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慕容氏,發髻淩亂,由侍女攙扶著,火速趕來。
待太醫診治完畢,她麵露憂慮之色,步履沉重地走出:“你們就是這樣侍奉主上的嗎!”
大少爺所居住的義辰院落,本該是一片寧靜,此時卻因仆從們的跪拜而顯得異樣。
院內的十三名仆人,個個頭顱低垂,四周隻有跳動的燭火與緊張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壓抑的畫麵。
慕容氏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卻又無處宣泄,隻好將手指向跪地的仆從,嚴厲嗬斥:“義辰內外的仆役,扣去半年的月俸,今晚你們就在這裏跪著,為予策祈福,不得起身!”
正值立春時節,院中的積雪尚未完全融化,仆人們跪在雪地上,冰冷的雪水漸漸浸濕了他們的衣裳,隨著夜色漸深,又凝結成一層層寒冰,凍得他們瑟瑟發抖。
直到第一縷曙光穿透夜色,太醫宣布大少爺的熱度已退,仆人們才得以陸陸續續站起,院內又恢複了往日的忙碌景象。
嫣然頂著沉重的頭痛,好不容易熬好的藥湯置於暖爐旁,靜靜等待著大少爺醒來飲用。
正當她打算稍稍休息一下,用些早餐補充體力,不料手中的飯勺竟被人捷足先登,兩碗米飯轉眼間就被一掃而空。
“嘿,這不是新來的小丫頭嘛,怎麽也和我們爭這點口糧!”
說話的是雪柳,負責管理府中燈火,與嫣然有過幾次照麵。
嫣然眨了眨眼,手指向那被奪走的兩碗飯,略帶詫異地問:“你能吃得了這麽多?分我一碗行不行!”
長夜跪拜與精心熬製藥湯,早已使她饑餓難耐。
“嗯?你也要嚐嚐!”
雪柳見她依然執著於那些飯食,不禁冷笑一聲,幹脆利落地將飯倒入泔水桶:“這些吃的,寧願喂豬,也不會給從那種地方出來的女子。”
那輕蔑的話語,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割破了原本就脆弱的尊嚴。
嫣然眉頭緊鎖,眼神中充滿了迷霧,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內心翻湧著疑惑與委屈。
雪柳的身影輕盈地環繞在嫣然周圍,那雙清亮的眼睛中漸漸燃燒起了嫉妒的火焰。
她曾無數次幻想能夠站在大少爺身邊,成為他身邊的貼身侍女,然而命運弄人,最終她隻能黯然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此時,看到這個出身卑微的窯姐不僅留在了府邸,而且還得到了大少爺親自許下的承諾,心中的不甘與憤恨如野火燎原般蔓延開來。
“你們或許不知道,正是這個女人讓大少爺染上了風寒,我們為什麽要因為她而受到連累呢?這樣的人,就應該被送回她原先的地方,哪裏有資格在這裏服侍大少爺!”
雪柳的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對,我也聽說了,她居然和大少爺一同外出賞雪,實在是有違常理,應該得到懲罰。”
一旁的仆人附和著,言語中滿是幸災樂禍。
眾人聞言,表情各異,有的麵露同情,有的則是幸災樂禍,紛紛交頭接耳,議論之聲此起彼伏,仿佛每個人都急於表達自己的看法。
“大少爺醒了。”
雪柳提起了嫣然剛煎好的藥液,嘴角掛著一抹冷冷的笑容,轉身走出門外。
嫣然心中焦急,想要緊跟其後,卻被周圍的人群緊緊圍住。
就在這時,一股突如其來且不可抗拒的力量從背後猛然一推,她來不及做出反應,身體重心一失,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掌著地,瞬間破皮滲血,疼痛中帶著屈辱。
“這幾日,大少爺那裏不需要你侍候了。至於你是否還能留在府中,一切要看主母的決定。”
冷漠的話語如同冰水澆灌在嫣然心頭,讓她的心更涼了幾分。
接下來的幾天,院子裏的人們開始了一場場明爭暗鬥,目標直指嫣然。
他們先是以各種理由阻止她接近大少爺,隨後又借大少爺需要靜養為由,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將她的所有生活用品移到了另一個偏僻的角落。
她不再有專門的餐食供應,日常的任務隻有不斷地洗衣,而嫣然麵對這一切,沒有一句辯解,隻是默默地承受,盡力完成每一項被分配的任務。
直到那晚,當她拖著疲憊而凍僵的身軀回到房中,等待她的卻隻有一張光禿禿的木板床,所有的溫暖仿佛在這一刻徹底消失無蹤。
經過一番艱難的搜尋,她終於在後院的井中發現了被褥的蹤跡,顯然,這是院子裏的人故意所為,目的就是要逼迫她離開。
嫣然抿緊了幹裂的嘴唇,用盡全身力氣拖拽著潮濕而又沉重的被褥,冷風吹過,帶來刺骨的寒意,同時也讓她清醒了許多。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一雙鑲嵌著銀邊、雕刻著細膩暗紋的靴履上,那份尊貴與不凡讓人無法忽視。
“大少爺……”嫣然的聲音因驚訝與驚喜而顫抖,難以掩飾內心的波瀾。
“大少爺?不過是幾天不見,這麽快就忘了我是誰了嗎!”
那聲音帶著些許戲謔,緩緩傳來。
嫣然渾身一顫,猛然抬頭,映入眼簾的是淩熠辰那修長挺拔的身影。
他一身黑衣,如夜色般神秘莫測,腰間懸佩著長劍,一頭長發被編成細辮,隨意搭在背後,顯得英氣勃勃,不拘小節。
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微微眯起,閃爍著危險卻又迷人的光芒。
“二少爺,您從軍營回來了!”
雪柳眼見形勢不對,連忙堆起笑容迎了上去,試圖挽回局麵。
而淩熠辰隻是靜靜站立,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表麵的偽裝,直接洞察到了嫣然的身上,探尋著什麽。
看到嫣然愣在原地,雪柳不耐煩地催促起來,語氣中透著幾分刻薄:“還站著幹什麽,後院的衣物還等著你去洗呢!”
嫣然牙齒輕輕咬著下唇,臉上流露出一抹遲疑,但很快還是輕輕點頭,正欲轉身離開,執行自己的職責。
“站住。”
淩熠辰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大哥現在病重臥床,你不去侍奉他,反而想著洗衣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