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法禪怒衝衝奔劉俊就過來了。

在這兒,咱得交待一句,如果北俠秋田在這兒,絕發生不了此事。那北俠秋田上哪兒去了呢?他究竟在不在場?否也!雖說書信上頭一個就是北俠的簽名,但他並未來此。

原來,金、飛兩家鏢局發生衝突後,潘龍就想把老師請出來坐陣,如果真請出來了,那是太公在此,諸俠退位。

前些日子,潘龍拿著八彩禮物去請老師,見了師父就直抹眼淚。北俠問他:“因何這樣?”他就說:“飛龍鏢局近來總找咱們的茬兒,咱攬一撥買賣,他們就給破壞一次,還在四處說您老和我的壞話。前一段時間我就想跟您說,但又怕惹您老生氣,我就一忍再忍,哪知他們得寸進尺,騎咱脖子上拉屎,搬著咱鼻子尿尿。他們的總鏢師黃燦,領一幫夥計把咱的鏢局子給砸了。後來,咱的夥計們也不讓了,也去把他們的鏢局子給砸了。現在侯氏兄弟都已到了杭州,聲言要殺七個宰八個,他們又要找您老算賬,又要找我如何長短。徒兒一看事情越鬧越大,不得已才來請您老出頭壓陣。您想想,東俠都出頭了,您老要是不出麵,這事可怎麽辦呢?不但鏢局子完,咱這幫弟兄也得完!”北俠邊聽邊想邊看,觀察著潘龍的表情。

潘龍說完了,北俠問道:“你說的當真?”“真的,徒兒豈敢說假?”北俠又道:“平白無故侯家的人就敢砸咱家的鏢局子?”“他們就是砸了,不信您老問問去!”潘龍爭辯道。北俠又道:“潘龍,事從兩來,莫怪一方,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小子絕不是個好柄,你是不是給我捅了婁子,沒辦法收拾了才來找我?我偌大年紀,能跟你-這渾水嗎?你把點心拎回去,為師不管!”

潘龍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了金龍鏢局。後來他和那些狐朋狗友一商議,七言八語出了個主意:既然北俠不出頭,咱就打上北俠的旗號,去請別人。

潘龍不惜重金請來了雲南八卦山田莊主鐵背羅漢法禪。雲南八卦山離杭州這麽遠,怎能在幾日之內請到法禪呢?

法禪此人雲遊天下,此時正好來到杭州,在靈隱寺與老方丈兩人盤道。潘龍得信兒,親自去請。他在法禪麵前顛倒是非,胡說八道,最後又把法禪給捧了半天,法禪也經不住三句好話,潘龍把他這麽一吹一捧,他也找不著北了,最後,法禪點頭答應。

來到金龍鏢局,法禪一看北俠不在,便問潘龍:“北俠為何不來?”潘龍答:“他說隨後就到,家裏還有些事情纏身,他說先讓您老人家在這兒主持著。”法禪聽罷,信以為真。

你說法禪都七十多歲的人了,遇事不究,清白不分。你往後看,他得吃暴虧、栽大跟頭。

書接前文,法禪一看李七猴死了,他撇著嘴,拉著架子就來到劉俊的麵前。他根本就沒把眼前這個小夥子當回事。劉俊那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呀,心說:我管你是誰呢!反正我也傷了一命,一隻羊我也得趕,兩隻羊我也是放,我豁出去了!劉俊知道麵前這個大和尚非同一般人,心說:我要先發製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想到這兒,就見劉俊掄起掌中的鐵拐。朝法禪的腦袋便打去,心說:要打就打這樣的人!

