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難舍難分

夜深了,莫紫林一個人坐在窗台邊靜靜的看著天上的明月,明月依舊,隻是黑夜之中有少許厚厚的雲層,就像壓低了大氣層一樣,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

莫紫林此時的心情也正如這有月又布滿了烏雲的天空,沉重無比。要是平時要遠程的話,她早就開始興奮起來,現在,她完全沒有要遠行的興奮,也沒有快見到新奇事物前的激動。有的僅僅是鬱悶與苦惱,她真不知道自己這次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了,她本不想讓他們擔心,卻做得全是讓他們十分擔心的事。去是錯,不去更是錯,如果自己不去,難道讓風趣送死嗎?

莫紫林猛的搖了搖頭,將自己的思緒從胡思亂想中拉現實,隻是無論她怎麽抑製自己不要去想,都無濟於事,從下午到晚餐,已經輪番來過好幾個人了,先由小青打頭陣,再是左雄,接著,張知府,張夫人,就連蕭海諾也幾乎被他說動了,看來蕭海陽這次是下足了本錢的。隻是,他們沒有一個能說動莫紫林的,到最後她都隻得一一的下逐客令,那些人才乖乖的離開,真的很煩啊!

下午,小青端著莫紫林最愛吃的綠豆糕進來的時候,莫紫林就覺察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小青背著她慢慢的將糕點放在桌上,而且還是不是的抬下手,莫紫林雖然背對著她,但是她知道她是在擦眼淚,她舍不得她。

莫紫林心疼的拉過小青,坐在自己對麵,輕輕的為她試過臉頰的淚痕,“小青,我……。”

小青抽泣著,抹了把眼淚說,“主人,其實你什麽都不用說,小青明白的。你知道二殿下他又多擔心你嗎?小青從來沒見過他那麽不開心,二殿下真的很在乎你,他不能沒有你。”

小青的一席話仿佛將莫紫林一下自從厚重的迷霧中拉回到陽光充足的寬地,隻是她又何嚐不知道海陽對她的好早就超出了普通地兄妹之情,他那般疼她,愛她。寵她,她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她又怎麽可能不明白呢,隻是在她的心理,蕭海諾早已先入為主了,她似乎是占據了她滿滿的一顆心的,隻是這顆心,為何仍然還是覺得空空的。

小青忽然拉住莫紫林地手,淚止不住的打濕她的臉呀與衣襟。“主人,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小青真的很擔心你。”

莫紫林揚嘴一笑,“傻丫頭。我隻不過去找一個人,也不是去送死,沒什麽隻得擔心的。”

“可是主人,那裏現在正鬧瘟疫,聽說最近要是得不到控製,還會被焚燒的。”小青憂心的提醒著,雖然她知道自己有幾點分量,也知道主人決定了的事誰也改變不了,但是。她答應過蕭海陽,就算不能阻止她也要盡力一試。

“小青。難道你不知道我地脾氣嗎?”莫紫林沉下臉。故作生氣地說。

“主人。小青知道。但是。二殿下。還有大家。都很擔心你。既然有人去。難道你非跟去不可嗎?”小青十分地不解。

“小青。有些事必須自己做地。你放心啦。我不會有事地。我答應你一定平安地回來。這樣可好?”莫紫林說這話時。自己心裏也沒有底。真地能平安地回來嗎?也或許這根本就是安慰自己安慰別人地話。

“主人。我覺得……。”小青又要說些什麽。立馬被莫紫林攔住了。“小青。你先下去吧。你看看這滿桌地糕點。我還想一個人慢慢地品嚐呢。還有你再去給我做一些來。我明天上路地時候可以再馬車上吃。”莫紫林說得像出遠門一樣。一副無所謂地樣子。好像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個要去地地方就是墳墓似地。

小青苦著臉。輕喚了聲。“主人……。”

