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修安排的很周到,有人來機場接機,牌子上寫著醒目的中文,季淮很快就找到了。他帶著季淮到了科訊在G國的辦事處,幫他安頓了住處,又交代了一些基本的事項,最後還留了個聯係方式,讓他有事隨時聯係自己。
這樣的安排讓季淮放鬆了不少,十幾個小時的旅途下來,他感到異常疲倦,便先將行李隨意收拾了一下,衝了個澡打算先睡一覺。當他走到臥室準備拉上窗簾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公寓還是一個海景房。
G國麵積不大,是個沿海的國家,因為依賴進口,經濟和政治中心也都在沿海城市,不過季淮還是剛知道他住的地方離海如此之近,站在臥室或者陽台就可以遙遙的看到一望無垠的大海,隨著視線的延伸,從高樓林立的市中心到碧藍一片的大海,再到白雲層疊的天空,景色遼闊曠遠,令人的心胸也隨之開闊。
從這裏步行過去大概也隻需要十幾分鍾的路程,以後閑來無事還可以去海邊散一散步。這個認知讓季淮心情越發愉悅。
接下來的幾天季淮調整了時差,然後便正式開始了工作。他的外語水平還不錯,雖然口語差了些,但是聽讀寫都沒有問題。幾個國人也對他很是照顧,業餘時間主動帶他去吃當地美食,並且如傅景修所言,一起去附近的大學裏麵蹭課聽。
季淮很快便融入了這邊的團隊,適應了他新的生活和工作。
而在A市,當談翊連續幾個晚上都沒有等到下班的季淮時,他終於察覺到了問題。
他沒有季淮的聯係方式,隻得在一次傅景修走出辦公樓的時候上前攔住了他。
兩個身量相仿的alpha在大廳碰上,談翊表麵的客氣都快要維持不住:“季淮呢?”
傅景修看向他,並不意外。早在季淮離開之前就拜托了他,不要向其他人透露自己的去向。傅景修當時還不明白季淮這話的含義,但當他看到談翊後,心裏就有了答案。
傅景修無意插手下屬的私事,於是幹脆答道:“我不清楚,他離職了。”
這也不算假話,為了適應當地政策,傅景修是在G國重新注冊的公司,季淮此時已經和科訊解除勞務關係,重新簽訂了海外公司的合同。
“離職?!”談翊的一雙眉毛擰起,“他什麽時候走的?”
“年前就走了。”傅景修道。
“……你有他的地址和聯係方式吧,”談翊道,“給我。”
“抱歉,這是員工的隱私,我不能隨意透露。”傅景修果斷拒絕,雖然季淮出國後已經換了G國的號碼,但他也不會隨便將季淮的聯係方式透露出去。
談翊看著他,突然露出一絲嘲諷:“你和NDK的合作沒有談攏吧。”
傅景修眼神驟然淩厲:“是你在使絆子?”
“不算什麽使絆子,”談翊扯了扯嘴角,“這種一線廠家不帶初創公司玩很正常,你們的東西過不了他們的評估,你的關係又不夠硬,就這樣。”
他微微前傾身體:“但是我有辦法。”
這是一場交換。
對傅景修很有**力的交換。他最近的確因為NDK的拒絕而焦頭爛額,如果不能通過NDK的評估,他們的項目將會因為缺少關鍵模塊而停滯。除非屈就二線品牌,但這是傅景修不願意看到的。
看到對方眼裏的鬆動,談翊又加了一個籌碼:“我不僅可以讓科訊進入NDK的合作名錄,還能在價格上幫你談下十個點。”
非常誘人的條件。
十個點的降幅,就是數百萬的利潤增長。
傅景修沉默了很久,兩人如同兩隻盤桓著互相對峙的雄獸一般對峙,最終傅景修都咬肌輕輕動了動,還是堅持:“國內不是隻有NDK一家廠商能做。”
談翊眼睛微微眯起,來自alpha的強烈壓迫感籠罩下來,即便是同為alpha的傅景修也感到了不適。
“告訴我他去哪了,或者給我他的聯係方式。”談翊的眼神如同一柄鋒銳的刀,“除非你這個公司不想做下去了。”
傅景修凝視著談翊的眼睛,末了不屑道:“你威脅我?”
“沒錯,我有這個能力,說到做到。”
傅景修嗤笑一聲:“你把我的公司整垮了又能怎麽樣呢?我說過了,他的去向我不知道。他要躲你,那必然也會換聯係方式。”
談翊眸光暗沉,他盯著傅景修的表情許久,對方神情坦然。最終他不得不放棄:“你最好沒有說謊。”
目送著談翊上車離開,傅景修輕輕呼出一口氣,與過於強勢的alpha直麵相爭,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季淮……他應該過得很累吧。
談翊離開傅景修之後第一時間撥通了季院長的電話,通過他聯係道白玫,直截了當地詢問她是否知道季淮的去向。
白玫一知半解:“他過完年就走了,說是去外地上班,但是具體去哪我也不知道啊,他換工作了嗎?”
