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的涼風沿著空曠的走廊吹進來。廊外是大城市的高樓大廈,霓虹燈照亮了整片黑夜,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光,在黑夜裏給迷途的孤鳥指引歸家的路。

黑色絲絨吊帶貼身裙,將她曲線修飾非常完美,她的翹.臀貼在冰冷的牆麵上,纖細筆直的長腿停下點地的動作,站直後抬眸看向那道清冷聲音的主人。

依舊是不容反抗的語氣。

南青沅眼眸抬起看著他,四目相對,她翹卷的睫毛輕顫,漆黑的瞳孔裏倒映出他的身影。

有上千個日夜沒見。

眼前人和記憶裏的人重疊。

雖說歲月是把殺豬刀,但他生來就是上帝的寵兒,這把刀在他身上劃過的時候,非但沒有削弱他,反倒還給他順便雕刻了一把,將他的五官棱角篆刻的愈發剛硬完美。

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裝,臂彎上披著一件黑色的大衣,看上去昂貴精致,與他這人的性格一樣特別講究。

他講究到什麽程度呢?

南青沅記憶裏,他每天穿衣服都有專人來負責,顏色的搭配,邊邊角角的熨燙,鞋子要擦到發亮。

包括餐桌上必須要求精準到五葷三素一湯,葷素菜的顏色搭配要養眼,連咖啡的味道水溫都不允許有一絲變動。

他對自己的嚴苛到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都不容許有一絲絲的差錯。

他每選擇一條路,不管是平坦還是泥濘或是崎嶇,隻要他走,那一定是勝券在握。

可人生都會有意外。

南青沅就是他人生中的意外。

是他潔白的白襯衫中,不大的一塊黑點,雖然不大,但在白的發亮的襯衫下,那一塊黑點就被無限放大。

南青沅看著池焰,笑了笑,聲音卻清清冷冷,“池少爺,好久不見。”

她今日是特意化了精致的妝容,唇紅齒白,一笑百媚生。

池焰盯著她的薄唇許久。

從前,有那麽一個人說過一句話,“池少,別怪我說話直...我聽人說過,薄唇的人也薄情,你對她這麽好,好到都不像你了,等她走了,有你好受的。”

他當時嗤之以鼻。

世上的人以億計算,他從未想過要留著誰在身邊,亦或者誰留在他身邊。

她走是遲早的事情。

他也絕不可能因為誰的離去而受不了。

他想過有離別的那天。

卻沒想過,是她離開,更沒想過她不告而別。

思緒漸停。

他收回看著她的視線,從西裝的口袋裏拿出一包煙,骨節分明的大手翻開煙盒,抽出了一根,用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著,另隻手摁下打火機,啪嗒一聲,明亮的走廊上燃起小小一撮火焰,準瞬即逝。

池焰吸了一口煙,白色的煙霧將他的臉遮住,風一吹,煙霧散去。

他俊朗的五官又暴露在白熾燈下。

淡淡薄荷的煙草香充斥在兩人的周圍,池焰手指抖了抖煙灰,喉結滾動。

“除了好久不見。”

他話說一半,停住,看著南青沅。

南青沅楞了楞,“什麽?”

他吸了口煙,吞雲吐霧,嗓音沉沉:“就沒有別的要和我說嗎?”

除了好久不見,就沒有別的要和我說嗎?

南青沅將細長的手臂架在走廊的玻璃欄杆上,寒風將她烏黑的秀發吹起,她仰起尖細的下巴,冷的鼻尖通紅,嘴唇抖了抖,她聲音溫溫柔柔,“沒有。”

池焰彈了彈煙灰,徒手將煙掐滅。隨手一丟,丟進了一米外的垃圾桶內,旋即轉身看著她,眸光一暗,道:“你變了。”

他轉身離去,留給了南青沅一個清冷的背影。

-

宴席上熱鬧依舊。

盛亮在宴席上走了一圈,回來的時候發現池焰已經不知去向,看見獨自坐著的戴莉,他坐下便問道:“他呢?回去了?”

戴莉指了指門口,“應該是出去抽煙了。”

盛亮視線搜了一圈,沒有看見南青沅,眉頭微挑,道:“今天坐在池總旁邊的人,你認識嗎?”

戴莉端起紅酒杯,腦海中浮現女人那張美到足以讓人驚豔的臉龐,不答反問,“怎麽了?”

第5節

盛亮自顧自說:“池焰居然知道這人叫什麽,他這個大忙人,什麽時候有空去記別人的名字?我看著覺得不對勁,他們兩個人身上…好像有什麽愛恨情仇恩恩怨怨…你說,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戴莉輕笑,“你八卦池總做什麽?他能喊出她的名字,那肯定是認識,但按照池總那性格,如果真的愛一個人,會願意讓她在娛樂圈這裏廝混?連個像樣的角色都沒?”

“你拍戲拍太多了,叫個名字就愛恨情仇了?”戴莉看著門口的方向,“難道男女之間除了愛就沒有別的情緒了?”

