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舉動大膽而直接,讓嫣然一時間慌亂無措。

幸虧此時慕容欣的侍女正忙於準備午餐,而大少爺也恰好背對著這邊,周遭並無他人注意。

沒有給她留下太多反應的時間,淩熠辰已將她緊緊摟在懷裏,引導著她調整好了持線的姿勢,一手握軸,一手牽線,他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繞過了她的腰肢,兩人借著一陣風勢,疾馳而出。

風聲在耳邊呼嘯,嫣然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與自由,心跳隨著腳步的加快而愈發劇烈。

與其說是被淩熠辰拖著奔跑,不如說是被他引領著衝破束縛,向未知的前方勇往直前。

腰間那溫暖而有力的大手,仿佛成了她所有安全感的源泉,消除了所有的恐懼與不安。

她輕輕依偎在淩熠辰的肩頸之間,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可以看到他嘴角揚起的弧度,以及腳下被他們步伐帶動而翩翩起舞的花瓣,一切都顯得如此和諧與美好。

“飛起來啦,真的飛起來啦!好高,好高哦!”

伴隨著嫣然抑製不住的驚喜呼喊,那隻曾屢試屢敗的風箏,終於在這片蔚藍的天幕下,驕傲地展示著它的翅膀,翱翔在無垠的雲端之上,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高,都要遠。

嫣然興奮地歡呼,那聲音清脆悅耳,宛如晨曦初照的林間清泉,叮咚作響,引得周圍人不自覺地紛紛側目,好奇這歡愉的源頭。

淩熠辰輕輕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他的目光溫柔地如同春風拂麵,緊緊鎖在嫣然那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之上。

不著痕跡地,他輕輕拉開了彼此間的微小距離,似乎在保持著某種微妙的界限。

嫣然的眼眸彎成了新月的弧度,明亮而生動,臉頰上淺淺的酒窩仿佛春日裏不經意吹過的一縷輕風,清新而又帶著絲絲甜蜜。

她那毫不掩飾的開懷大笑,如同一股溫暖的力量,漸漸地感染了周遭的每一個人,甚至連空氣中都彌漫起了一股溫柔的氣息,人們的眼神不自覺地變得柔和,仿佛都被這股歡樂所融化。

在一旁靜靜站立的慕容欣,默默注視著這一幕,心中悄然湧起一陣難以名狀的羨慕。

自小在那深宅大院的高牆之內長大,雖然並未被嚴厲的女紅女戒所嚴格限製,但她通過習武得以稍微釋放內心深處的束縛,卻仍舊難以逃脫傳統規矩的枷鎖,許多真實的情感和渴望不得不被深深隱藏,平日展現的更多是世人所期待的溫婉與端莊。

不單是她,即便是表麵上看似灑脫不羈的淩熠辰與淩予策,在那些看似閑適的時刻,也未曾完全卸下心中的防備,他們的笑容與言談之間,總保留著一份不易察覺的謹慎,甚至連跟隨著他們的仆婢也學會了在日常中隱藏起真實的情緒。

然而,唯獨這位仿佛從另一個世界走來的少女,她的喜怒哀樂如同無暇的珍珠,未經雕琢,坦率直接。

悲傷時,她的眼角會泛起晶瑩的淚光;恐懼時,她會小心翼翼地環抱自己,眼中閃爍著警惕;而當快樂降臨,她則會毫不保留地開懷大笑,那份純真與無邪,讓人無法不為之動容。

慕容欣的目光無意間轉向正凝視著嫣然背影的淩熠辰,心中不禁暗自神傷,那眼神中的溫柔與專注,對她而言,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侈。

放飛紙鳶後,婢女們迅速準備了各式精致的美食,眾人在隨意品嚐後,便陸陸續續踏上歸途,回到各自的營帳內休憩,為接下來的日子積蓄力量。

剛踏入營帳的門檻,慕容欣突地轉身,目光銳利地看向一旁的珠雲,抬手就是一記無情的掌擊。

“你擅自做主,險些讓我顏麵盡失,其他五人由你自行處理,但今日之事,我唯獨要與你清算。”

這一掌,指甲不經意間劃過了珠雲細嫩的臉龐,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珠雲緊抿雙唇,臉色蒼白卻異常平靜,抬起纖細的手,一下下地拍打著自己的臉頰,聲音平靜而堅定:“是奴婢考慮不周,未預料到那歌伎竟會舞蹈。但奴婢也是受了那狡詐之人的欺騙,花費重金換來的所謂情報,卻是虛假的。主子的責罰,奴婢甘願領受。”

自從得知淩家意圖為淩予策尋找一劑特殊的“解藥”,慕容欣便暗中留意,甚至不惜派遣心腹秘密前往繁華的章州進行深入查探,歸來時還精心繪製了嫣然的側臉肖像,每一筆都蘊含著深意。

在京城這樣的繁華之地,對於那些顯赫家族而言,大少爺婚前納一小妾或是寵幸某個貼身侍女,並不是什麽罕見之事。

然而,若是此等人物出身於那煙花柳巷,那些家族的考量則會慎重許多。

更不用說,這樣一個人物竟能讓一向孤傲冷漠的淩熠辰接納,並且出現在清高如蓮的淩予策身旁,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慕容欣感到難以置信。

近來,有關淩家的流言蜚語不斷,不是大少爺帶著那個丫鬟賞雪病倒,就是傳出大少爺有意將那歌伎納為侍妾的消息,每日裏的傳聞充斥著他們種種親密的場景,攪得人心緒難寧……

若是對方是一個妖嬈多姿的女子,或許還能夠從中找到破綻,但偏偏兩次相遇,不論是那純潔無害的性格特質,還是那驚為天人的美貌,都讓她自愧不如。

慕容欣忽然恍然大悟,這樣一個遵從規矩、幾乎無懈可擊的人,為何會選擇讓一個出身卑微的人常伴左右?

也許,正是那份與眾不同的生命力吸引了他。

而這,卻是慕容欣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一旦這個人變得特殊,而又找不到合適的替代品去操控,那麽這個人很快就會成為她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算了,別打了。”

慕容欣煩躁地坐在妝台前,麵色疲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這個人絕不能繼續留在予策哥哥的身邊。若是最初留下她的人是淩熠辰,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