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親密的‘家人’啊……”盤星教址,腦花似笑非笑地坐在上位,單手支著頭,視線碾過下方幾人,“既然是‘家人’,那想必各位一定是他會完全信任的存在吧?”

“不管以什麽樣的方式,暗號、內部聯絡、契約、甚至是心靈感應……”腦花說,“你們有一天的時間找人。”

“哈?”一人不屑地開口,“喂,你以為你是誰啊?沒有禮貌的闖進來,還沒臉沒皮地坐在那種位置上……”

話還未說盡,血腥味就先彌漫了整個空間。

從眉心開始,血痕宛如大地龜裂一般四射而下,瞬間便將人四分五裂,碎成一地殘渣,甚至連一聲哀嚎都發不出來,就沒了命。

血液順著地麵縫隙一路蜿蜒,一路流向周圍眾人。

眾人見狀,神情紛紛一僵,又驚又俱。

要知道這個說話不過腦子的可是個二級術師……

縱使二級並不稀少,但也是能和一級咒靈相當的水平,居然就這樣死得悄無聲息、連一絲反抗都不能?!

眾人心下生寒,不敢再說什麽,甚至有人早一步連聲應答,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會變成下一堆肉。

隻有其間術師等級更高一些的米格爾和金發女對視一眼,在確定了彼此的想法後,米格爾開了口:“……隻要提供了信息,你確定會放我們安全離開?”

“當然。”腦花視線落向他,“我對你似乎還有些印象……在幾內亞,你似乎和十一有些交集?”

米格爾一愣,又聽他提到幾內亞,下意識就想到了他曾經接的那單血虧委托,臉色瞬間一白,悲從中來。

自從接了那單後,他完全就是被厄運纏身了!而現在,談個要求居然都能遇到和刺殺對象有關係的人……

“不必擔憂。”腦花興味盎然地看著他陡然變的臉色,說,“已經過去的事和如今之事自然沒有關係,看樣子你有關於他的下落信息?”

米格爾遲疑地看了上位者半晌,這才點頭:“有是有,不過你怎麽保證承諾真假?”

“立下束縛可好?”腦花說,“你告訴我你知道的信息,隻要找到束縛便會解除。若是沒找到,我很公平,你們還有一天時間。”

米格爾咬牙,一邊的金發女人也猛地皺眉,怎麽算這個束縛也是他們吃虧,但是……這人的手段太詭譎了,在他們眼前殺人他們都沒法看穿到底是怎麽回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活在當下要緊!

想到這裏,米格爾不再遲疑,答應了下來:“好,立下束縛,我告訴你夏油傑現在的下落。”

……

【出現了!世界的盡頭是宛宛類卿!】

【條悟:我一定是卿】

【等等,出乎意料的發展出現了……傑哥不應該是被三三藏起來,然後在北海道悔恨到痛哭流涕嗎??】

【靠,我以為腦花找人是自己找,我還是太年輕了】

【原來是在仙台啊……誒嘿,你們說傑哥會去原本的‘家’裏看看嗎?】

【……三三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把傑哥父母安頓在仙台沒有帶走吧?】

【臥槽,真的有可能!!】

【居然在仙台,這有點BUG啊……腦花不可能想不到,肯定去仙台確認過了吧,怎麽會找不到人?】

【通道的落地點是北海道,然後再從被北海道到仙台,三三這是預判了腦花的預判,玩了腦花一手無疑】

【愛了愛了,這就是□□oss的感覺嗎(滑稽)】

【老婆牛逼!!】

【接下來三三要去救傑哥了吧

應該?】

【肯定會啊,其他人都救下來了,沒理由不救傑哥】

【要來了嗎,我期待已經的名場麵,母女反目,徹底對上!】

【總覺得好像沒那麽簡單欸……如果真的要救傑哥,一直藏起來不就好了嗎?】

【可能是傑哥要亂跑,藏不住(狗頭)】

【咱就是說,北海道爹咪的鐵拳是吃素的?】

……

金田一三三看了會兒彈幕,轉身回了長廊。

跨過零點,繽紛的煙花開始盡數在天際綻放,熱鬧至極。相形之下,長廊上對峙的兩人劍拔弩張,硝煙四起。

撬動木板的裂紋分別從兩人所在的位置碰撞,又四散開來,將原本整齊的長廊弄得麵目全非,從底下翻起的碎石沙土各處散落,四下狼藉。

“……”

金田一三三站在盡頭位置,沒了言語。

她甚至不想走過去,畢竟一塊下腳的地方都很難找到。

聽到身後的動靜,眼睛立馬收斂轉身。同樣的白發藍眼,在看向金田一三三時卻顯得幾分乖順,“是他先動的手。”

眼睛也著實沒想到,被獄門疆封印了這人居然還能調動咒力。

不過他也不惱,甚至覺得快樂。

會對他動手,說明對方也認為她叫的是他的名字不是麽?

