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還在繼續。

伏黑甚爾意外地沒有反駁這一提議,隻是挑眉看了她一會兒,懶洋洋地勾唇道:“我沒意見。”

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的金田一三三聞言,自然也是非常樂意地點頭:“那就定下了,憲人你可以按自己的想法來,設備配置方麵我會和雷塔拉溝通,讓他將設備運送過來。”

“那個咒術高專的學生該怎麽辦?”樂岩寺嘉月問,“他好像對三三你的事反應有些大,我們做的事情不需要避開他嗎?”

少女麵露擔憂:“萬一他將這裏泄露出去了怎麽辦啊?”

“這個情況應該不會出現,即便出現了也沒關係。”金田一三三說,“藏匿也是暫時的,不用擔憂,也不用避開。”

“我知道了。”樂岩寺嘉月點頭。

“第二件事是關於星漿體的。”金田一三三看向伏黑甚爾,“天元的術式進化已經結束,天內理子也沒必要再藏起來了,把人護送到釧路市阿寒町,有人在那裏等她。”

“你是怎麽做到的?”伏黑甚爾冷不丁問道。

“你手腕的那個標記。”金田一三三知道他在問什麽,坦然道,“在開槍之前,屏障就已經存在了,隻不過那枚標記混淆了你的感官。”

“我記得那個時候我有確認過。”伏黑甚爾一翻手腕,純黑的標記在皮層下若隱若現,似是挑釁,“她沒了呼吸。”

“雖然子彈沒中,但當時天內理子確實失去了呼吸。”金田一三三說,“為了能完美的騙過所有人。”

“所有人,還是特指五條家的那個小鬼?”伏黑甚爾輕嗤。

“所有人。”金田一三三挑眉,“包括你。”

伏黑甚爾覺得自己大概有病,就僅僅這一句話,就讓他覺得該死地爽。

“送到誰手裏?”半晌,壓下唇角,伏黑甚爾轉移了話題。

“她的家人。”金田一三三答。

“你確定要我去送?”伏黑甚爾說,“不怕我半路把人丟了?”

“我猜你更想說的是,她的家人會不會直接掏槍對你。”金田一三三笑了下,“這一次不一樣,第一次的見麵是“死亡”,這一次的見麵則是新生,對方不會對你有任何意見的,天內理子也不會。”

“就算要怪的話,罪魁禍首應當是我,而不是你。”

這一番話,讓伏黑甚爾下意識皺了眉。

“不過,我建議你還是稍微偽裝下。”金田一三三未覺有異,補充了句,“以防萬一。”

伏黑甚爾看著她,良久,才問出最後的問題:“以防萬一……你在防誰?”

金田一三三並未正麵回答,隻是說:“答案很快就會有了。”

……

五日後。

黑色轎車駕駛平穩,一路從城區開往偏僻山道。

“這樁案件本來應該是由五條先生負責的,但最近五條先生無故拒絕好幾項的安排,所以就隻能臨時麻煩夏油先生您了。”駕駛座上,輔助監督邊開邊說。

“沒關係。”夏油傑從車窗看出去,遠山深深淺淺,人煙稀少,“這一次的任務內容是什麽?”

“是一處名為舊大藏的山村。”輔助監督說,“村落人口頻頻失蹤,後續不久便接連在村後的深山裏發現了屍體,死狀恐怖,在村子裏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所以上麵希望能查明異常原由,並且祓除導致事件的咒靈。”

“明白了。”夏油傑淡漠地應答。

話盡,車內再沒了聲音,隻有窗外飛速後退的景色,和半遮的車窗上映出的少年毫無表情的側臉以及眼底的陰鬱。

一小時後。

車停在山腳,

夏油傑對輔助監督稍稍點頭,便隻身走上泥濘山路,往村子方向而去。

村子位於山腰,四下草木豐甤。

夏油傑剛一入村,就被人猛地攔在路前。

“你是誰?來我們村做什麽?!”攔路的有三四人,眼神警惕地盯著他,手上還握著草叉、砍刀之類的農具。

在這些村民眼中,不論是少年修長的身形還是掃過眉眼的劉海、耳上的耳擴,都顯得和這裏格格不入,帶給他們極大的排斥感。

“我是來處理異常案件的。”夏油傑微一皺眉,四下不斷的低聲呢喃入耳,讓他覺得莫名煩躁。

“異常案件……是來處理那個吧,那個怪物?”村民互相看了兩眼,隨即放下手中的防備的農具,臉上露出笑臉。

“來,跟我們來,我們帶你去村長那裏!”