“你說的有道理,愛肯定不是,”盛亮鑽了牛角尖,眉頭一皺,“難不成是恨?”

池焰會恨誰?換句話說,誰有那本事,能讓池焰恨?

但盛亮轉頭一想,池焰的態度的確有些不對勁。

他嘶了一聲,是不是恨還不知道,但多少有些過節,才會喊住她,卻又不理她?

與此同時,盛亮的目光剛好看向走來的南青沅,他裝模作樣的端著兩杯酒上前,一杯遞給了南青沅,一杯自己端著碰了她的杯口後,笑著道:“你抽煙?”

南青沅一愣,笑著道:“我不抽煙,怎麽這麽問?”

“你身上有煙味,”盛亮眯了眯眼,“怪熟悉的。”

南青沅握著酒杯的手一頓,想起剛才在外麵抽煙的男人。她莞爾一笑,淡定的回答道:“是嗎?剛才出去透氣,可能剛好有人在抽煙,染上了。”

染上煙味確實有可能。

但盛亮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他雖然認識池焰不算很久,但是池焰講究規板的性格已經眾所周知,他不但在生活和工作上層層考究,就連抽的香煙也是單獨調配的,全世界,估計他的香煙味道最是不同。

也是獨他所有。

盛亮輕笑,“你和池總認識?”

南青沅略加思索後,輕聲道:“對,高中同學。”

她到底不再是以前十七八歲時候的扭捏樣子,喊池焰一聲池少爺都得躲在母親的身後,深吸好幾口氣,瞄他好幾眼,才敢說出口。

相逢是意料之內。

但他喊她的名字是意料之外。

本想隻當個熟悉的陌生人。可如今,盛亮對她的態度有了轉變,全然是因為池焰,她知道自己缺的是什麽,資源對她來說格外重要,她何不順水推舟,展露一半。

反正說認識池焰,不會給她帶來麻煩,她又何必藏著掖著。

更何況,他們的確是高中同學。

直到宴席散去,南青沅也沒再見到池焰,那人好似曇花,綻放一下就消失了。

-

月朗星稀,東城富人居住的別墅區裏。

一棟比周圍別墅都要大上許多的獨棟洋樓裏,二樓窗戶亮著暖黃色的燈。

南青沅端著一杯咖啡,敲了敲書房的門,聲音軟糯溫柔道:“池少爺,你在裏麵嗎?”

裏麵很快就響起男人的回答,沉悶的一聲嗯。

南青沅推門進去。

暖黃的燈下,男人戴著金絲框眼鏡,領口打開,正低頭處理文件,聽見腳步聲頭也沒抬便摘下眼鏡,捏了捏鼻骨眉心,啞聲道:“那麽晚不睡,等我?”

南青沅嗯了一聲,將手中的咖啡放在桌案上,腰骶微倚在桌邊,柔聲道:“我自己現學的咖啡,不知道衝的怎麽樣,你試試?”

池焰喉結滾動,將她柔弱無骨的小手牽起,微微用力一拉,她便坐在他的大腿上。

“今天為什麽那麽晚回來?”池焰看著她的眸子,“社團又有活動?”

南青沅點點頭,“對,社團說要我去主持街舞的節目。今天去排練所以耽誤——”

“別去了。”池焰摸了一把南青沅有些嬰兒肥的臉,有些滿意的收起手,“胖了一點。”

南青沅不知道為什麽池焰那麽執著於讓她吃胖一些,但眼下比起胖,她更想問別的事情,她抬眸看著池焰,眨巴了下眼睛,“為什麽不去啊...如果這次表現好,得了獎,對我的學分也有幫助。”

“沒為什麽。”

他總是這樣一句話砍斷她的所有計劃。

四目相對。

南青沅眼眸微顫,笑了笑,“好吧...”

池焰刮了刮她的鼻子,沉聲道:“我喜歡你聽話的樣子。”

-

我喜歡你聽話的樣子...

南青沅驀然從**坐起來,她環顧了一圈臥室,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

“怎麽又做夢了...”

她撫著自己的心口,待沉浸幾秒後,她掀開被子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卻發現天已經亮了。溫熱的水沿著口腔流過喉嚨時,她耳邊驀然想起那句,“你變了。”

她變了嗎?

她的確變了,變了不止一點。

南青沅想起剛才的夢境,說是夢,其實夢裏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他喜歡她聽話她就聽話,他喜歡她乖她就乖。總之,他喜歡怎麽樣的,她就得改變成什麽樣的,目的就是為了達到他心裏的要求。

而他之所以說她變了。

無非就是因為她一改以往的性格,他除了好久不見還有別的想聽的,她偏沒說。

於他而言,她不再聽話,就是變了。

真是可笑。

南青沅收回思緒,她並不想在這些回憶裏浪費太多的時間,往事暗沉不可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更何況,她對他早沒了當初的那種喜歡和悸動。

手機恰好在這一刻響起。

是Vivian來電。

南青沅接下電話,卻聽見Vivian吼了一聲,“快!你現在洗漱,我十五分鍾後就到你公寓樓下!《宿命?》安排你試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