白發少年直勾勾地盯著金田一三三,眉眼間的熱切簡直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

而五條悟依舊保持著被獄門疆束縛的模樣,低著頭,落發遮住眉眼,看不清表情。

金田一三三未置可否,隻是說:“時間到了。”

五條悟依舊一言不發。

金田一三三也不拖遝,低聲說了句“獄門疆關”,少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隻剩下獄門疆安靜地落在地麵。

“玩得高興嗎?”金田一三三走過去,和人擦肩而過,躬身將獄門疆握進掌心,“你做了什麽?”

“我隻是告訴了他我的名字而已。”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說,“在那條巷子裏,你叫的是我的名字。”

金田一三三看著他,忽然說:“你知道那個時候我為什麽要叫那個名字嗎?”

少年一愣,金田一三三卻並沒有再繼續,而是踩過一路狼藉道:“是時候離開了,準備一下,去東京。”

站在原地,眼睛下意識將手掌按壓在心髒上,皺起了眉。

隻是一句話而已,為什麽他的心會這麽難受?

……

仙台。

路燈下,夏油傑將頭上的鴨舌帽壓低,身上寬大的服飾很好遮掩了他纏著厚實繃帶的右肩,不至於讓他在人群裏顯眼。

跨過零點,他站在新一年的開端之際,心中卻沒有半點對未來的希冀起伏。

原本已經準備好了死在那條暗巷中,死在對方的手下,也未曾不是一種解脫。但關鍵之際,他卻毫無防備地落入了無盡的黑暗。

突如其來的眩暈麻痹了他的五感,讓他根本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是待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熟悉的地方,一個可以被他稱之為“家鄉”的地方。

夏油傑漠然地看著身邊來往的人群,沒有半分表情。

他甚至覺得將他特意丟來“仙台”的人到底是懷著什麽樣的嘲諷,才會選擇這個地方。

他弑父殺母、再不回頭的起點。

低頭看了眼手機時間,夏油傑看到通話記錄上的名字時,眼中的才稍稍出現了些許波動。

至少還有‘家人’在。

02:22,隨處可見的熱鬧停歇了下來,頭頂的路燈閃爍幾下,昏暗的光線落到地麵,卻顯得更沉更黑。

夏油傑不動神色地抬眼,果不其然,一道突如其來的“帳”隔絕了外界,在這片不算熱鬧的街區,隔絕出一片無人之境。

“總算是見麵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從一邊而來,腦花眉眼帶笑地站定在夏油傑麵前,眼神晦暗,“操術師,夏油傑。”

夏油傑冷眼看著眼前樣貌陌生的男人,皺眉道:“……詛咒師?”

是為了他的懸賞來的?

“並非。”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想,腦花說,“隻是來向你借一樣東西而已。”

“借東西……?”夏油傑覺得眼前人古怪極了,看向他的視線裏的某種意味簡直比咒靈還要令人毛骨悚然。

下意識,出自避險本能,夏油傑直接積蓄咒力,朝著來人發出進攻。

紫光在黑夜裏一閃而過,卻被對方麵前陡然出現的結界輕鬆擋下。腦花嘴角露出一抹難以抑製的笑容,身前的結界也瞬間宛如捕捉到獵物的蛛往一般,猛地收網!

獵物落入其間,難以掙脫。

“你知道嗎,你肩上的傷比你想著中的更加致命。”腦花看著人說,“那把咒刃不光會留在你的體內,還會在一段時間內持續影響你的咒力和全身機能。如果有術式反轉在的話,解決起來很簡單。”

“但很可惜,作為叛徒,高專那些人自然不會再與你為伍。”腦花放慢了聲音,“以及,你知道我是怎麽找到你的嗎,盤星教的教祖大人?”

夏油傑一言不發,心裏卻有東西在這番話中似要分崩離析。

“你的‘家人’。”腦花笑了下,“是叫什麽來著?我想想……米格爾,拉魯,真奈美還是菜菜子?抱歉,我向來不擅長記名字。”

說著歉意的話,腦花眼底盡是即將得逞的愉悅。

眼前的人在崩潰,虛構的‘家人’、無望的靈魂,一切都如他所想的那樣。

“不用擔心最後的告別。”腦花慨歎著,唇角勾起的幅度怪異又詭譎,“‘你’今後會有很多時間,和她在一起。”

……

於此同時。

夜色更深,咒術高專內的眾人卻毫無睡意。

“五條悟疑為百鬼夜行主犯其一,叛逃失蹤”的消息宛如巨石,狠狠壓在每一個人心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嗤……”家入硝子頭一個站了起來,“夏油叛逃還能有個說法,五條這算什麽?人不見了,所以就能隨意按上莫須有的罪名?”