“等了這麽久,終於有人來處理那惡心的怪物了!”

村民的表情變得歡欣鼓舞,語氣殷切,讓夏油傑忍不住撇開臉,斂起眼底的厭惡。

惡心……這些人臉上的笑容,簡直就和那日在盤星教看到的一樣。

滿是欲望的、充滿功利的。

隻要一想到他是在保護這樣的“猴子”,他就惡心到反胃。

避開對方帶路的提議,夏油傑一言不發地從人群中穿過,徑直走向後山。從他進入這裏開始,深山中就一直散發著詛咒的味道。

造成這裏異變的咒靈,就在那裏。

……

一隻不到二級的咒靈,祓除輕而易舉。

來到所謂的村長宅前,夏油傑勉強壓製住內心的厭漠,目色沉沉地看向麵前兩人。

二十多歲的男性,五六十歲的女性,一對母子。

“都報案了那麽就了,怎麽才來人啊,真是的!”年長的女人聲音尖銳,“要是繼續出人命,你們負責得起嗎?”

“政府就是這樣為民眾服務的嗎?我看你們也就是隻知道盯著那點稅收罷了!”

煩躁。

無盡的煩躁。

女人刻薄的斥責,像是針尖,不斷紮入腦中,令人難以忍受。

夏油傑忍不住抬手,按壓上自己的眉心,試圖讓聒噪從他腦子中散去,卻在下一瞬,聽到腦子裏的聲音驀然道——

“殺了就好了。”

“隻是愚蠢的猴子而已。”

“閉嘴……”揉著眉心,夏油傑突然低喝道。

“……你這是什麽態度?!”原本還在絮叨著自己身為村長的丈夫的有多操勞的女人被這聲“閉嘴”一驚,嘴上的語氣愈發尖銳起來,“收了錢辦事,居然還這麽囂張,信不信我去投……”

“好了,媽媽!”一旁的兒子似乎也受不來自己母親的念叨,轉身就往一方偏僻的方向走去,“不要再耽擱了,把那些怪物盡快處理了才好。”

“喂,你,跟我來。”

夏油傑站在原地不動。

“你搞什麽啊?那怪物還在那裏,你不是來解決這個東西的嗎?”那人語氣不善,“你不會是個聾子吧?這年頭政府的飯碗可真好端啊,什麽東西都能往裏麵塞,別忘了,你的工資用的可是我們納稅人的稅款!”

那裏,好像又什麽不對勁。

完全沒有將對方話入耳的夏油傑抬眼看了看,忽然邁開了步子,顧自地往前,很快便隻身走到了前方。

麵前的木門散發著一股腐朽的味道,僅僅是伸出手一碰,便“吱呀”打開。

泛著異味的空間裏,木質牢籠顯得古怪而壓抑。

其間關押的兩名小女孩兒,正緊緊擁抱在一起,帶著深色淤痕的兩張臉,正透過腫脹的目光,瑟瑟發抖

地看著入內之人。

“這是什麽……?”

按壓在眉心的拇指,用盡力道。

夏油傑看著眼前的一幕,腦中的銳鳴更甚。

“什麽是什麽啊,這就是造成村民死亡的怪物啊!”粗糲的聲音說,“別看她們這樣,她們可是會發瘋似地到處襲擊村民的,還會對著空氣胡言亂語,說些怪物一樣的話。”

“哼,我的孫子就是差點被她們害死的。”尖銳的聲音也說,“明明是村子裏的人好心將她們養到,結果卻被這兩隻怪物惦記上!”

“早知道,就該早一些將她們殺掉的,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死去了!”

“呸!該死的怪物!”

“不是!我們不是怪物……!”

不是,造成事件的怪物已經被他解決了。

“閉嘴!怪物們!”

“怪物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怪物……”

聒噪……

聒噪的……猴子。

應該閉嘴的是猴子們才對吧?