“你還不去。難道不聽我這個主人地話了嗎?”莫紫林地語氣有些怒意。她這樣說話雖然自己心裏也十分難受。但是她必須這樣做。

“主人,不是的,小青這就去做。”小青扭捏著,轉過身,捂著嘴跑出了莫紫林的房間。

莫紫林轉過身,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認真的刻入記憶裏,不管未來如何,這個身影她要好好的保存在記憶地深處。

莫紫林整理了下糕點,用一個籃子裝著,緩緩的來到了蕭海諾的別院。

一進屋就看見蕭海諾哪一張冰冷的臉,沒有表情,如何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冰冷。

莫紫林咧了咧嘴,終於勉強擠出了一抹笑意,“諾,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莫紫林將小青送來的綠豆糕一一的擺在蕭海諾的麵前,“這些都是我在吃的綠豆糕,雖然沒見你怎麽吃過這些,但是也可以嚐嚐嘛!”莫紫林將籃子裏的高點都放下後,拿起一塊綠豆糕朝蕭海諾遞去。

“來吃一塊,看看喜歡嗎?喜歡地話,我叫小青經常做給你吃。”莫紫林笑得無比地燦爛,和沒事人似的。

蕭海諾接過一塊綠豆糕,他就那樣看著莫紫林,眼神中全是深情,他想說些什麽,可是滑到了嘴邊又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莫紫林看著他憂鬱地樣子,她仿佛又回到了皇宮,要不是那段時間的接觸,她真會以為他麵部神經是癱瘓的。

莫紫林衝著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你什麽也不必說,我已經決定了,就讓我這樣去做吧,我想為你做些事。”

蕭海諾將手中的綠豆糕放入嘴中,綠豆糕在嘴中化成了粉末,仿佛那些與她一起快樂的時光,慢慢的,漸漸的在腦海中消失,最終褪去得無影無蹤。

蕭海諾笑了,他是了解她的,早在莫紫林來之前,蕭海陽就來過了,他要他幫他勸莫紫林不要去冰縣,他答應了。隻是現在,當他真正見到莫紫林時,他卻什麽都不願意說了,他不想勸她,他雖然與她接觸甚少,但是他們仿佛是數世情人一般。深深的了解對方。

終於,蕭海諾拉過莫紫林的手,他第一次這麽主動的握住她的手,“答應我,一定要平安回來。”

莫紫林含笑點了點頭,撲進他的懷裏,任淚水浸透他地衣襟。

莫紫林走後,蕭海諾拿出父皇蕭天的密旨,看了又看。他之所以願意被軟禁在這裏,完全是自願,如果不是自願。試問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誰能軟禁他?他不想這麽快回京都,他不想離開莫紫林,就算像現在這樣,久不久的見上一麵他也會覺得心裏好踏實。

這個月底的冊封儀式,隻要他接受了冊封,他在登基之前也許就再也出不了皇宮了,也在也見不了莫紫林了,他深知莫紫林是不會與他們一起回宮的,因為她是那麽的無拘束。就像天上地小鳥,時刻都那麽渴求過自由自在的開心快樂的翱翔與天際,無憂無慮,他不想也不能那麽自私的將她囚禁在宮中,他不忍也不願。

夜漸漸深了,可是莫紫林卻沒有半點睡意,她知道蕭海陽一定不會隻是派人來勸說這麽簡單的,根據她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會出王牌的,迫不得已他也會采用非常手段。所以早在他采用非常手段之前,莫紫林就現行出招了。

蒙汗藥是個好東西,雖然莫紫林怕下多了會影響他的腦部神經,但是又怕藥量不夠沒到午時他就起來了,心裏雖然十分的愧疚,但是權衡輕重,又什麽比諾地清白更重要的呢?所以隻得咬咬牙狠下心對蕭海陽說句對不起了。

