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初步確定好自己的工作方向後,先給幾個心儀的公司投遞了簡曆,因為學曆背景好,他很快就收到了一家公司的回複,和HR進行初步溝通後,兩人定下了一周後的麵試。

因為涉及的行業和季淮之前的方向有些偏差,他便打算買幾本相關的書來看一看。剛好季暖暖托他到書店幫忙找一本網上買不到的習題集,季淮便挑了個下午,出發去一趟書店。

剛一走出社區的崗亭,季淮就頓住了腳步。

路邊泊著的那輛銀灰色的陸歐飛馳,季淮是有印象的,那是談翊的車。

片刻後,他重新邁開腳步,裝作沒有看到,徑直朝地鐵站的方向走去。

“季淮!”

車門被拉開,談翊下了車,他人高腿長,沒兩步就追了上去,但季淮隻是自顧自地往前走,他隻得又叫了一聲:“季淮,你聽我說一句話可以嗎?”

季淮停下,轉身,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談翊深吸一口氣:“我們之間的事情可以慢慢解決,但是你的病不能耽擱。你上次去醫院也是去看了血液科的醫生對吧,但是醫生應該也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原因。我聯係到了一個專攻白血病的成因和預防的專家,你讓他給你看一看,好不好?”

季淮看著他,拒絕道:“不用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會想辦法處理,不需要你幫忙。”

談翊被他涇渭分明的態度刺得心髒緊縮,他艱難道:“季淮,你沒必要因為和我賭氣,就不顧自己的身體,你知道我可以給你提供你拿不到的醫療資源的,為什麽要拒絕我?”

季淮難以置信地說:“你覺得我是在和你賭氣?談翊,你可能沒弄明白,我沒有和你賭氣,我希望我們再也沒有任何牽扯了。是的,我知道你手眼通天,我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活法,你們那個世界,我不想再進去了。”

談翊有些心浮氣躁,他久居高位,自來說一不二,被拒絕、被違逆的經曆對他來說實在很少見,也格外的令人煩躁。重生給他帶來的喜悅已經因為季淮接二連三的拒絕而被衝淡,隨之而來的一種深刻的無力感和隱隱的怒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季淮,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但是我希望你能暫時的放下情緒,從更理智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不管我上一世到底做了什麽,但是在現在,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為了你的身體著想,不是嗎?”

季淮胸口的起伏明顯加大,他冷笑一聲:“對不起,談總,我沒有那麽理智,我隻知道我想離你越遠越好,我不會欠你任何人情。”

“季淮!”談翊皺著眉,“這件事由不得你,你必須要去,這是為了你的身體。”

季淮簡直氣笑了:“你以為你是誰!我不去你要怎麽樣,把我綁過去嗎?”

談翊的眼神卻很肯定:“對,就算綁,也要把你綁過去。”

季淮的怒火猛漲,他的拳頭握緊,恨不得直接衝上去就給他一拳:“談翊,你還是這樣,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自我!憑什麽所有人都要按照你的安排?上一世就是這樣,你讓我搬家,讓我當莊燁霖的替身,讓我按照他的樣子打扮,讓我辭職,讓我分手,所有的事情都是按你的意誌,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為什麽重來一次,我還要聽你的?”

季淮冷漠地說:“談翊,你真的不要來找我了,我不想吵架,也不想回憶之前的事情,真的很累,你放過我吧。”

說罷,他頭也不回,徑直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去。

談翊追了兩步,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他被季淮那種如同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震撼到了,他何曾見過這樣的季淮?之前的季淮在看他的時候,永遠是溫和的,帶著笑意的,就像一個溫柔的懷抱,他隨時可以投身進入,被滿滿的愛意包圍。

但那樣的季淮被他親手抹殺了。

事情的失控程度已經超出了談翊的想象,他如同手中握著一捧沙,沙粒無法控製的從他指縫間流淌,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怎麽做都是徒勞,甚至,他握得越緊,沙粒流逝的速度就越快。

巨大的惶恐和無力席卷了他,談翊站在原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季淮走到公交車站,正看到一輛車駛來,他連是哪一趟車都沒看清,便逃也似的上了車,等到下一個站台才下車,重新上了前往書店的公交。

車子慢慢悠悠地在路上晃著,他看著外麵繁華熱鬧的街景,疲憊的歎了口氣。

剩下的時間季淮在書店消磨掉了,他挑了幾本給自己的書,又幫季暖暖買到了合適的習題集。書店裏除了書籍還有一些拚圖、明信片、書簽之類的小東西,季淮也挑了一些,打算和習題集一起寄給季暖暖,讓她送給學生當獎勵。

