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榮寧待到初三, 岑稚和謝逢周回了汀宜。靳楠登機前特地打電話問岑稚大概幾點能到,下午飛機落地,一出汀宜穆山機場, 就有人來接。

中間沒有任何過渡,無縫銜接。

岑稚甚至沒來得及買點禮物。

“我家什麽都不缺。”謝逢周靠在她旁邊的座椅上給人發消息,語調散漫地安撫,“你人到就行了。”

話是這麽說。

但岑稚還是覺得不太好。

看出她有點坐立不安,謝逢周讓司機停車,自己下去一趟。再回來時遞給她一個袋子, 岑稚打開, 看見袋子裏有個包裝低調優雅的首飾禮盒。

“等會兒你把這個給咱媽。”

“喔。”岑稚聽話地點頭,把袋子攏好, 又問, “那爸爸呢?”

“他?”謝逢周關上車門,漫不經心, “他你就不用管了,對他笑兩下就行,他這會兒估計比你還緊張。”

“……”

真的假的。

岑稚默默回想了下那個在金融采訪裏不苟言笑的億嘉老總,沒敢信。

半個小時後抵達目的地,在門衛那審核之後, 大門打開,車子駛入類似於莊園的度假區, 一路山清水秀, 遠處還佇立著一座高大的複古鍾樓,掩映在交錯的林木間, 隻露出塔尖。

再往裏好一會兒, 繞的岑稚快要分不清東南西北, 車子終於在一棟偏民國洋樓風的獨立別墅院前停下。青苔薄雪拾階而上,老舊古樸,難掩莊重。

岑稚拎著禮盒袋子跟在謝逢周身後下車,靳楠在院門前等待已久,見到兩人就迎上來:“可算是來了,逢周說你們回了榮寧,老人家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岑稚乖乖應聲,把手裏東西遞過去,“這是給您帶的禮物。”

靳楠雖然不缺,還是有些高興:“岑岑真有心,行,媽媽收下了。”

一位攻略完,岑稚看向另一位。

站在靳楠身側的男人英挺俊朗,歲月留下的痕跡很少,眉骨和鼻峰都極為優越,是謝逢周和他最像的地方。

即使在家也西裝筆挺,大衣熨燙得見不到分毫褶皺,和他整個人散發的氣場一樣,一絲不苟,工整嚴肅。

岑稚謹記謝逢周在車上的話,對謝亭露出個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又乖又甜地叫了一聲:“爸爸。”

“嗯。”

謝亭點頭,沒有多餘的話。

好高冷。

岑稚完全看不出謝亭哪裏緊張,以為謝逢周又在忽悠她。

直到靳楠招呼兩人進門,謝亭先行轉身往前的那兩步,同手同腳。

岑稚:“……”

居然。

連這個也遺傳。

眾人穿過狹長的走廊進入客廳,岑稚落在後麵,她用胳膊輕輕撞一下旁邊的謝逢周,等他低頭,小聲問:“爸爸在家裏也穿得這麽正式嗎?”

謝逢周聞言往前看了眼,像是才注意到謝亭今天穿了什麽,嗤笑出聲,一點都不怕被他爹聽見:“沒。”

“為了見你才穿成這樣的。”

岑稚微愣,想不到謝亭這麽重視這次見麵,意外過後又有點想笑。

忽然就沒那麽緊張了。

走廊兩側牆壁錯落不一地掛著山水畫,玄關隔斷和家中各處都擺有古董,不乏明清時期的黃花梨木家具,就算外行也能看出是些珍罕的收藏品。

岑稚參觀幾分鍾就知道謝逢周為什麽對三明街的東西不感興趣了。

跟他家裏這些完全沒有可比性。

客廳裏坐著些人在聊天,岑稚一進來就熱鬧地拉過她,將她圍在中間。

岑稚住院那次,靳楠說大家都很想見你,她猜到謝逢周家裏人不少,來的路上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真正看見的這一刻還是難免震驚。