去外地?
季淮從小就在A市的鄉鎮長大,又在A大讀書,出來後在A市工作,他這二十幾年一直在A市,也沒有什麽親戚朋友,他能去哪?
白玫倒是給了談翊一個號碼,但撥過去卻是停機的提示音。
談翊焦躁難安,季淮的朋友屈指可數,季暖暖和白玫也是一樣的說法。
無奈之下他隻得去找了程宥晟,但對方顯然對他上次的言行銘記於心,很幹脆地告訴談翊他對季淮的去向並不知情。
人海茫茫,一個人有意躲起來,想去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談翊在外麵奔波了一整天,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家裏的時候,麵對一室空寂,感到了深刻的疲倦和痛苦。
他隻是想重新擁有季淮,重新得到那種家的滿足與安定,他知道他做了很多的錯事,他想要一個重來的機會。
可是似乎無論他怎麽做,都隻能將季淮推的越來越遠。
他沒有開燈,頹喪地坐在漆黑一片的客廳裏。茶幾上擺著一隻高腳杯和一瓶紅酒,一開始他給自己倒了半杯,喝完後幹脆拿起酒瓶倒進了口中。
酒液順著喉嚨進入胃裏,帶來火燒一般的熱辣,談翊灌水一般地倒進去大半瓶,呼吸間都是濃鬱的酒氣。
他失神地看著前方的黑暗。季淮走了,但他活在這個社會,不可能不用手機支付,也不可能不乘坐交通工具,隻要他的身份證在任何一個車站和機場刷過,憑談翊的手段,就能將他找到。
可是,然後呢。
季淮為了躲他選擇和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斷絕來往,孤身一人去往他鄉,對談翊來說,已經是極為沉重的打擊。
季淮的態度已經如此決絕,就算把他找到,他又能做些什麽呢?他到底該怎麽辦,季淮才會再給他一個機會?
沒有人能告訴他。
“季淮……你就這麽,不想見我嗎?”
談翊喃喃道。
“就連遠遠的看一眼都不許。”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後仰靠在沙發靠背上,一滴晶瑩的眼淚從眼尾滑下,很快隱沒在鬢角。
“是不是我真的再怎麽努力都沒用了。”
“季淮……”
黑暗的房間裏,隻有他低聲的呢喃,重複著他朝思暮想的那個名字,卻遲遲無人回應。
談翊是在沙發上睡過去的,被冷醒的時候天剛蒙蒙亮,談翊頭痛欲裂,渾身僵痛,他緩了很久才調整身體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握著酒瓶,裏麵的紅酒已經見了底。
他揉了揉太陽穴,緩解劇烈的頭痛,然後試圖站起身回臥室裏去,但剛站起來就感到一陣頭重腳輕,險些摔倒在地。
他皺著眉,扶著沙發靠背站穩了,才察覺到身上不正常的熱度。
發燒了?
談翊苦笑著搖搖頭,他很多年沒生過病了,竟然因為宿醉發起了燒,說起來也夠丟人。他翻了翻醫藥箱,裏麵的藥都過期了,隻能丟開,喝了幾口熱水後步伐沉重地回到**躺下。
談翊用混沌的大腦思考了許久,最終還是給段澤川發了一條消息,讓他幫忙在公共交通係統裏抓取一下季淮的信息。
不管查到之後他要怎麽做,至少他一定要得到季淮的去向,否則那種一無所知的恐懼感一定會將他壓垮。
發完消息後,談翊便閉目休息。病來如山倒,他很快就感到了這次發燒的來勢洶洶,渾身酸痛乏力,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著,即便裹著厚厚的被子在開了地暖的室內也依舊有寒意陣陣,但口鼻中呼出的氣息卻又是滾燙的。
談翊昏昏沉沉地躺在**,身體沉重而酸乏,他意識到自己燒的很厲害,便給家庭醫生發了一條消息,要對方盡快過來家裏診治。發完消息他感到喉嚨幹澀,口唇也幹燥的起了皮,他想喝些水,但又實在沒有力氣起身。
最終極端的疲倦戰勝了口渴,讓他陷入了昏睡當中,直到被一聲手機鈴聲吵醒。
談翊費力地拿過手機,在看清屏幕上段澤川的消息後,因為發燒而沒有什麽精神的雙眼驟然睜大。
“G國????”
他立刻坐起來,將電話回撥了過去,嘶啞的聲音把段澤川嚇了一跳:“你怎麽了,嗓子啞成這樣?”
談翊來不及和他解釋:“現在立刻找到季淮在國外的聯係方式,不管用什麽辦法,必須馬上讓他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