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羅根開著奔馳車去了弗萊斯林兄弟的加油站,要他們給車身做一些改造。他特別提出要把巨大的後備廂改得密不透風。改裝期間,他和兄弟倆親密地攀談起來,他把自己從事的計算機工作告訴他們,還說他的公司很想找個機會把點子賣給鐵幕後麵的國家。“合法的,當然了,隻做合法的生意。”可他的語氣卻分明暗示了這句話隻是說說而已,隻要能賺錢,非法的勾當他也是樂意的。

兄弟倆狡黠一笑,心領神會。他們又對他的工作提出了更多詳細的問題,還問他願不願意去東柏林做一趟商務考察。羅根喜出望外,熱切地回答:“當然願意!”他催促他們定下一個具體的日期,可他們隻是微笑著說:“慢慢來,慢慢來。”

好幾次,他們都看見羅莎莉跟羅根一起,他們對她的美貌垂涎三尺。有一次,羅根到辦公室裏付賬,出來時,他發現埃裏克·弗萊斯林把頭伸進了奔馳車的車窗,正殷勤地跟羅莎莉說著什麽。羅根把車開走後,問羅莎莉:“他跟你說什麽了?”

羅莎莉冷冰冰地回答:“他想讓我跟他睡覺,還要我監視你。”

羅根什麽話也沒說。他把車停在酒店前麵時,羅莎莉問:“跟我說話的是哪個?叫什麽名字?”

“是埃裏克。”羅根說。

羅莎莉衝著他甜甜一笑:“等你殺他們倆時,讓我幫你殺了這個埃裏克。”

第二天,羅根忙著對奔馳車進行了自己的改造。那一周的接下來幾天,他每天開著車在柏林轉悠,思考該如何製訂計劃。他要怎麽讓弗萊斯林兩兄弟告訴他那最後三人的名字呢?有一天,他正好經過柏林大火車站巨大的停車場,停車場裏停了成千上萬輛車。羅根咧嘴一笑,這裏真是完美的墓地。

為了樹立揮金如土又品位粗俗的大款形象,從而顯示他是一個道德敗壞的人,羅根每天晚上都帶著羅莎莉去更昂貴、更色情的夜總會。他知道,弗萊斯林兄弟倆,甚至也許是東德的間諜組織,都會在暗中觀察他。

弗萊斯林兄弟為他和羅莎莉辦好了前往東柏林的旅遊簽證,他滿心以為兄弟二人背後的人就要來與他接觸了。他在外套口袋裏放了一遝用於銷售的計算機圖紙,卻沒有遇到任何來與他碰頭的人。他們去參觀了希特勒自殺的元首地堡,俄國人想把它炸毀,可混凝土的牆壁實在是太厚了,鋼筋水泥的結構也實在是太堅固了。事實證明,它不可能被摧毀。這座著名的防空洞見證了曆史上最可怕的瘋子的自殺過程,如今卻成為兒童遊樂場中間一堆雜草叢生的土丘。

他們繼續在漢莎區散步,到處是風格前衛的巨大的灰色公寓樓,其中一幢新奇的建築讓他們覺得特別反感。它所有的垃圾管道、廁所下水道和水管最後都暴露在巨大的玻璃處理站裏,看起來像一窩鋼鐵做成的毒蛇。羅莎莉聳聳肩,說:“我們回家吧。”和舊世界相比,她並沒有更喜歡這個新世界。

回到西柏林後,他們匆匆趕回酒店。羅根打開套房的門鎖,為羅莎莉把門拉開,趁她從身邊經過時,他拍了拍她圓潤的屁股。他跟著她走進房間,關上門。這時,他聽到她驚訝地倒抽了一口氣,他轉過身。

他們在等他。弗萊斯林兄弟倆坐在咖啡桌後麵,抽著香煙。漢斯開口說道:“羅根先生,別害怕。你也明白,幹我們這行的必須小心。我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們找過你。”

羅根走上前,和他們握了握手。他用微笑讓他們放心,他說:“我明白。”他明白的不止這些。他還明白,他們應該早早就來搜過他的房間,好查出他是不是臥底,或許還想趁機把圖紙找出來直接偷走,這樣他們就不需要付錢了——他們就可以把政府給他們的錢裝進自己口袋了。可他們運氣不好,隻能等他回來。計算機圖紙還在他的外套口袋裏,更重要的是,那七個信封,連同手槍和消聲器,此刻都被放在一個手提箱裏,早早便被他寄存到了酒店的地下儲存室。

漢斯·弗萊斯林臉上帶著笑。上一次他像這樣微笑時,他的兄弟埃裏克偷偷走到羅根身後,朝羅根的腦袋開了一槍。“我們想買一些你的計算機圖紙,當然了,我們會嚴格保密。你同意嗎?”

