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或許不了解,但淩熠辰怎會不清楚她的能力,就連當年那場至關重要的水祭舞蹈,若非有他的支持,她也無法完成得那麽完美,“我不過是個丫鬟,最多隻會唱個小曲,又能有什麽作為?”

突然間,一聲輕響,淩熠辰手中的杯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地上。

他微微點頭,眉宇間閃爍著不容忽視的光芒,“正是需要你唱出一場精彩絕倫的戲碼。”

隨著馬車內響起的,是少女清脆悅耳的歌聲。

那歌聲輕柔如山間潺潺流水,細膩宛轉好似林中黃鸝鳥的啼鳴,更融入了章州這片土地獨有的鄉音鄉韻。

她所唱的是每至年終歲尾,家家戶戶都會吟誦的祈福曲調,旋律純淨而無暇,聆聽之間,仿佛靈魂都能得到一次淨化。

跪地求情的百姓逐漸停下了他們的動作,被這突如其來的美妙歌聲所吸引,一個個凝神靜聽。

不知不覺中,淚水悄悄浸濕了他們的眼角,那是被音樂觸動的溫情,是對希望重燃的感動。

周圍恢複了一片難得的寧靜,接著,馬車的簾幕被人從裏麵輕輕挑開。

一位身著樸素、麵上覆蓋著輕薄紗巾的女子緩緩步出,她的雙眼清澈如春水,又如夏日荷塘中盛開的蓮花,清雅脫俗,同時還融合了秋菊的高潔與冬梅的傲骨,氣質非凡。

就在剛才,她還在車窗旁一閃而過,此時卻如同畫中走出的仙子,令人不敢褻瀆,眾人不自覺屏息,生怕自己的呼吸會破壞這份美好。

“你們的疾苦與願望,我已銘記於心。今日,我遵奉天子聖旨而來,特地為諸位賜福。你們如此舉動,難道是要拒絕這份上蒼賜予的福祉嗎?”

她的語氣平和卻字字千鈞,直擊人心,讓聽眾在羞愧之餘又感受到話語中的深邃與奧秘,一時難以完全領悟。

人群互相交換著驚異的目光,恍如大夢初醒,終於意識到自己阻礙了這條通往希望的道路。

盡管如此,仍舊無人敢於擅自讓路,生怕稍有不慎,車中的神秘女子就會如同一陣風,從指縫間溜走,留下無盡的遺憾。

旁觀的路人或許無法洞悉這一幕背後的深意,但那些曾經有幸被嫣然庇護的流浪者們,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明悟與感激。

周大爺壓低嗓音與身邊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耳語數語,言畢,這些漢子仿佛心有靈犀一般,有的蹲下,有的單膝跪地,以一種默契十足的方式合力將他托舉起來,緩緩繞圈,以便周圍的人們都能清晰地看到老漢所指向的那一抹不同尋常的身影。

“快些讓開道路吧,你們這些人哪!那位女仙心懷慈悲,就連我們這些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人都願意收留,你們還有什麽好畏懼的?不熱烈歡迎女仙入城,你們日後靠什麽生活,拿什麽維持生計?難道要把這位能為我們帶來生機的救星拒之千裏之外不成?”

周大爺的聲音穿透人群,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嫣然手持符咒,麵對周遭紛擾的反應,她的麵容如同靜水深流,不見絲毫波動,唯有那雙眼睛,堅定如星辰,不曾因外界的喧囂而有所動搖。

她的衣裙隨風輕輕搖曳,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風的使者,飄然而去。

正當人群的議論聲此起彼伏之時,一個稚嫩的孩童哭聲突然響起,如同寒風中的裂帛,刺穿了所有的喧嘩。

一個小身影,瘦弱而堅定,緊緊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婦人,站在人群中央,宛如一尊無聲的雕像,打破了原本的沉悶氣氛。

嫣然的心弦仿佛被這哭聲悄然撥動,心中泛起層層波瀾。

她的餘光掃過,在不遠處悠然自得的章州城主此刻也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投來探究的目光,顯然也是滿腹疑問。

眾人的注意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牽引,隨著幾個靠近的人仔細查看過婦人的情況後,緩緩搖頭,人群中的氣氛頓時凝固。

“是詛咒啊!”

這四個字猶如冰錐,深深刺入每個人的心底,人們臉上的表情瞬間凝結成哀憐,仿佛對那婦人的命運已經做出了悲觀的預判。

孩童的哭聲變得更加尖銳悲痛,如同利箭般穿梭在每個人的心頭,劃出一道道無形的傷痕。

在這段艱難的日子裏,類似的場景已是屢見不鮮,饑餓、鮮血、病痛、絕望……

無數熟悉的麵孔在苦難中相繼倒下,每一個人都生活在不確定的恐懼中,不知道下一個倒下的會不會是自己。

頻繁的悲鳴讓人們的內心變得麻木,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層屏障,自動過濾掉了周圍的哭泣聲。

然而,這次,那孩童撕心裂肺的哭聲,卻仿佛一道閃電,擊碎了人們內心的堅冰。

“求神仙顯靈救命啊!”

一聲聲呼喚,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把她抬過來。”

淩熠辰從裝飾華貴的馬車中走出,話音剛落,立刻有人積極響應。

那婦人被小心翼翼地抬了起來,經過眾人接力傳遞,穩穩落在了馬車旁。

淩熠辰隻消一眼,便輕點下頜,動作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嫣然的眉頭微微一跳,身體不禁一僵,待看到他點頭確認,心中的巨石方緩緩落地。

“能救。”

簡簡單單兩個字,擲地有聲,伴隨著話語,他步入馬車,那婦人也被以同樣小心謹慎的態度抬進了車廂。

“城主大人這是何意?”

有人發出了疑惑的詢問。

城主揚起眉毛,臉上寫滿了不解。

而城中的百姓之間也是議論紛紛,各種猜測與不解交織在一起。

“那邊風景秀麗,不如我們就此安營紮寨,休憩一番吧。”

“好主意,那就這樣辦。”

隨行的衛隊聽令,迅速收起佩刀,馬車停止了前進,反而緩緩後退了幾裏,最終停在了一片視野開闊的草地上,迅速搭建起了臨時營地。

“淩大人,您不是要進城嗎?”

麵對侍從的疑問,淩熠辰拉韁的動作微微一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既然城主對我們並不相識,那麽進城與否,自然是由我們自行決定。”

語畢,他輕巧地調轉馬頭,臨行前丟下一句,“先把人安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