晚間用膳的時候,乘大家不注意,她悄悄地將蒙汗藥撒進了蕭海陽的酒杯裏……

莫紫林低下頭。想著此時蕭海陽恐怕睡得正香吧!她隻得在心中說句對不起了。

窗戶遠遠的望去。一個高大的黑影漸漸朝莫紫林的房間走來,莫紫林不由得又一次皺起了眉頭。這是她第不知道多少次做相同的表情了,又來了。

“你也是來幫海陽當說客的嗎?”莫紫林見推門而進的冷風,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其實不必那麽麻煩的,我都說了我一定會去地,你又何必來勸呢?”莫紫林將凳子搬回桌邊坐下,替冷風倒了杯茶遞過去,再給自己也倒了杯,她的柳眉緊鎖,握著茶杯的表情是那般的憂鬱,她低頭輕輕的抿了一口,茶香甘醇。

冷風沒說話,隻是這樣看著她,端起她倒的茶,也輕輕的啄了一口,茶是好茶,隻是他現在卻品不出它的味道來,感覺如同白水一般無味。

莫紫林把玩著裝著半杯茶的茶杯,幽幽地說道,“其實品茶,就像品人生一樣,每一種茶都有他自己的命運,低賤貧富,全不由得它自己的,或許這些都是天意,早在他們作為茶的時候,就冥冥之中被老天爺安排好了,所以他們隻得遵循這個軌跡去走,即使他們到了分岔路口會有選擇,那些也都是老天早就預料到的時,也早就為他們計算好了的,難道不是嗎?”莫紫林一般說著,嘴角輕輕的上揚,勾起一抹諷刺的微笑,讓人看不出那其中的韻味,她是在諷刺自己,還是在諷刺人生?更或是在諷刺上天地安排?不得而解。

莫紫林抬頭直直地看著冷風,冷風有那麽一刹那在她的眼裏找到了與自己相同地孤寂,隻是那麽一刹那,那種孤寂就如輕煙般淡化在她那雙水靈的雙眸裏。難道她也覺得孤獨嗎?她不是有那麽多的人疼嗎?為什麽她的眼裏會有這種孤寂?她是在害怕?還是在擔心?

此時,冷風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端起桌上的茶再次品了一口,茶果然還是甘甜膩香的,隻是此時的心情不一樣罷了。他現在能說什麽?能做什麽呢?他隻能這樣默默的陪在他身邊聽著她訴說,她知道最後她會問自己的,所以他隻管靜靜的等著,以沉默回應著她,他現在要做就是成為她的傾聽。

莫紫林忽然淡淡的笑了笑,端起茶杯大口的喝下了剩下的茶,然後將茶杯放在桌前,認真且用心的擺弄起茶杯來,她將茶杯翻轉,再方正。杯中所剩無幾的茶水順著杯沿流至桌麵,他們是那麽地無能為力,剩在杯沿中的茶痕,又順著茶杯回到杯底。

她淡淡的說著,朱唇一張一合,仿佛在訴說著人生一般沉重。“品茶,和這樣將茶一飲而盡,與喝白開水其實是沒有什麽區別的,但是,白開水的區別在於水下肚後,口齒間仍然是無味的,但是茶卻不一樣了,茶會在口齒間留下每種茶它獨有地茶香。”

莫紫林說完忽然抬起頭,看著一直沉默著的冷風問道。“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嗎?”

冷風用力的點了點頭。

“那你還想勸我嗎?”莫紫林直視著他的眼睛。

冷風淡淡的一笑,“其實我不是來勸你的。”

“啊?”莫紫林有些驚訝,“難道你不是海陽派來的說客嗎?”

冷風聳了聳肩。“沒錯,二殿下是來找過我,要我當說客,可是被我拒絕了。”

“啊!”莫紫林更是一臉的驚訝,“難道你願意看到我去冒險?”她心中泛起淡淡的哀愁,原來一直以為冷風是那麽在乎她地,和海陽,諾一樣在乎她,可是如今。明知道她是去送死,也不相勸,這心裏麵的味道確實是完全的不一樣了,莫紫林忽然覺得自己好笑,有人勸她鬱悶,心情不好,沒人勸她也心情不好,也鬱悶,哎!人怎麽這麽複雜啊。自己都不了解自己,還有誰能了解?