羅根回以微笑。“明天晚上來這兒和我一起吃晚飯吧,”他說,“你們也明白,我還得做一些安排,我不可能把需要的所有東西都放在這個房間裏。”

埃裏克·弗萊斯林露出狡詐的笑容,說:“我們明白。”他就是想讓羅根知道他們搜過了房間;他想讓羅根知道他們可不是好惹的。

羅根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明天晚上八點。”他說,說完便把他們送出了房間。

那天晚上,羅根對羅莎莉的挑逗沒有任何反應,等她終於睡著後,羅根點燃一支香煙,等著熟悉的夢魘再度出現。抽到第三支香煙時,噩夢開始了。

在他的腦海中,昏暗的帷幕被拉開,他又來到了慕尼黑正義宮那個有著高高穹頂的房間。在他腦海中遙遠的角落裏,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其中出現了七個男人不曾改變的模樣。五個人影很模糊,另外兩個人卻特別清晰、特別明顯,仿佛是站在聚光燈之下。那兩人便是埃裏克·弗萊斯林和漢斯·弗萊斯林。埃裏克的臉和羅根被槍擊那天他看到的一樣:鬆弛而厚重的嘴角、狡詐而閃爍的黑眼睛、大大的鼻子,還有五官中分明流露出的野蠻與殘忍。

漢斯·弗萊斯林的臉和埃裏克的臉很像,但表情中更多的是奸詐而不是殘忍。是漢斯,向年輕的囚犯羅根走來,用虛情假意鼓勵他;是漢斯,直直地看著羅根的雙眼,向他做出保證;是漢斯,悄聲說道:“穿上這些好衣服,我們要放你走了。美國人就要打贏這場戰爭了,說不定有一天,你還會幫到我們呢。記住我們是怎麽饒你一命的。現在就把衣服換上吧。快點兒。”

於是,對此深信不疑的羅根換好衣服,心懷感激地對著這七個殺害了妻子的人微笑。漢斯·弗萊斯林友好地伸出手,年輕的囚犯羅根也伸出手,與之相握。隻有在這時,另外那五人的臉才變得清晰起來,他們帶著鬼鬼祟祟、充滿歉疚的怪笑。羅根心想:第七個人在哪兒?突然,他新帽子的帽簷往前一歪,遮住了眼睛。他感到冰冷的金屬槍口頂在脖子後麵,令人毛骨悚然。就在子彈炸裂他頭骨的前一瞬間,他聽到自己求饒的大喊,那一聲長長的“啊——”的尖叫聲。他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麵是漢斯·弗萊斯林奸險又興奮的笑容。

他一定是叫出聲了。羅莎莉醒了。他全身瑟瑟發抖,完全失去了控製。羅莎莉從**起來,用光滑的毛巾蘸著冰涼的酒精來擦他的臉,接著,又擦拭了他的全身。她在浴缸裏放滿熱水,讓羅根坐進熱氣騰騰的水裏。他泡在水中時,她就坐在大理石浴缸的邊兒上。羅根感覺身體停止了顫抖,直衝頭骨裏那塊金屬片的血流慢慢舒緩下來。

“你是在哪兒學會這些的?”他問她。

羅莎莉微微一笑:“在精神病院的最後三年,他們讓我做護士助手的工作。那時候,我就差不多全好了,可還是等了三年,才鼓起勇氣逃跑。”

羅根拿過她的香煙,抽了起來:“他們為什麽不讓你出院?”

她低下頭,哀傷地朝他笑了笑。“出院後也沒人能接收我,在這個世界上,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她沉默了很久,“隻有你。”

接下來的一天,羅根非常忙碌。他給了羅莎莉相當於五百美元的德國馬克,讓她出去購物。接著,他也出了門去處理一些必要的瑣事。確保無人跟蹤後,他把奔馳車開到柏林郊區,然後走進一家藥房,買了一個小小的漏鬥和一些化學藥品,又在五金商店買了電線、小的玻璃攪拌碗、釘子、膠帶和其他許多工具。隨後,他把奔馳車開到一條荒廢的小巷,這裏的廢墟尚未重建,他開始對汽車內部進行改造,忙活了差不多三個小時。他把後刹車燈所有的電線剪斷,把其他電線接入後備廂,再在密不透氣的後備廂鑽出小孔,將中空的橡皮細管子塞進小孔。他把各種化學藥品混合在一起,放進小漏鬥,再把漏鬥裝在中空橡皮管上,將橡皮管尾端從地板直接連到方向盤上。這一切設計得非常精妙,羅根希望它能發揮作用。他聳聳肩。要是它發揮不了作用,他就隻能再次動用手槍和消聲器了。那可能會非常危險。一旦警方對比彈道測試的結果,就很可能會將他與另外幾起謀殺案聯係起來。羅根又聳聳肩。管他的呢,他想,等他們將所有證據收集在一起時,他的任務應該已經完成了。