各個領域的大佬齊聚一堂。

屬於把人湊全拍個綜藝收視率分分鍾能爆的那種。

謝懷榆旁邊就坐著莊蘭,七八十年代知名藝術家,古典舞大師,岑稚上一次見她還是在衛楊小賣部牆上貼著的海報裏,旗袍披肩,氣質如蘭。

但誰都沒有謝懷榆給岑稚的衝擊大。

任誰回家過年,還要和頂頭boss一張桌子上吃飯,都會食不下咽。尤其這個頂頭boss還是你媽媽的老師。

謝懷榆簡單問上兩句,岑稚都有種畢業論文答辯被提問的壓迫感。

簡直如坐針氈。

硬著頭皮聊夠十分鍾,謝逢周說有事,起身對她伸出手。

岑稚頓時如釋重負,乖巧地和眾人再見,被謝逢周牽著上了二樓。

她手心沁著薄薄一層汗,謝逢周察覺到,笑得不行:“那麽害怕啊你?”

岑稚轉頭看了眼,確定樓下聽不見,才道:“你爺爺是我大領導。”

“他那人確實難搞一點。”謝逢周不置可否,“你多跟奶奶接觸就好。”

岑稚剛剛心思都在底下,沒注意,現在放鬆下來,發現謝逢周手指從她指縫裏穿過,很親密地扣合著。

兩枚銀環在指根碰撞在一起。

心跳倏然漏掉一拍,岑稚不自然地把另隻手揣進兜裏:“……什麽事?”

謝逢周沒懂:“什麽什麽事?”

“你剛說上樓有事,什麽事?”

謝逢周其實是找個借口幫她離場,聞言挑起眉梢,思索幾秒,蔫壞地笑了一下:“好像還真有件事。”

“走吧,帶你找點樂子。”

岑稚是萬萬沒想到。

這人說的找樂子,竟然是給他讀六年級的小侄子聽寫英語單詞。

謝施安小同學更是沒想到。

他知道小叔叔打小就是個混球,在他懵懂無知的幼兒園時期,問過一個天底下所有小朋友都會問的問題。

“小叔叔,我是哪裏來的呀?”

剛中考完的謝逢周癱在電競椅裏打遊戲,給他一個天底下所有大人都會給的答案:“垃圾桶裏撿來的。”

謝施安窮追不舍繼續發問:“那為什麽媽媽就隻撿到了我呢?”

少年謝逢周撩起眼皮,對上奶團子充滿天真渴望的眼神,隻一秒就又把頭低下去了,邊釋放技能邊沒什麽耐心地敷衍道:“因為別人都待在桶裏麵,就你坐在桶蓋子上翻垃圾。”

五歲的謝施安小朋友大為震撼,鬧了人生中第一次離家出走。

哭著說要搬回垃圾桶裏住。

謝逢周差點挨揍。

從那以後,謝逢周就從謝施安的幼兒園陰影一路長成他的小學陰影。

謝逢周不在家,他還能短暫當個混世魔王,現在真正的魔王回來了,謝施安捂住英語單詞寧死不屈,企圖維護男人的尊嚴:“不要你給我默!”

“稀罕。”

謝逢周嗤笑,靠在書桌邊,隨手撈過PSP開局遊戲,“讓你小嬸嬸給你念。”

岑稚還沒帶過小孩,突然被委以重任,她低頭和謝施安對上臉。

試探地抬手:“你好呀。”

岑稚是那種毫無攻擊性的長相,瘦圓的小臉,圓潤的荔枝眼,線條清秀的下頜也沒有棱角,很招小孩喜歡。

和謝逢周一比,小嬸嬸就像天使一樣,謝施安一下被籠絡住了,臉蛋紅撲撲地把單詞書推過去,給岑稚說默寫範圍,態度之熱烈與剛剛天差地別。

岑稚大概掃一眼,六年級的英語單詞對她來說自然是毫無難度的。

按著順序往下念兩個,餘光瞥見小朋友腦袋埋得很低,坐姿別扭。

岑稚沒多想,習慣性地打亂順序,跳開中間幾個:“traffic。”

“嗯?”小朋友刷地抬起腦袋,“小嬸嬸,第三個好像不是這個。”

旁邊打著遊戲一直沒說話的謝逢周撲哧笑了聲:“怎麽,影響你作弊了?”