法禪一看鐵拐衝自己的腦袋過來了,其實他能躲,但他想在眾人麵前賣弄一手,讓大家吃一驚,所以就沒有躲。書中代言,法禪會一種功夫——油錘貫頂,隻要一運上氣,刀砍一個白印,槍紮一個白點。就見法禪舌尖一頂上牙膛,肩膀動、腦袋晃、脖子一梗梗、雙腿一叫勁,耳輪中就聽見“嘣”,擂鼓似地響了那麽一聲。再一看,劉俊手中的鐵拐崩起有五尺多高,好懸沒從手中迸出去。劉俊隻覺得虎口發酸,兩臂發麻,身子往後一栽,差點沒摔倒。心說:法禪這腦袋真夠硬啊!既然你這麽厲害,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小爺我失陪了!想到這兒,劉俊滴溜跳到天井當院。這時天已黑了,劉俊借夜幕的掩護,腳尖點地,飛身上房。他打算使飛簷走壁的本領回飛龍鏢局。

刹那間,就見法禪跟出來,腳尖點地,噌一把抓住了劉俊的腳脖子,然後往回一拽,道:“回來!”劉俊還真聽話,撲通就掉在了地上。眾人一看凶手落地了,“別讓老和尚一個人費勁!”“殺了他!剮了他!亂刃分屍!”嘩啦就闖出二三十號人來,把劉俊團團圍住,各拉刀劍就要下手。再看劉俊仰麵朝天躺在地上,小英雄心中暗道:得了,滿打滿算,我活了二十一歲,現在就要告別這個世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突然從房上跳下一個人來,疾如閃電,兩個胳膊一轉圈,把這些人全打趴下了。就見這人迅速哈腰抓住劉俊的腰帶,像扔包袱似的,輕輕往房上一扔,劉俊借勁使勁,噌從房上站起來,還沒等劉俊看清是怎麽回事,這人飛身上房,把他往胳肢窩裏一夾,三晃兩晃蹤跡皆無。

法禪眾人上房追拿,人影皆無。大夥兒心想:這是誰呢?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姓劉的凶手救走,這人可真不簡單!

眾人轉身回屋,議論紛紛。法禪心中大大不悅。他讓潘龍把李七猴的屍體抬出去,先買口棺材裝殮起來,等比完了武再算這個賬。

好歹李七猴是個光棍兒,死了都沒人哭他。播龍自知理虧,就花了五兩銀子買了口棺材,把李七猴裝殮起來。按下潘龍不說。

單表劉俊,讓那個人夾著離開了金龍鏢局,眨眼間就到了天竺街的一個小胡同裏。那人站住了,他把劉俊往地下一放,劉俊還納悶兒呢,他揉揉眼回頭一看:“喲!誰呀?”正是自己的師父童林。

說童林怎麽來的呢?劉俊臨行前童林把他送出門外,等劉俊走遠了,童林才回屋陪客人們說話,可他心裏卻一直惦記著劉俊。童林心想;劉俊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太狂,目無一切,眼空四海。雖然再三囑咐過他,萬一要惹了事,可怎麽辦呢?他後悔當初不應讓劉俊去。等來等去,天黑了,可劉俊還沒回來,童林就坐不住了。他偷偷跟貝勒請了個假,“爺,我出去溜達溜達,一會兒就回來。”貝勒猜到童林的心事了,便說:“海川,你是不是惦記劉俊呀?”“對,這孩子不懂事,我得出去看看。”“快去快回,別讓我再掛念你!”“唉唉!”

童林出了飛龍鏢局,在街上站了一會兒,還不見劉俊的影子,就往前溜達,溜達來溜達去,就溜達到了金龍鏢局的近前。童林一看怎麽還不出來,幹脆,我到裏邊看看去,十有是出事了。就這樣,他進胡同,飛簷走壁,躥房越脊來到了裏邊,俯視院內,眾人打得正熱鬧。因為大夥兒的注意力都在劉俊身上,所以誰也沒往房上看。童林就乘這個機會,跳下去打倒眾人,救出了劉俊。

書按前文,劉俊見是師父,撲通往地下一跪道:“謝恩師救命之恩!”童林把臉一沉,道:“孩子,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告訴你不能惹事,你還要意事!”劉俊把事情起因經過講了一遍。童林一聽是這麽回事,心說;這樣還情有可原,要是我碰上這種事也有可能伸手,想到這兒,童林道:“跟我回去,往後要多加注意!”“好!”