他開車回到酒店,把車停在為住客預留的停車區。在他上樓回房間之前,他從地下儲存室取回了手提箱。羅莎莉正在套房等他,她沒用多久就花光了那筆錢。她穿上新買的巴黎長裙,領口才勉強遮住她豐滿的胸部,顯得極盡魅惑。“如果這都不能分散那兩個畜生的注意力,那就沒有什麽能了。”羅根誇張地邪笑著說,“你今晚要做什麽,你確定都清楚了嗎?”

羅莎莉點點頭,但羅根還是再次與她對了一遍流程,他說得很慢,很詳細。“你認為他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嗎?”羅莎莉問。

“我認為會的,”羅根露出冷酷的笑容,“總會有辦法的。”他拿起電話,預訂了四人份的晚餐,要求在八點送到房間來。

弗萊斯林兄弟很準時,他們是和晚餐推車一起到的。羅根將服務生打發走後,和他們一起吃了晚餐,並討論了交易的條件。飯後,羅根倒了四杯薄荷酒,一半是白蘭地,一半是薄荷。漢斯·弗萊斯林說:“哎呀,我最喜歡喝這種酒了。”羅根笑了。他還記得審訊室裏那股薄荷的味道以及漢斯總是隨身攜帶的酒瓶。

羅根蓋上酒瓶蓋時,將小小的藥片扔進了瓶子裏。他的動作很迅速、很專業,雖然兄弟倆都在直直地看著他,卻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隻是出於與生俱來的多疑,他們要等他先喝。“為健康幹杯!”羅根說完,把酒一口喝光,甜膩的味道差點兒讓他惡心得吐出來。兄弟倆接著也喝光了杯中的酒,漢斯仍然貪婪地舔著厚厚的嘴唇,羅根把酒瓶遞給他。“你們隨便喝,”他說,“我得去拿文件了,失陪。”他從他們身邊走過,進了臥室。他看見漢斯往自己的酒杯裏倒滿酒,喝光了。埃裏克沒有喝,可羅莎莉俯過身,故意露出潔白光滑的胸脯,幫埃裏克把酒斟滿,又把手放到他的膝蓋上,埃裏克盯著羅莎莉的胸脯,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羅根關上了臥室的大門。

他打開手提箱,拿出瓦爾特手槍和消聲器,迅速把它們組裝在一起。接著,他光明正大地拿著槍,打開門,走回外麵的房間。

酒裏的藥見效緩慢,並不會讓人馬上昏迷,而是通過影響運動反射能力,讓人的行動和反應都變得非常遲緩。它的效果和喝醉酒的效果類似,會使身體協調能力失去平衡,可又讓人落入自己比平常狀態更好的幻覺中。弗萊斯林兄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身體的變化,當他們看到羅根手裏的槍時,都想從座位上一躍而起,然而動作卻極其緩慢。

羅根把他們推回座位,在他們對麵坐下,從外套口袋拿出一枚扁扁的子彈,由於時間的久遠,它早已失去了光澤。他把子彈扔到他們之間的咖啡桌上。

“你,埃裏克,”羅根說,“十年前,你把這顆子彈射進了我的後腦勺。就在慕尼黑的正義宮裏。你現在記得我了嗎?我就是你的那個小玩物,你趁我換衣服時,偷偷走到我後麵——而你的兄弟漢斯,還一直在跟我說,我就要自由了。我變了很多。你的子彈改變了我的頭型。你認真看看。現在能認出我了嗎?”他暫停了一下,接著冷酷地說:“我回來是要完成我們之間的小遊戲的。”

在藥物的影響下,兄弟倆的思維變得遲緩,他們露出無法理解自己聽到的話語的茫然,直勾勾地盯著羅根。漢斯首先露出了認出羅根的表情,他的臉上相繼顯現著震驚、恐懼與驚訝。他們試圖逃跑,可他們的動作就像身處水下那般緩慢。羅根伸出手,輕輕把他們推回座位。他搜了他們的身,查看有沒有武器。一無所獲。