謝施安:“……”

“誰作弊了。”小朋友心虛地把手背到身後,“你不要亂講。”

謝逢周打完一局,拎著PSP邊角輕敲他腦殼:“小孩要誠實。”瞥他一眼,“還有,別對著我老婆臉紅。”

岑稚:“……”

小小少男心思被戳穿,謝施安扭捏地瞟岑稚一眼,嘟囔:“我記不住嘛。”

“記不住就想辦法記住。”

謝逢周抱著胳膊,難得語重心長,“你小叔叔我當年高考,天天點燈熬油到淩晨三點,路燈不黑我不睡。”

真的假的?

岑稚還沒來得及驚訝,就見謝施安小朋友不甘示弱地梗著脖子:“你熬到三點是備考嗎?明明是熬夜給你喜歡的女生寫情書,還被二爺爺逮到了!”

話音一落。

房間裏忽地安靜下來。

岑稚正聽熱鬧,聞言微微頓住,嘴角彎起的弧度一點點抿直,垂眼看著英語單詞書,假裝沒往心上放。

謝逢周不解釋,也不否認,把PSP擱到桌上,語氣漫不經心道:“你管我寫什麽,我是想讓你學習一下這種隻要熬不死就往死裏熬的精神。”

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贏,謝施安不想理他,扔掉單詞書,拉著岑稚往外跑:“小嬸嬸我帶你出去玩!”

“別跑太遠。”後麵傳來的聲線懶懶散散,“記得把我老婆送回來。”

晚飯還沒做好,別墅□□院裏樓台亭閣修建得清幽雅致,霞光漫天。

小家夥完全就是為了報剛剛作弊被戳穿的仇,牽著岑稚一進後院,就悄咪咪打小報告:“小嬸嬸,我沒有騙你,小叔叔真的熬夜給女生寫情書。”

說著,還舉起胖乎乎的小手和岑稚比劃一下,“有這——麽多哦!”

這人是寫了本書嗎,岑稚震驚,想知道後續:“被發現了然後呢?”

“然後?”小朋友撓撓腦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呀。”

“你舅爺爺沒說什麽嗎?”

“沒有啊。”小朋友天真道,“二爺爺和二奶奶對小叔叔很好的,從來不罵他……哦,不對不對。”

謝施安搖搖頭,“二奶奶好像不太好,我聽絳絳姑姑說,小叔叔小時候因為二奶奶被送進了U……U……”

想半天沒想起來,“UFO?”

“……”岑稚糾正,“ICU吧。”

“對對。”

謝施安重重點頭,“嗯,ICU。”

岑稚心下驚詫。

她猜出靳楠和謝逢周之間可能有什麽矛盾,但沒猜到會這麽嚴重。

為什麽會進ICU?

靳楠看著完全不像會打小孩的家長。

驚詫過後,就是被軟針紮過的、細細密密的類似於心疼的情緒。

小時候是多小。

他當時幾歲。

岑稚心不在焉地被小家夥牽著手沿小路往前走,不知道走到哪兒,隱約聽見一陣泉水叮咚般的琴聲。

她抬頭,發現是琴房。

琴房門沒關,謝施安邁著小短腿跑過去,扒著房門探出腦袋,往裏看,看完還對岑稚招手。

琴房裏兩道門,從裏邊往外,看不見外麵的人。岑稚站在謝施安身後,手扶著門框,跟著探出頭。

琴凳上坐著的謝懷榆背對門口,低著頭,手指從容地按動黑白琴鍵。

莊蘭旗袍加身,挽著發髻,手臂舒展,和著琴聲在他身側翩然起舞。

橘黃落日從玻璃窗外灑進來,穿透細頸瓷瓶裏的幾支梅花,和兩人的影子一起投在雪白牆麵上,像副水墨畫。

岑稚腦海裏隻剩下一個詞。

璧人成雙。

頭頂傳來重量。

岑稚回過神,仰起臉。

謝逢周像她和謝施安一樣,單手扶著門框,下巴擱在她腦袋頂上,跟著探出頭,懶洋洋地問:“在看什麽?”

