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首都市回來後,岑洛就沒有見過宋墨翰。
宋墨翰其實在私人醫院裏住了一晚,第二天臨近傍晚的時候就回了A市。
除了日常的工作外,他認真去學習了解岑洛的喜好,現在又逐漸把產業擴張到科技領域,這樣很容易就滋生出共同話題。
同時他不再製造各種巧合,他覺悟到這樣隻會讓岑洛對他更有所提防,會讓岑洛更不開心。
這段和岑洛的感情,他目前要調整的是自己,他需要單方麵先維持關係,雖然真的很脆弱。
特別是宋墨翰見過岑洛全心全意喜歡他的樣子,也就更能感受到岑洛後期的冷淡和無可轉圜的態度。
不過對於這場競標,宋墨翰自覺避無可避。
岑洛知道宋氏會參加,之前宋墨翰提過,隻不是他沒有想到這個男人會親自出現,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
就很突兀。
要知道,這種事情以前連趙秘書都不會直接參加,全權委托手下的專職代拍人,更何況是這種小級別的競拍。
今天這一出,不得不讓岑洛多想和詫異。
教務處主任在台上眼觀六路,手勢變化像是樂隊指揮在卷動風雲,幾個回合後,舉牌的人已經寥寥無幾,加價的速度也明顯減緩。
鏡頭再一次掃過全場,連每個人的臉色變化都可以清晰可辨,能看見出價的基本都是手捧電話的被委托方。
而身處中區的宋墨翰神色平靜,旁邊的趙秘書也完全沒有要舉牌的意思。
見狀,岑洛還是稍稍鬆了一口氣,宋墨翰還是那個宋墨翰,目前的價格真的炒得有些出乎意料的高,作為優秀的商人,的確是應該放棄。
如今這個態度,讓岑洛覺得放心了些。
然而,現場看似什麽都沒有做的宋墨翰卻忽然轉頭看了一眼左側一個委托人,嘴角輕輕一勾,露出勢在必得的笑意。
Luca的攀升價格超出了很多人的預算,教務處主任已經在重複報價了,場麵頓時安靜了不少。
“還有加價的嗎?”主任確認道,手上的錘子已經緩緩舉起。
就在這時,有人再次舉牌,像是剛剛得到了什麽指令,竟忽然又把價格往上抬了一大截。
宋墨翰神色未變,甚至都沒朝那邊投去一個眼神,但旁邊的趙秘書卻壓低聲音提醒道:“老板,那人是遠航科技的專職代拍。”
宋墨翰不由地一頓。
遠航科技是目前國內最大的信息技術公司,在國際上也有一席之地,這個集團在科技領域的地位,相當於宋氏在酒店餐飲行業的領頭位置。
那麽,岑洛是願意把Luca放在遠航科技發光發亮,還是願意留在自己這裏呢?
宋墨翰忍不住去想岑洛可能有的反應,從他的角度出發揣摩他的心思。
短短一秒的時間,他的眼裏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麽,然後迅速做出了決斷。
“停止競拍。”
低沉的嗓音傳到耳朵裏的時候,左側席位上的代拍人簡直難以置信,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手舉著電話不過是做做樣子,事實上,委托人早就耳提麵命,錢不是問題,隻管往上加價。
再說了,宋墨翰想要拿到的東西,即使之後三選一方案,也總有辦法得到,像這種主動放棄,是絕對不可能出現。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
宋墨翰深知那些大商人的套路,特別是集團性質的公司,麵子尤為重要,遠航科技能來參加這場競標,那麽他們無論在價格還是方案上,都想要做到絕對的優勢和壓製,後麵雖然有三選一,但對於他們而言,看的還是當下的一錘定音。
遠航科技現在才叫價,還把價格提高這麽多,就是要勢在必得,若自己冒然再抬價,萬一不在對方的預算上,遠航科技可能連競標方案都不會再拿出,那麽對於岑洛而言,是巨大的損失。
宋墨翰也好麵子,但他願意為岑洛放一放,宋氏會參與後麵的三選一,他讓新成立的科技部團隊也盡全力準備了一套方案,但畢竟術業有專攻,宋氏不過剛剛才涉及這塊領域。
就在他愣神思索的工夫,錘子“啪——”地落響。
“謝謝委托方,恭喜!接下來請前三位出價的買家移步後台。”
場上眾人麵色各異,宋墨翰的神色也有些許恍惚。
一直以來,他想要的東西,就算是被人吞進肚子裏,也要想方設法把它挖出來。對於他來說錢不是問題,實力也不會是主要問題。
而現在的狀況,其實是他人生中,非常罕見的一次主動退讓,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優勢,把決定權全權交付於岑洛。
