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
這兩個字,幾乎是她從喉間擠出的呼喚,滿載著無法言喻的沉重與痛惜。
“小然。”
這一聲呼喚,溫柔中帶著不可名狀的堅定,穿透了火光與喧囂,直抵嫣然心底。
淩熠辰緊握住她手腕的力度,似乎在傳遞著一種力量,一種麵對絕望仍不願放棄的堅韌。
他將她輕輕擁入懷中,那懷抱溫暖而又令人安心,但隨之而來的話語卻沉重如鉛:“已無力回天。”
這四個字,如同寒風中的冰刃,刺骨地宣告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嫣然隨著他的目光仰望,隻見那衝天的火光中,山崖之巔隱約顯現出幾個潛藏的射手身影,他們在夜色與火光的交織中,猶如鬼魅。
挑釁般的哨聲再次響起,穿透夜空,直擊人心,似乎是在嘲笑他們的無力與絕望。
箭手緩緩收弓,竟打算趁著混亂悄然撤離,那份從容與冷酷,令人心悸。
“他們想逃!”
嫣然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眼中燃燒著的不僅僅是對敵人的恨意,還有對無辜生命的痛惜。
她恨不得能化身成獵豹,親自擒下這幫惡徒,為那些嗷嗷待哺、正等待這批糧草救命的生靈討回公道。
這片刻之間,承載著希望與生存的糧草,穿越重重阻礙,幾乎已觸手可及,卻在眾人眼皮底下,化作了漫天的灰燼,那幫人,的確可恨至極。
“小然,由他們去吧。”
淩熠辰的話音落下,平靜之中隱藏著無奈,但嫣然卻似乎在這句話中抓住了一線希望。
她猛地轉身,雙手緊緊拽住淩熠辰的衣袖,眼神中滿是不甘與堅決,指著那些倉皇逃離的背影,幾乎嘶喊而出:“淩熠辰!怎能讓其逃脫!糧沒了呀!”
望著她盈滿淚水的雙眸,淩熠辰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感。
他沉默片刻,隨後從小七手中接過弓,手法熟練地滿弦,箭矢如流星劃破夜空,卻意外地沒入了堅硬的石壁之中,距離那些伏擊者僅有一步之遙。
這一箭,不僅是警告,更是對現狀無奈的表達。
“他們有備而來,早早設伏於此。他們占據高地,憑借地理優勢;而我們,身處低地,與自然之力為敵。”
淩熠辰的聲音冷靜而透徹,每一個字都落在嫣然心上,讓她那因慌亂而狂跳的心漸漸平靜。
她深知,淩熠辰箭無虛發,今日這一箭的落空,隻因敵人算計之精準,連他都無法觸及。
那些伏擊者的準備之充分,甚至連埋伏的高度都經過了精心計算,顯然是基於對淩熠辰射程的深入研究。
這種對手,令人不寒而栗。
“運糧的車隊雖然已成焦土,但所幸的是,我們的人員並無傷亡。”
淩熠辰的話讓嫣然心頭一緊,腿腳幾乎失力,差一點就要癱軟下去。
她呆望著那些在餘燼中閃爍的火星,難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一切的期待與努力,似乎在瞬間煙消雲散。
淩熠辰輕輕拔出插在馬車殘骸上的箭矢,沉聲命令:“稍事休整,繼續啟程。”
他的決定,出乎所有人意料,既不追擊,也不急著向京城匯報,這份冷靜與決絕,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震驚。
嫣然臉色沉重,而這樣的表情並不隻屬於她一個人。
其餘的護衛們情緒激動,紛紛表示抗議與不滿,他們認為即使不追擊敵人,此刻也不應急於趕路,更應立刻回京報告糧草被劫的緊急情況。
“若賊人真逃了,最終承擔後果的隻會是我們!我們十個人的性命加起來,也不夠賠啊!”
其中一個護衛激動地喊道。
麵對眾人的質疑與憤怒,淩熠辰沒有多言,隻是用一種銳利的目光掃過人群,渾身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嫣然則迅速恢複了鎮定,見狀立即上前,以一種冷冽的姿態守護在他身旁,她的存在仿佛是一堵堅實的牆,隔絕了所有的質問與挑戰。
“你們可知道,是誰將我們置於如此困境?”
她的眼神銳利,直指問題的核心。
領頭的護衛搖頭表示不知,而嫣然的冷笑中帶著諷刺:“那麽,你們認為自己的箭術與武藝,能超越淩大人嗎?”
淩熠辰洞悉了她的策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他靠在一旁的馬車上,仿佛一個旁觀者,饒有興味地觀察著這一幕。
在嫣然一連串的質問下,剛剛還慷慨陳詞的護衛們氣勢頓時減弱,他們猶豫、尷尬,最後隻能無力地幹咳幾聲,試圖掩飾自己的無力:“姑娘說笑了,我們哪有這等本事。即便是全軍中最為出色的勇士,能與淩二爺並肩的也是寥寥無幾。”
嫣然深知淩熠辰的能力,而此時這些慣常傲慢不羈的侍衛們能說出這樣真誠的讚譽,更讓她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感情。
她轉頭,恰好對上淩熠辰那似乎早已看穿一切的挑眉,心裏不禁暗暗責怪他那毫不謙遜的態度。
接著,她指向眼前昏暗曲折的山路,語氣依然冰冷:“至於眼前的困境,你們是否曾經深思熟慮?”
護衛們相互對視,再次搖頭,顯露出不耐煩:“問這麽多,你的目的是什麽?”
“目的?”
嫣然的目光如同鋒利的劍,一一掃過每個人的臉龐,在那場襲擊中,她清晰地記得,箭矢紛飛之際,這些人躲避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卻沒有一人想到要保護車上的糧草。
直到伏擊者遠去,他們才逐一現身,目的似乎隻有一個——推卸責任給淩熠辰。
她回想起那個流民,為了保護糧食不惜以身犯險,幸好小七及時出手相助,這才免於災難。
相比之下,這些護衛顯得如此虛偽且無能,甚至不如那些在災難中苦苦掙紮的難民。
“連淩大人都無法可想,你們去追,難道不是白送性命嗎?”
嫣然以諷刺的笑容回應,她的聲音盡管柔和甜美,但在這一刻,冷峻的麵容卻讓在場的人感到了一絲懼意。
察覺到眾人神色的變化,嫣然語氣溫和下來,卻又不失嚴厲:“無論當前情勢如何嚴峻,既然已經來到這裏,自然應該先赴災區,然後再作打算。我們身為朝廷官員,肩負職責,理應設法立功贖罪。糧草雖失,但我們還有雙手,還有智慧,怎能輕言放棄?那些受災的百姓正眼巴巴地盼著我們帶去生存的希望。如果我們此時撤退,豈不是在告訴他們,沒有援兵?這和直接殺死他們有什麽區別?”
這番話擲地有聲,讓在場的每個人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