他離得太近,氣息輕輕慢慢地全部落進岑稚耳蝸裏,帶出酥麻癢意。

“……沒什麽。”

岑稚不自然地直起身,發現他手裏拎著塊滑板,“你拿這個幹嘛?”

“給謝施安拿的。”謝逢周另隻手把小朋友提溜過來,板子丟他懷裏,“上星期不是說想要?買回來了。自個兒玩去吧,別霍霍人了。”

謝施安煩他歸煩他,家裏最喜歡的還是他,完全被謝逢周拿捏得死死的,聽到這話抱著板子顛顛地跑了。

琴房裏兩人完全不受打擾,沉浸在他們的世界裏。

謝逢周倚著牆,看岑稚把門輕輕關上,道:“彈鋼琴我也會啊。”

“什麽?”岑稚轉頭。

“變老也是。”謝逢周挑著眉,自顧自地接著道,“咱倆都是。”

他正對著窗外的傍晚,眼神被夕陽浸潤地濕漉漉的明亮,對她笑了下。

“所以你不用羨慕別人。”

吃罷晚飯,謝逢周有事要去公司,靳楠讓司機張叔送岑稚回禦庭水灣。

岑稚和謝逢周結婚之前沒覺得,現在發現他其實也挺忙的。

他給人的感覺太鬆散自由了,不像那種天天加班的高級社畜。

五折有段時間沒回家,晚上被岑稚牽出去遛彎時格外興奮,撒歡狂奔,力氣大得岑稚拽都拽不住,被迫跟在它後麵撒腳丫子跑,淩冽寒風將臉撲得生疼,完全變成五折遛她。

沒五分鍾岑稚就頭暈眼花,兜裏手機震動半天才反應過來接。

她在呼嘯的北風裏努力辨認謝逢周的聲音:“啥?你今晚要吃齋?”

謝逢周:“……”

謝逢周:“我說,我今晚要出差。”

那麽突然嗎,這回岑稚聽清了,莫名有些失落:“什麽時候回來?”

謝逢周不答反問:“你能把玫瑰養活幾天?”

岑稚給手機開擴音,呼吸在寒風裏凍成白霧,不確定:“三天?”

對麵嗯一聲:“那我後天回。”

心窩被小狗用尾巴軟乎乎地撓了把,岑稚聽懂,耳根發燙,還沒來得及吭聲,下一秒又被五折‘嗖’地拖走。

“……”

終於遛完五折,岑稚渾身上下跟散架似的難受,洗完澡腦子裏蒙蒙地疼。

本以為睡一覺就好了,第二天早晨起來喉嚨裏幹疼,翻出水銀溫度計量了下,三十七度五,有點低燒。

岑稚從小到大很少生病,所以沒太放心上,隻潦草地喝了點消炎藥。

她窩在家裏看了兩天書,次日下午李可悅約她出門逛街。

岑稚一直有些沒精打采,想著可能是沒怎麽運動,答應下來。

到了約好的咖啡店,李可悅見她第一眼就察覺到不對勁:“你發燒了?”

“低燒。”

李可悅聞言摸摸岑稚額頭,溫度確實不高,但她這狀態也確實不好:“要不我陪你去趟醫院吧?”

岑稚拉開她的手,笑了下:“沒事,出來透透氣應該就好了。”

李可悅見她還能笑出來,放下點心。

兩人逛到晚上,都是李可悅在買買買,岑稚沒什麽購物欲望,單純陪她。

晚飯也不想吃,岑稚跟李可悅道別,騎車的路上一陣冷一陣熱,頓感不妙,回家再量次體溫,發現溫度從三十七度直接飆升到三十九度六。

五折咬著牽引繩蹲坐在玄關,搖著尾巴眼巴巴地望著她。

岑稚沒一點力氣,在五折跟前蹲下,摸摸它腦袋,很抱歉:“對不起五折,我今天不能陪你出去玩了。”

感知到主人情緒不佳,薩摩耶圓溜溜的眼珠望她一會兒,丟下繩子,主動用耳朵蹭她手背:“嗚……”