童林師徒二人一進屋,眾人都站了起來。大俠道:“喲,回來了?”“回來了。”劉俊答道。“你怎麽滿身是血?”大俠驚訝道。“各位,我惹禍了。”劉俊又向大家把事情的起因經過講了一遍。

眾人聞聽,大驚失色。東俠問:“情況如何?有多少人?”劉俊答:“我看足有三四百號,不過我一個也不認識。”東俠點點頭,讓劉俊下去更衣休息不提。

又過了幾天,東俠一掐算日子,開擂之日很快就要到了。他去各屋走了一趟,告訴大家好好休息,準備戰鬥。

一日兩,兩日三,這天正好是六月初三——杭州立擂的日子。

兩位俠客爺早早就起來,命令夥計調開桌案,四人一桌,今天要改善生活。

老少英雄陸續到齊,紛紛落座之後,東俠拿起酒壺,侯二俠端了個酒杯,挨桌挨個給大夥兒滿酒。滿完了酒,二位俠客爺重新歸座,東俠又滿了一杯,挺身站起對大家道:“各位兄弟、朋友,侯廷不才,如今應約參加杭州擂。我一人人單事孤,蒙各位捧場,老朽非常之高興!現備下水酒一桌,略表寸心。大家吃好,喝好,一會兒要在擂台上幫侯某的忙。多謝各位!”

話音剛落,鐵掌李元就站起來了,道:“哥哥,您不必客氣,說句不好聽的話,上擂台就是玩兒命,您就是手托萬兩黃金請別人來,人家能來嗎?話又說回來,凡來的這些人都跟您是過命之交,我們不在乎這個!一會兒在擂台上,我有多大的能耐,就使多大的能耐,為朋友兩肋插刀,萬死不辭!”眾人連連道好,掌聲不絕。

緊接著鐵扇仙張子美也站起說話:“侯大哥,您就把心放下,法禪也沒什麽了不起的,雖說我沒會過他,也聽別人說過,這個人有勇而無謀。我不相信在座的這麽多高人,就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即便說有個馬高鐙短,缺了胳膊少了腿,甚至把命也搭上,我們也在所不惜!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假如我張子美攤上這個事,我請侯大哥,你們不也照樣幫忙嗎!我提議,既然大家都來了,就是您手下的戰將,您就是領兵帶隊的官員,您就隨便吩咐,該叫誰幹什麽,就叫誰幹什麽,我想大夥兒也不會挑理。”又是一陣掌聲。

東俠頻頻舉杯,向大家致謝。

又吃喝了一會兒,眾人酒足飯飽,殘席撤下。

東俠吩咐一聲:“各位,起身吧!”大夥兒來到院外各拉一匹馬,刷洗飲遛,鞍-嚼繯鋥明閃亮。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眾人紛紛蹬上馬,揚鞭而行。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輪明月照九州侯傑侯敬山,後邊緊跟著的是五小;在五小的後邊有三匹馬,上垂手是震東俠侯廷侯振遠,下垂手是童林童海川,中間一匹白馬上騎的是雍親王雍正;在他們的後邊也是三匹馬,中間一匹青馬上騎的是鐵掌李元,上垂手是鐵扇仙風流使張子美,下垂手是鼓上飛仙丁瑞龍;餘者眾人在後相隨,隊伍足有半裏地長。百十名夥計,開道的開道,吆喝的吆喝,個個精神煥發,鬥誌昂揚。

單說童林,騎在馬上放眼左右,天竺街的街邊巷口擠滿了百姓。人們得知今日開擂,百年不遇,誰都想開開眼,四鄉八鎮的男女老少早就在這兒等上了,想看看飛龍鏢局的老少英雄究竟是個什麽模樣。人們議論紛紛,說長道短。