“別害怕,”羅根故意模仿漢斯的語氣說,“我不會傷害你們的。”他停了一下,接著說:“當然了,我會把你們交給政府,但現在,我隻是想從你們這兒打聽一點兒消息。就好像很久以前,你們也隻是想從我這兒打聽一點兒消息一樣。當時,我可是跟你們合作了的,對不對?我知道你們會跟我一樣明智的。”

漢斯首先開口了,藥物讓他的聲音變得渾厚,但仍透露著狡詐:“我們當然會合作,我們會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的。”

“不過先得談好條件。”埃裏克慢吞吞地低聲咆哮。

兄弟倆坐著不動時,看起來很正常。漢斯向前俯身,以竭力討好的語氣說:“就是。你想知道什麽?如果我們合作了,你又能為我們做什麽?”

羅根平靜地說:“我想知道和你們一起在慕尼黑正義宮的另外幾個人的名字。我想知道害死我妻子的那個審訊者的名字。”

埃裏克俯過身,和他兄弟肩並著肩,充滿鄙夷地慢慢說道:“然後你就可以像殺死莫爾克和普凡那樣,把我們都殺了嗎?”

“我殺了他們倆,是因為他們不願意告訴我另外那三個人的名字,”羅根說,“我給了他們活命的機會,就像現在我也在給你們活命的機會。”他朝羅莎莉做了個手勢,羅莎莉拿來便簽本和鉛筆,遞給兄弟倆。

漢斯看上去很驚訝,但又露齒一笑:“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他們叫作——”還沒等他多說一個字,羅根一躍而起,用槍托狠狠砸向這個德國人的嘴巴。漢斯的嘴變成了一個黑窟窿,被打碎的牙齦和牙齒混著血泡湧出來。埃裏克想去幫他兄弟的忙,可羅根把他推回座位。他不相信自己對埃裏克動手時會手下留情,他怕自己要把埃裏克打死才會罷休。

“我不想聽任何謊話,”羅根說,“為了保證你們不會對我撒謊,你們倆——分別把正義宮另外那三個人的名字寫下來,還要寫下他們現在都住在哪兒。我對領頭的審訊者尤其有興趣。我還想知道到底是誰殺了我妻子。等你們寫完,我會對比你們倆的名單,如果寫得一樣,我就不殺你們,如果內容對不上號,那我馬上把你們倆都殺了。這就是我的條件,答不答應隨便你們。”

漢斯·弗萊斯林在幹嘔,他把牙齒碎片和牙齦肉從被打爛的嘴巴裏掏出來。他不能說話。埃裏克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們合作了,你會對我們怎麽樣?”

羅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盡可能地展示出真心與誠懇:“如果你們寫的是一樣的,那我就不殺你們。可我會對你們提出戰犯的指控,將你們交給相關部門。你們將接受審判,聽天由命。”

兄弟倆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羅根隻覺得可笑,他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即使是被逮捕了,被審判了,甚至是被定罪了,他們也可以提出上訴,申請保釋。然後,他們可以逃去東德,對所謂的司法公正嗤之以鼻。羅根假裝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交換,他把漢斯從座位上拉起來,推到了咖啡桌的另一端,這樣他們就看不到自己的兄弟在寫什麽了。“開始吧,”他說,“最好老實點兒。不然你們倆今天晚上都會死在這個房間裏。”他一邊用瓦爾特手槍指著埃裏克的頭,一邊監視著漢斯。手槍裝上消聲器後,變成了一件外觀可怖的武器。

兄弟倆開始寫了。在藥物的影響下,他們寫得很費勁,好像過了很久才結束,埃裏克先寫完,接著漢斯也寫完了。坐在咖啡桌旁的羅莎莉擋在他們倆之間,確保他們不能相互使用任何信號,最後,羅莎莉拿起兩本便簽本,要交給羅根。羅根搖搖頭,說:“念給我聽。”他仍然用槍指著埃裏克的頭,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先殺掉埃裏克。

羅莎莉大聲念出埃裏克的名單:“我們的頭兒叫克勞斯·馮·奧斯廷,現在是慕尼黑法院首席大法官。另外兩個是觀察員。來自匈牙利軍隊的那個人叫文塔·帕傑斯基,現在是布達佩斯紅色政黨的領袖。第三個人叫傑科·巴瑞,是意大利軍隊的觀察員,現在住在西西裏。”