她看向講台上的夜蛾正道:“這個消息我不認同,這個會議也沒有必要。”

一旁的冥冥見狀,唇角帶笑的沒有說話。而相鄰的七海建人更是淡聲說:“……雖然那人確實沒有什麽前輩的認知,但我也很確定他不是能做這種事的人。”

夜蛾正道眉頭緊鎖地雙手撐在講台上,這些他難道不明白嗎?他自然是明白的!別說是悟,就連夏油那一次,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反駁。

但現在,悟失蹤了。

整整七天,毫無任何消息,簡直就像是在複刻曾經一樣……

夜蛾正道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假設萬一。

整間教室瞬間陷入沉默,壓抑的氣氛在每一處蔓延、加劇。

這時——

結界警報忽然在上空爆發。

超大範圍的尖銳聲浪,勝過以往所有。

教室內的眾人皆是一驚,又迅速出了教室,來到陽台朝聲源處一望,乍然愣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幕。

黑色的海洋。

高專地麵所到之處,皆化為一片黑海。

“三三……”家入硝子看著行走在黑海之中的入侵者,不敢置信地低聲呢喃。

在那片仿佛要毀天滅地的無盡黑色中,少女所及之處,腳下的黑海都兀自退去。待她離開後,又快速覆蓋。

一人一海,在整個高專裏,如入無人之境。

“快住手!!”這時,幾道迅光劃破夜色,落定在前方上空,發出又怒又懼的高嗬,“你在找門,你竟敢在白塔之下找門?!”

聞聲,金田一三三這才慢慢抬眼,漫不經心地看向從白塔過來的術師,開口道:“找?沒想到你的用詞還挺準備的。”

“不過我要找的可不是‘門’,而是……”

“天元!”

話落,原本平靜無波的黑海忽然掀起狂風巨浪,似乎有什麽無法想象的東西即將出裏而出。

“快快快!!快阻止她!!”

“白塔,白塔裏的術師供奉全數集中!!”

“術師!該死!!調動所有駐紮在高專的術師過來!”

在一片混亂的嘈雜中,家入硝子失去了一向的淡定。雙眸緩緩睜大,直到那個被圍困的身影占據整個瞳孔。

這是在做什麽……

這到底是在做什麽……?!

夏油,五條,還有她……

“三三……”家入硝子呢喃著,忽然雙手撐在陽台上,失聲大喊,“金田一三三!!!”

呐喊穿過層層重圍,一路直達金田一三三耳中。金田一三三抬眼看向遠處高樓上不再冷臉的少女,操縱黑海的動作一頓,險些被一把咒刃命中。

這樣下去可不行。

她還沒有找到天元。

想到這裏,金田一三三又看了遠處的家入硝子一眼,露出一抹極快的微笑,旋即扭頭,對著腳下的黑海低語:“差不多了,把‘它們’都放出來吧。”

回應她的是黑海水麵,無風而起的巨大波紋。

碩大的、暗紅的古怪眼睛在海麵之下不斷閃過,某種恐怖之物正在黑中蘇醒,露出永無饜足的獠牙。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夜蛾正道呼吸一滯,下一秒,他反應過來猛地扭頭朝著身後的輔助監督以及多名術師呐喊,“不要靠近!!退後,全部遠離這片海域!!!”

但他的警告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三級、二級、一級……甚至特級,無數咒靈從這邊黑色海域中而出,遮天蔽日,簡直宛如世界末日。

眼見前方的輔助監督被一隻巨大的一級咒靈捏在手中,高高提起,似要丟入口中,夜蛾正道再不能拖,將隨身咒骸喚醒的同時,腳下借力,直接幾步便到了咒靈之口,伸手一把將人推向咒骸。

而他自己則是咒力匯集於前,以手為刃,狠狠向前劈斬!

“啊,找到你了。”

時間在這瞬間凝滯,屬於特級的壓力,讓夜蛾正道攻擊落空且再無反抗餘地。

“哢噠——”

海中的巨獸饜足地閉合了口齒,將從半空墜落的夜蛾正道囫圇吞下。

“夜蛾老師……!!”

目睹這一幕的家入硝子隻感覺腦中一片空白,她下意識撐上陽台邊緣往下一縱,想要追上那隻咒靈,腳下卻被猛地一束。

慣性使得少女往黑海墜落,耳邊的風聲獵獵,家入硝子抬手想要抓住任一個著力點,卻無能為力。

冰涼卻柔軟。

家入硝子在陷入黑暗之前,恍惚看到了一眼深紅。

……

“找到了。”

將懷中人剛剛放下,黑海便向她發出訊號。

金田一三三紅眸猛地一璀,整個人在白塔所有術師戒備且不敢妄動的包圍中,揚起一抹肆意的笑。

下一秒,惡

浪滔天,人影消失無蹤,隻留下白塔的術師麵麵相覷。

“誒……這是……離開了嗎?”有人小心翼翼道。

明明是壓倒性的絕對優勢,就這樣突然走了?!

眾人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唯有年長的幾個供奉眉頭緊皺,死死盯著下方尚為撤退的黑海,不敢鬆懈。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時間在此刻變得極為緩慢,沒有人敢真正放下懸在嗓子裏的心,隻能滿臉掛汗地緊盯那片黑色海域不放,生怕對方還會卷土重來。

半個小時後,覆蓋整個高專的黑海開始聚攏。

從四周慢慢聚攏到整個高專的中心,眼前似乎這場前所未有的災難即將結束。

但當黑海真正全然銷聲匿跡那刻,所有人都震在了原地。

隻見最中心處,平坦的地麵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不見底的天塹深淵。

白塔供奉看著眼前荒謬至極的一幕,目眥欲裂——

薨星宮被連根拔起,消失在了咒術高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