書說簡短,眾人策馬揚鞭,時間不長,就來到了北高峰。

再看這裏,人山人海,聲震遐邇。夥計們在頭前開道,老百姓呼啦往兩旁一閃,童林等騎馬從人群中穿過。來到擂台前,童林閃目觀看:北麵青山疊峰,奇峰突起,巍峨的北高峰高聳雲端。在北高峰前麵是一片開闊地,擂台就坐落在這片空地中問。因為這個擂台搭在斜坡上,所以顯得非常高大,擂台的柱子,兩個人都抱不住,上麵刷的紅漆。其實,這擂台和戲台差不了多少,所不同的就是比普通戲台寬廣,尤其是腳下踩的板子,都是用一尺見方的方木一根根鋪成的,長有五丈,寬有四丈七八,轉圈圍著一尺半高的小欄杆,上麵塗著各種顏色;再看大紅慢帳用銅鉤倒掛,蘆席搭的擂頂,翻簷翹脊,和廟蓋差不多,幾個角上全掛著紅燈;再看在擂台的左右,還掛有一副對聯,字跡蒼勁有力,上聯寫:拳打南山山崩地裂,下聯配:腳踢北海攪海翻江,橫批三個醒目的大字:杭州擂。在擂台的前邊攔著一條黃繩。為什麽?這是界線,不準老百姓靠近,以免發生危險。有人係著帶子,戴著紅花,手拎鞭子在這兒維持秩序。

在擂台的左右,有兩座看台,一東一西,樣式和擂台差不多,隻是比擂台稍微大了點,在每個看台的兩邊,都搭有一個梯子,供人上下出入。

童林眾人剛到擂台下,就見迎麵走來九個戴紅花的人,其中為首的一位衝侯二俠一抱拳,道:“各位是不是飛龍鏢局的?”“不錯,正是。”侯二俠答。“您老是不是二俠?”“是我。”“老俠客,奉我們鏢主所差,在這兒侍候著各位。潘鏢主有話,凡是飛龍鏢局的客人都請到東看台就座。”

二俠點點頭,把馬頭一撥,趕奔東看台。來到看台前,老少英雄甩鐙離鞍,夥計們把馬牽走刷洗飲遛。東俠先把貝勒讓上看台,眾人隨後相從。

在看台的緊前麵,擺著一溜桌子,上麵鋪著白台布,放著茶壺茶碗,桌子後邊有一溜椅子,再往後便是高凳,一層比一層高。貝勒居中而坐,上垂手是東俠,下垂手是童林,餘者老少英雄分別按身份年齡一一就座。剛才在下麵瞅這看台顯得很大,現在等大夥兒往下一坐,就覺著很擁擠。

工夫不大,夥計們端來茶送來水,忙上忙下。貝勒往西看台上一瞅,除了幾個仆人之外,別無他人,心說:金龍鏢局的人還沒來。他興致勃勃地喝著茶,兩隻眼珠子不停地轉來轉去,好像在踅摸著什麽,其實是出於好奇。他貴為雍親王,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參加這種事。過去看戲、聽故事,常聽人們談論擂台,那隻是聽說,可今天他親眼看見了,心中能不高興嗎?就見他臉上的笑紋全都樂開了。他一扭臉,對童林低聲道:“海川,這回你可得在台上大顯身手啊!有道是:好鋼得使在刀刃上,創創咱爺們兒的牌子!”童林一笑,沒言語,心說:爺您也真有意思,這是創牌子的地方嗎?這是玩兒命的戰場!您這會兒高興,等伸手打開,還不一定出多少條人命呢!

這時候二俠開始查點人數,並指揮夥計們往上端吃喝,大家邊吃邊談。也就剛過半個多時辰,忽然間就聽見人群外邊一陣大亂。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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