“我沒事。”岑稚笑一下,“你在家裏乖乖的,我晚會兒就回來。”

拍拍五折的腦袋,岑稚站起來,翻出口罩戴上,用軟件約車去市醫院。

走之前特地給玫瑰換了水。

她還在生病,把花期延長一天,等病好了再讓謝逢周回來吧。

醫院大廳人來人往燈火通明,岑稚上一次來還是車禍事故,當時昏迷著,醒了以後也一直被人照顧。

現在就剩她自己,樓上樓下地交錢掛號做檢查,等待化驗單時,她坐在鐵質長椅上短暫地歇息了會兒,又聽見有人叫她名字:“岑稚?”

岑稚循聲抬頭,瞧見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醫生,藍色醫用口罩上方的眉眼像濃墨染就,有種古典韻味。左眼眼尾處還有一顆小小的痣。

岑稚憑那雙上挑的瑞風眼就把人認出來,打起精神抬手:“秦醫生。”

秦厭殊嗯了聲,修長手指勾住口罩掛繩從耳後取下來:“發燒了?”

他隻露出眼睛時,整個人都顯得很冷淡,像不可侵犯的高嶺之花。

現在摘下口罩,嘴角微彎,氣質就溫和下來。人也很耐看,古典中沒有一絲女氣,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嗯。”岑稚燒得腦子有點糊塗,很單純地問,“你還沒下班啊?”

秦厭殊聞言笑了下,順手將筆插進胸前口袋:“醫生沒有下班時間。”

“謝逢周怎麽沒陪你?”

岑稚解釋:“他出差了。”

“這樣。”秦厭殊了然,和岑稚簡單交談兩句,他九點還有台手術,很快又走了。

他辦公室就在拐角那間,推門進去時,岑稚視線不自覺地跟著望過去,遠遠瞥見他房間裏有個小姑娘。

……挺眼熟。

岑稚動用混沌的腦仁思索了下,好像是那天庭院外問謝逢周要微信的?

岑稚的過目不忘隻限於記住她潛意識裏想要記住的人或者事情。

所以她對這姑娘印象深刻。

正懷疑著,化驗單出來,岑稚拿完回到掛號醫生那裏,被安排病房輸水。

在岑稚的記憶裏,她隻有十歲那年生過一次病。程凇因為她和一個嘲笑她沒爸媽的小孩打架,右耳留下道細長的疤。隔個星期,小孩帶人把毫無防備的岑稚推進學校噴泉池裏。

她不敢再告訴程凇,怕他又被程叔叔訓,擰幹校服和書包,瞞下來。

當天晚上就發了高燒,差點燒成肺炎,住院半個月也隻有程凇偶爾放學會過來看她,除此之外無人問津。

可能是生病會牽扯出一係列深埋心底、不願意再提及的回憶,岑稚靠著枕頭坐在病**看電視,隔壁床那對母女在小聲說話,女人溫聲細語地安撫著女兒:“回家給你煮點粥?”

女孩子悶聲悶氣:“不想喝。”

“不吃東西胃會難受的,乖乖。”

後麵的岑稚沒有聽清。

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新聞聯播上,心情低低地不可控地不斷下落。

過了會兒,她拿過遙控器關掉電視,移開枕頭躺下,拉起被子蒙住臉。

呼吸沉悶得有點缺氧。

——嘩啦。

有人將被角掀開。

“捂那麽嚴實做什麽?”清沉的聲線落下來,“不怕把自己悶死?”

這個聲音像一張細密的網,把下落的情緒全部接住。岑稚抬起臉,光線從頂板灑落,她不適地眯起眼。

有隻手從旁邊伸過來,覆在她上方,落下的陰影幫她把光線擋住。

眼眶裏熱熱的,岑稚眨掉那層生理霧氣,啞聲問:“你怎麽來了?”

謝逢周用幫她擋光的那隻手撥開她額前淩亂的劉海,懶洋洋地道:“別的小朋友生病了都有人陪,我家吱寶如果一個人,那也太可憐了。”

作者有話說:

標注:聽寫單詞部分靈感來源於dy,不妥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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