“滋滋滋——”

微小的異變,自指尖而生。

困在籠中的姐妹兩人敏銳地發現來人手上陡然生出的古怪黑影,眼露驚恐。

怪物,又是一個“怪物”!

下一秒——

“不要……害怕……我哦……”

怪物的聲音,異常溫柔。

夏油傑覺得自己腦子裏似乎有什麽徹底斷掉了,發出輕微的、幾不可查的聲音,似是歎息。

或許,就是她曾經說過的“錨點”,可以拉住人的線?

指尖的術式在繼續擴散。

夏油傑古怪地想,可是他的“錨點”早已經不在了,沒人再能拉著他,他可以盡情做出自己的選擇了。

“關於這裏的事,去外麵說吧。”半晌,夏油傑垂下手,聲音溫和,一如往日,“這裏,有些不太方便。”

母子聞言,對視一眼,臉上終於勉強掛上了滿意的姿態,轉身一前以後的離開。

隻留下身後站在屋內中央的少年,微垂的臉上落下看不清的陰影,指尖在身側神經質地**。

他聽見腦子裏的聲音無不惡意地說——

術師和猴子,你的選擇在哪邊?

……

【上一秒還在為甚爾宅舞笑嘻嘻的我,下一秒笑容徹底消失在了臉上……】

【短暫的糖原來竟是為了後續的大刀可以精準砍在我身上……製作組你很牛啊】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快就到小山村事件了?!!!我還沒有準備好啊!!】

【這些村民的眼神真的,我看了都煩!!】

【次奧,這些都特麽是腦花雇來的演員吧……你聽聽你們說的這是人話嗎?】

【如果實在缺人的話,我的意見是不如找我去,我當個啞巴都能把傑哥撈回來qaq】

【傑哥的黑化怎麽說……真的可以理解,天天吞抹布還要遇到那麽多腦殘,是個人都得黑化】

【我擦,氣死我了,我真的很想把這人的嘴特麽縫起來!】

【這倆姐妹是真的慘,也不知道被關在這裏多久了,這個屋子的味道簡直用眼睛都能聞出來,yue!】

【聽這話,不會這兩妹子的爸媽都是被村裏的人排斥死的吧??】

【傑哥,聽我的,趕快動手,這煞筆玩意兒我一天也忍不了】

【真的要來了,我很想問,我的三三老婆呢?傑哥這邊屬於直接放棄治療了嗎?】

【三三來給傑哥當活靶子嗎?你別忘了現在三三在傑哥這裏的仇恨值,比村

民可高了不是一丁點】

【嗚嗚嗚,真的不考慮救救嗎?】

【錨點,線……我記得三三說的是,喜歡的東西和喜歡的人才可以成為線,所以傑哥你是在表白嗎?】

【血糖也是糖,含淚磕下】

【哦豁,大屠殺開始了!】

【嘖嘖,雖然畫麵一閃而過,但是聽聲音還有點子瘮人】

【有嗎?我覺得很爽啊!】

【……雖然但是,屠了一村的人,傑哥終究還是徹底歪了道啊(感歎)】

【三三,我那麽大一個三三呢!!】

【老婆快來聽我另外一個老婆對你的告白!(bushi)】

……

血色粘連在腳底,抬腳時會發出讓人耳顫的摩擦聲。

金田一三三站在小屋門口,看著眼前徹底坍塌的木籠,轉動視線,最後停留在村落中央處,一片血跡斑斑的拖痕上。

那裏,一枚暗金色的螺紋紐扣安靜地躺在那裏,光芒黯淡。

提步走過去,金田一三三平靜地看了會兒地上的紐扣,這才躬身,將扣子撿起到了手中。

於此同時,一通電話越過萬頃山野,在禪院直哉的電話上,顯示出一個久未來電的號碼。

禪院直哉一愣,又立馬摁下接聽鍵,心髒也隨之“砰砰”跳動起來。

“禪院直哉。”熟悉而冷淡的聲音從電話裏響起,禪院直哉喉結不由得上下滾動,“你升職的機會來了。”

“鳥取縣舊大藏村,夏油傑屠殺112村民,叛逃咒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