起身的隻有兩位,趙秘書和遠航科技的代表,第三家公司很顯然不想自取其辱,直接退出了三選一。
人之常情,一個是科技界最頂端的公司,一個是國內最大的財團。試問還有誰有這樣的臉繼續參與。
宋墨翰沒有去後台,他此刻不想給岑洛任何壓力。
結果出來了,岑洛最終選擇遠航科技。
競標結束後,王校長怕得罪宋墨翰,向他解釋並道歉,宋墨翰簡單客道地回應幾句後,就準備離開,經過一條長廊,正好看見岑洛靠在欄杆旁,身子微微前傾和遠航科技的代表交談,垂手沉思的時候,露出一段白皙的頸脖。
他說話很全神貫注,麵上還帶著一絲幾不可查的喜色。
也是,今天這樣的結果,確實應該高興的。
宋墨翰目光微動,在原地不動聲色地站定,等到那邊的交談結束,岑洛已經準備離開,才大步走過去,皮鞋踩在水泥地麵,發出一點足夠能引起人注意的響動。
“岑洛,恭喜。”
話裏不算熟絡,但眼神卻格外溫柔,態度把握在一個合適且舒服的尺度。
“謝謝。”岑洛心情不錯,對著他時的神色也比以往柔和一點,還能隨口寒暄幾句,“宋總今天應該也收獲頗豐吧?另外感謝你參與了Luca的競標。”
宋墨翰搖搖頭:“主要是來看看,做個比對,目前國內科技行業的前景很大,市場也有很大的空間。”
他把自己的行為合理化成了親身調研,而不是盯著岑洛的產品,或是岑洛本人。
“哦,原來如此。”岑洛笑了一下,雖然沒有多說,但心裏其實是有些認同的。
這一刻,宋墨翰覺得自己這一步終於走對了。
他之前一直在想,岑洛現在需要什麽。
他想了很久,覺得他大概還是應該想要飛向更廣闊的天空吧。
那麽,有朝一日能作為科研上的夥伴,長此以往,岑洛總會重新習慣自己的存在。
慢慢來,他可以等岑洛畢業,等岑洛找工作,或者更長更久,總有一天,他能等到岑洛鬆口的。
陽光灑下,兩人長長的影子幾乎重疊在一起。
“那我先走——”
“我現在把那天酒店的費用轉給你,另外還是要對你說聲抱歉,專利沒能賣給你。”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岑洛的蓋過了宋墨翰的。
“搭救一事,深表感激,你對我有什麽要求,或者想讓我幫你做什麽事情,現在可以提,或者,等你想好了,隨時聯係我。”岑洛拿出手機,劃到微信,點開宋墨翰的頭像,輸入10萬並發送。
“叮”
宋墨翰的信息提醒音同時響起。
“好。”宋墨翰知道酒店的費用,他已經回絕不了,也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再自討沒趣。
於是,他抽出手機,接受這筆錢,神色隨意地說:“剩下的要求,我會想好和你說。”
岑洛想算清楚,沒關係,他同意。
話音剛落,宋墨翰的身後就傳來笑著抱怨的話語:“啊啊啊!岑洛,終於找到你啦,都幾點了,怎麽還——”
才說了半截,她就和宋墨翰的目光對上,聲音戛然而止,剩下的話全部被咽回肚子裏。
姬子心幾乎是“騰”地瞪大雙眼,嘴角的笑意也跟著收斂,她前段時間已知道這倆位分手的事情。
剛才的直播她也看了,鏡頭裏看到宋墨翰對岑洛的小機器人無動於衷,沒搞出什麽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的轉圜戲碼,她心口也暗自鬆口氣,結果倆位這一刻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又走到一塊去了。
岑洛恍若未覺,朝她抱歉地笑笑,說:“子心,忘記發消息和你說了,沒想到後續有點小岔子,為了解決那個紕漏,稍微耽誤了些時間。”
旁邊的宋墨翰衝她微微頷首,很客氣地打招呼:“姬同學,你好。”
姬子心頓時麵色複雜:“叔...”想想他倆已經分開了,不再適合調侃,“...宋總好。”
說實話,這位大叔的態度實在太溫和了,溫和得不正常,完全沒叫她如沐春風,反倒毛骨悚然。自認為懟神的她都感覺語塞。
太可怕。
宋墨翰自然看出了她的警惕和防備,目光微微一沉,正要開口,卻被姬子心搶先一步截斷。
“岑洛,那咱們快走吧,餓死了餓死了,對了還有別人等著呢。”
誰等著?
幹飯從來就是他和姬子心,顧子揚一般都是和校長吃飯,而且楊子哥也不屬於別人,別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