冷風見她地臉色更深沉了,知道她有所誤會,他本不想解釋什麽,但是又覺得心裏放不下,於是說道,“雖然我不是來當說客的,但是,並不表示我不關心你的安危。”

莫紫林再次抬頭望著冷風。他說這話的時候那樣的認真。認真到讓莫紫林錯覺他是在說著永恒不變的誓言,一直以來她對他的感覺都好奇怪哦。超出朋友,超出親情,甚至超出愛情,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呢?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冷風又是淡淡的一笑,“傻丫頭,別多想了,我們不是說過嗎?永遠都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要不離不棄才對啊。”

“啊!”莫紫林又是一陣驚訝,他這話現在說,難道是他想……

莫紫林明白過來後,猛地搖了搖頭,“不行,我不要你陪我去,很危險的。”

“正因為危險我才不會讓你一個人去。”冷風堅決的說道。

“可是我不是一個人啊,我有華佗,他其實是個醫,兼職做衙差罷了,所以我不會有事的。”莫紫林雖然嘴上說得那麽的無所謂,但是心裏還是有點虛的,畢竟是瘟疫,誰也說不好得了會有什麽後果,會死?或被救,她不想去想,也不願去想,她隻需要完成她的計劃,平安的將白蘇蘇帶回丹陽城,至於她自己就聽天由命好了,那不在她的計劃範圍內。

“華佗,就是今天被你拉出去地那個衙役嗎?”冷風的心一陣陣難受,好奇的問道。

莫紫林點了點頭,“對啊,聽說他最擅長診治疑難雜症了。”

“是嗎?”冷風意味深長的問道,沒等莫紫林作答,他又補充道,“那這樣我去就更不會有什麽危險啊,既然有這麽一位神醫在,說不定他能治好這次的瘟疫?”

“話雖然沒錯了,但是這計劃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要是我們兩個都出事了,那誰來完成後麵的計劃?”莫紫林憂鬱的問著。

的確,這個計劃未免節外生枝,隻有他們兩人知道,如果沒有一個人留在丹陽,要是這邊的屍體生了什麽變故,或被人毀了,那麽他們所作地這一切就白費了。

“那你留在丹陽城,我與那個什麽華佗一起去冰縣,這樣你不就可以接應了嗎?”冷風十分認真地說道。

“風!”莫紫林輕輕的換了一聲,“你剛才不是說不是來當說客地嗎?現在你又是在做什麽?”

“可是……。”冷風雖然是同意莫紫林去冰縣,但是那也是在自己能同去的基礎上才做出的決定,現在被她一口回絕,他當然不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一個人去冒險了。

“好了,天色晚了,明天一大早我還要上路,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莫紫林別過臉,極力讓自己不去看冷風此時那張難堪的臉,她怕她看了會心軟,會舍不得……

冷風支支吾吾半天,才說出句,“那我明早送你。”

莫紫林頭也不回的答道,“不用了,我們會起得很早。”

“沒關係。”

“有關係。”莫紫林故作怒意的厲聲說道,“說了,不用就不用。”她不敢將後半句說完,我怕我看見你會舍不得,這一次的離別說不定就是最後的相見,心好痛,好酸!淚在眼眶中不自覺的滋生,一滴淚乘她不被偷偷的滑落臉頰,她有時候也不明白她做這一切到底是在為什麽。

冷風沮喪的低著頭,“哦”了聲就緩緩的轉過身,一步一步沉重的朝門外走去,走出門,他連頭也沒回,門就那樣敞開著,雖然他知道莫紫林是故意那樣說得,但是心裏卻真的是太過沉重,沉重到連腰都太不起來。

莫紫林感覺他走遠,忽然轉過身來,淚再也止不住,絕了堤般的往下流。看著他的背影,這有可能是最後一次這樣看著他的背影了,她真的好不舍,雖然她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多長的時間,但是和他們卻是有著生死之交的,朋友,知己,她通通都好不舍,好不忍,都怪這該死的老天,命運為何要如此捉弄與她?

既然這樣安排了,好,本姑娘就奉陪到底,這是你給的,別後悔!莫紫林狠狠的瞪著屋外的天空,眼裏滿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