回程的路上,季淮收到了程宥晟的消息。

原本對於程宥晟答應他的事,季淮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是醫學界的泰鬥,不是隨便都能請到的,他和程宥晟在這一世也僅僅是見過兩次麵的關係。但他還是很感激程宥晟願意去幫他。

所以,當他看到程宥晟發來的消息的時候,是有些震驚的。

程宥晟告訴他,杜博士已經回國了,並且願意幫忙,讓季淮先去機構裏做一些相關檢查,結果出來後杜博士會抽時間幫他看診。

季淮喜出望外,連忙感謝了程宥晟,並且發了一個紅包過去,不過和上一世一樣,程宥晟沒有收,並且一板一眼地告訴他這是有違醫德。

季淮忍俊不禁:【你幫我的這些都不是你分內的事情,我隻是想感謝你。或者有時間我請你吃個飯怎麽樣?】

程宥晟回複:【好。你先到公眾號上預約一下時間,我剛看到明天就有號。要盡快啊,杜博士很忙的,說不定哪天就又要去其他地方做交流了。】

季淮立刻便約了第二天上午的號,早早地便出發了,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地鐵才抵達這家機構。

杜博士的研究所背靠一家私立醫院,醫院的本部在市中心,但療養院和科研機構在市郊的山腳下,依山傍水,環境很好,相應的診金也十分昂貴。

季淮掛號之後先登記了個人信息,然後繳費、抽血。一次基因檢查的費用要五千多,季淮原本就不多的存款一下子就捉襟見肘了。

季淮站在繳費窗口,看著上麵的數字和自己瞬間見底的存款,止不住的肉痛。還好他很快就能找到工作,這些錢支撐他再生活一兩個月還沒什麽問題,實在不行就去做些日結的兼職,反正他上大學的時候經常做,也算是熟門熟路。

稍稍安慰了一下自己,季淮去抽血室裏抽了血。將血樣交給醫生後,醫生就告訴他可以回家等結果了,因為基因檢查比較複雜,一般會在十四天之後才能出結果,讓他耐心等待。

但季淮沒有想到,三天後他就收到了醫院的消息。

雖然疑惑,但季淮也沒有多想,他以為是程宥晟的關係,或者醫院最近檔期比較寬鬆。收到消息的當天下午,他便坐地鐵趕了過去。

他在前台登記的時候,前台的護士看他的眼神讓季淮覺得有些奇怪。護士反複核對了他的信息,又拿了他的身份證,最後才將證件和一個厚厚的文件袋遞給他,“這是你的檢查結果,你拿上這些,到杜博士的辦公室,他會幫你看的。”

季淮接了過來:“謝謝,請問杜博士的辦公室在哪?”

“三樓右……啊不是,”護士說到一半突然停下,她仔細看了看自己的電腦屏幕,改口道,“他在景閣等你,那個地方不好找,我讓人帶你過去。”

說著她叫來一個同事,兩人說了幾句,另一個人忍不住頻頻朝他投來好奇的目光。這讓季淮有些緊張,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程宥晟幫他托了關係,才會被人這樣另眼看待,他不太喜歡這樣的對待。

兩人很快交流完,後來的護士朝他走來,露出一個笑:“季先生,你跟我來吧,我帶你過去。”

季淮道了謝,跟在她身後,穿過大廳,來到後門,後麵有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一些穿著療養院病號服的老人在散步或者聊天,湖周圍有各種綠化和基礎設施,不像醫院,卻像個公園。

兩人繞過人工湖,又穿過一片樹林,從道路的坡度上季淮感覺到他們在上山,他有些疑惑:“杜博士的辦公室這麽偏僻嗎?”

護士解釋道:“杜博士年紀大了,喜靜,而且做科研也需要安靜的環境。”

季淮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但隨著兩人走得越發遠,身後的人聲從有到無,最後隻剩下一片蟲鳴鳥叫,季淮心中的疑慮越來越重,就算再喜靜,有必要將辦公室建在遠離人煙的地方嗎?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再次詢問的時候,護士終於停下了腳步,眼前一棟帶院子的三層小樓出現在了季淮麵前,“就是這裏了,季先生。”

護士按了門鈴,兩人先後穿過院子的鐵門和小樓的防盜門,打開門看到一樓實驗室風格的裝潢和幾台大型儀器,季淮才鬆了口氣,但還沒鬆完,就被二樓樓梯上走下來的人給堵了回去。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談翊和杜博士從樓上走下來,銳利的眼光牢牢鎖定了季淮。

“真的是你,季淮。不願意欠我的人情,但是為什麽程宥晟的,你就能接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