羅莎莉暫停了一下,換了一本便簽本,念起了漢斯寫的內容。羅根屏住呼吸。“克勞斯·馮·奧斯廷是指揮官,他是害死你妻子的人。”羅莎莉看到羅根臉上閃過悲痛萬分的表情,她愣了一下,繼續念了下去。

兩人的信息都對上了——他們寫的名字是一樣的,內容也基本一致,可隻有漢斯寫出了殺害克裏斯蒂娜的凶手。羅根對比兩本便簽本,發現埃裏克隻寫出了最基本的信息,漢斯則寫了更多細節。比如,傑科·巴瑞是黑手黨成員,而且應該還是老大。然而,羅根總感覺他們倆還保留了一些他應該知道的事。他們在交換狡猾而慶幸的眼神。

羅根再次假裝沒有看到。“好吧,”他說,“你們倆很明智,所以我也會遵守我的承諾。現在,我必須把你們交給警方。我們一起離開這個房間,從後麵的樓梯下樓。記住,千萬別試圖逃跑。我就在你們後麵。如果我們走到外麵後你們碰到了認識的人,千萬別想著給他們報信。”

兩人看起來漫不經心,埃裏克毫不掩飾地衝著羅根傻笑。他們覺得羅根是個傻瓜。難道這個美國人不知道警察隻會立刻釋放他們嗎?

羅根故意表現出了非常直接且愚蠢的一麵。“還有一件事,”他說,“到了樓下,我會把你們都裝進我的後備廂。”他看到了他們臉上的恐懼。“別害怕,也別大吵大鬧。我還得開車,不這樣怎麽控製你們倆呢?”他說得合情合理,“不這樣我怎麽把你們倆藏起來呢?我把車開出停車場時,萬一你們的朋友就在外麵等你們呢?”

埃裏克齜牙低聲吼道:“是我們把你的後備廂改造得絲毫不透氣的,我們在裏麵會被憋死的。你就是計劃不管怎樣都要殺了我們吧?”

“後來我又在後備廂上鑽了幾個透氣的小孔。”羅根無動於衷地說。

埃裏克往地板上吐了一口痰,他突然抓住羅莎莉,把她箍在胸前,可藥物早已讓他變得虛弱不堪,羅莎莉輕而易舉地掙脫了他的束縛。她掙脫時,用塗著指甲油的長指甲戳進埃裏克的眼睛,埃裏克尖叫著,用手捂住左眼,羅莎莉趁機走出了火線範圍。

在此之前,羅根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怒火。此時,他的腦子裏又開始出現熟悉的抽痛。“你個狗東西,”他對埃裏克說,“你才寫了那麽一丁點兒東西。你沒有告訴我是克勞斯·馮·奧斯廷殺了我妻子。我敢打賭,你一定幫了他的忙吧。現在,你又不想進我的後備廂裏去,因為你覺得我要殺你。好,你個狗娘養的。我現在就把你殺了,就在這個房間裏。我要把你打成一堆血糊糊的爛肉,要不就幹脆一槍打爆你的頭。”

漢斯開始勸和,他差不多是眼淚汪汪地用滿是鮮血的腫脹嘴巴對他兄弟說:“冷靜點兒,這個美國人想讓我們做什麽就照做吧。難道你沒看到他已經瘋了嗎?”

埃裏克·弗萊斯林探究地看著羅根的臉。“好吧,”他說,“你想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羅根一動不動地站著。羅莎莉走到他身邊,碰了碰他,仿佛是想把他拉回理智的狀態。他怒不可遏的情緒開始緩解,他對她說:“我們離開後你知道要做什麽嗎?”

“知道。”

羅根趕著兄弟倆離開房間,走下了酒店後麵的樓梯。他把槍放在口袋裏。當他們走出通向停車場的後門時,羅根悄聲指示著方向,最後,他們都來到奔馳車前。羅根讓他們跪在自己腳邊的碎石地上,打開後備廂。埃裏克先笨手笨腳地爬了進去,藥物還在影響著他的行動能力。直至最後,他仍是朝羅根投去了一個疑心重重的眼神,羅根把他推倒在後備廂地板上。接著,漢斯也爬進了寬敞的後備廂,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可由於受傷的嘴唇和破碎的牙齒,那笑容很是猥瑣。他溫順恭敬地說:“你知道嗎?我很高興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這麽多年來,我們對你的所作所為一直折磨著我的良心,我覺得遭到這樣的懲罰,我心裏反而好受些了。”

“你真的這麽想嗎?”羅根彬彬有禮地說,說完狠狠關上了他們頭頂的後備廂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