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上的弓與他的氣質相得益彰,更添了幾分英武之氣。

春季宴會上的箭術比拚分為靶場與獵場兩個環節。

靶場比試在於射擊固定的目標,按難易程度劃分,頗具挑戰性,但卻少了幾分刺激,而昨日的比試便屬於此類。

今日則是騎射的天下,要求參賽者在疾馳的馬背上射殺活靶,還需越過重重障礙,捕捉事先安置好的活動目標,較之靶場,其緊張與未知無疑增加了許多倍。

往年的比試還會深入森林,但因今年森林中蛇患橫行,為了安全起見,改為在內場舉行。

至於比賽順序,則由主辦官員隨機決定,一切皆看天意。

正當淩予策與淩熠辰一行人靠近時,一位全身武裝到牙齒的工作人員急匆匆地迎了上來,恭敬地行了一禮。

嫣然定睛細看,這才認出這是那個總能讓淩熠辰頭疼的胡玉楓。

淩予策身著緊身衣,配備弓箭的裝束,立刻引來了周圍人群的低聲議論,對他這種不尋常的打扮頗感好奇。

及至淩熠辰舉起那柄造型張揚的弓,議論之聲更是轉變為公開的評頭論足與矚目。

然而,謝氏兄弟對於這些外界的反應,卻表現得泰然自若。

他們各自站立於靶位之前,拉開弓弦,隨著一串箭矢破空而出,空中飛翔的小鳥應聲落地。

隨後,瓶子、盤子,甚至是細小的銅錢,都被他們以高超的箭術精準射中,每一個動作都流暢而精準,盡顯高手風範。

嫣然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當意識到四周投來的目光,她的臉龐染上了一抹紅暈,不好意思地收斂了掌聲。

隨著皇帝的落座,王公公開始宣讀今日的比賽規則,嫣然拎著水壺,看著淩予策飲畢水後,神情變得更加鎮定從容,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安心。

她開始四處尋覓一個既能方便照顧淩予策,又不至於妨礙觀賽的角落,打算安靜地坐下,享受這場即將上演的精彩對決。

剛邁出腳步,正欲側身繞過,卻被一隻堅定的手輕輕攔住,聲音沉穩而帶有一絲不容置疑:“射禮有規,靶子不得擅自離場。”

嫣然心頭一詫,疑惑之餘,下意識摸了摸空無一物的衣兜,心想自己分明未曾攜帶任何可能被視為靶子之物。

正待開口爭辯,一陣溫潤卻稍含歉疚的話語自人群後方響起,那是大少爺淩予策特有的溫柔嗓音:“抱歉,他所言的靶子,其實是你。”

“靶子?”

嫣然話音未落,困惑之情溢於言表。

此刻,一位侍衛太監邁步上前,清冷的眼神在眾人間遊走,最終停留在淩予策身旁的嫣然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語氣中帶著些許驚訝:“淩家大公子今日未帶書童,僅攜這位侍女同來?”

“正是。”

嫣然心中迷霧重重,卻已被無意識地記錄在冊。

緊接著,一件異樣的外套被遞到她手中,那外袍上不規則地縫綴著一顆顆透明小囊,囊內灌滿清水,形似小羊腸球,五彩斑斕地懸掛在各處,顯得古怪而又不失趣味。

“這是何物?”

嫣然不禁問道。

“方才的規矩你可曾留心?今年射禮以家族為單位組隊,旨在甄選最強之族與最優射手。你這樣的侍從便成了活動的靶標,箭手擊中你身上不同色彩的囊袋即可得分,場內還藏匿多枚獎牌,覓得者亦能加分。靶標身上被射中的部位各異,得分亦有所差異,胸頸之上乃高分區,除非致命,否則分數較低,若是腰牌遭奪,則必須退出比試,終局時哪家靶標仍屹立不倒,便是贏家。”

領頭之人一番詳盡解說後,便引領眾人繼續前行,前往下一隊伍的集合點。

嫣然目光流轉,環顧四周。

隻見參賽者大都伴著機敏的小廝,個個磨拳擦掌,鬥誌昂揚,唯有她一位女子置身其中,偶爾有幾道窺探的目光偷偷掃過,顯然已被視為獵物。

“奴婢實難勝任……”

內心慌亂之下,嫣然的聲音已微不可聞,雙手緊攥著那件奇異的袍服,欲尋退路。

“嫣然,無須擔憂,射箭所用皆為特製箭矢,隻會穿透那些計分的羊腸囊,並不傷人。”

淩予策的安慰並未完全緩解她的緊張,雖然她深知春宴的項目皆在安全範圍內,但對於騎馬射箭這類對她而言過於激烈的運動,即便是作為旁觀者跟隨,也足以使她成為他人攻擊的明顯目標,成為一個負擔。

見她麵龐仍舊蒼白,眉宇間透露出不安,淩予策輕輕一笑:“放寬心,我會護你周全的。”

話音剛落,他瞥見淩熠辰更換箭矢走近,不覺提高了音量:“熠辰也不會容許你受傷,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淩熠辰聞言,身形微頓,目光定格在嫣然的臉上。

即便未親耳聽見之前的對話,他也深知這個女孩心思細膩,但這樣的話語似乎容易引起旁人誤解。

果然,周圍的觀眾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麵對嫣然那雙似乎飽含期待的明亮眼眸,淩熠辰抿了抿唇,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語調恢複一貫的淡漠:“自然,她若受創,我和大哥便無分可取。”

言畢,他指了指不遠處已換上靶標裝束的小七,繼續道:“他同樣會得到妥善的守護。”

嫣然微啟朱唇,再次打量起如黑熊般魁梧的小七,他的衣袖下肌肉隆起,幾乎要將袍服繃裂,絲毫不見脆弱之處,哪裏像是需要被保護的模樣。

小七的嘴角不易察覺地**,要知道,在練功場上他可是孤身應對一群對手的高手,他那健碩的身軀,走在市井中足以令那些常看殺牛而不眨眼的孩子們見了也要畏懼。

怎會需要保護?然而,主人既已開口,他也隻好壓抑住內心的不悅,低下頭,硬生生地將反駁的話吞回肚中。

“是,屬下騎馬便會眩暈,平日裏隻能靠心智為主子分憂解難,手腳總是不夠靈活,這種場合委實成了累贅,確需保護。”

他悶聲應道。

此情此景,實在有些好笑,嫣然雖極力憋著笑,又恐冒犯小七,隻好強忍笑意。

所幸經過這一番波折,她心中的恐慌倒是減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