這個人,他放下的不單是仇恨,而是全部。他已經走出來了,並沒有再多的怨懟。

隻不過是不合適,而已。

轉念一想,很快就要和揚子哥去米國了,消失兩個月,宋墨翰日理萬機,找不到人,兩個月後興許就已經放下了。

想到這裏,岑洛稍稍鬆下一口氣,正要開口結束兩人之間的對峙,不料,反倒是宋墨翰搶了先。

男人扯動嘴角,勉強地微笑,說:“後麵的展會不用站台了,你回房間吧,累了幾天了,該好好補補覺。”

岑洛掃了眼宋墨翰眼底的兩抹暗青,沒對這話發表什麽意見。

“好。”

門重重合上,關得緊緊的,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宋墨翰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注視著眼前的這扇門,不知怎麽地,想到之前每晚也是這樣站在寂靜無人的樓下,緊緊盯著上麵不會打開的窗。

恍惚之間,顧子揚的聲音陡然在耳畔回響,言辭鋒利:“因為你已經被岑洛拒之門外...”

宋墨翰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空調的暖氣太猛,吹得卡住喉嚨,重重咳嗽了幾聲,然後,很快打開那扇門,逃離似的回了總統套房。

他開始忙碌,又幾乎一天沒有吃飯,趙秘書吩咐酒店的主廚每種菜都要做,換著給宋墨翰上。

一來這家酒店是新收購的,要看看主廚的真實水平,二來也是希望他老板至少試菜時能多少吃些。

這家酒店的主廚做得飯菜真的很不錯,趙秘書也是跟著宋墨翰吃過山珍海味,見過世麵的人,他的評價還是很客觀的。

盤盤色香味俱全,可是到了宋墨翰這裏,卻味同嚼蠟,吃進去都不一定咽得下。

今晚的情況還是一樣,主廚已經徹底懷疑人生,而趙秘書是真的為他老板的身體堪憂。

而且原本公司的事務就不少,宋墨翰現在又開始進軍科技市場,甚至打算著手完善國內的電子科技產業鏈。國家目前積極推動新基建的發展,把電子信息、智能製造列為重點方向,政策的陸續出台,為電子信息製造業以及下遊應用行業提供了有利的政策支持和良好的發展機遇。跟著國家走,永遠不出錯。

再者,從整個行業入手,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幫到岑洛。

他一方麵承載著整個宋氏集團的責任,一方麵又對岑洛有私心,兩頭都不放,要做的事情就越來越多,還特意到首都市看岑洛比賽,不斷壓縮自己的休息時間,再加上睡也睡不好。

吃還吃不下...

趙秘書一不小心感性了一下,眼眶頓時有點紅,正在這時,他接到一個電話。

對方聲音很啞但急促:“喂,我找宋墨翰,岑洛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