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光透過窗灑進來, 微弱的光落在地板上,偌大的書房內響起細微的抽泣聲,一道聲影蹲在書架前, 微小的身?軀懷抱住自己,巴掌大白皙的小臉上滿是淚水, 瓊鼻尖尖有些紅,她吸了吸鼻子,手背將?眼淚抹掉。
她將?散落在地上的病曆一張一張的拾起來,年份月份越深, 他病曆本上醫生開?的藥也越來越多, 可見隨著年月漸深他的病情也越來越嚴重。
她還是無法接受, 他一個天之驕子, 居然?得了重度抑鬱症,一個向來心?思縝密, 一絲不苟的男人居然?會變成神?經衰弱。
這一切她都不知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得了這些是不是因為她。
南青沅一雙桃花眼微紅, 將?病曆放回牛皮袋子裏, 她站起身?,視線一頓,餘光看向一個黑色的絲絨錦盒,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起池焰左手上的那?枚戒指。
心?思一動,她伸出手把絲絨錦盒拿下來。
眼眸微垂, 漆黑的瞳孔裏倒映出錦盒裏的戒指,和池焰手上的戒指是同款,隻不過錦盒裏的是女性戴的。
她抬眸望向剛才拿下錦盒的那?個格子裏。
上麵還有一個錦盒,比她手上的盒子要大一些, 她將?手上的錦盒放在一旁,拿下大錦盒, 打開?一看果然?裏麵空空如也。
這一看就是婚戒,情侶款的。
一個在池焰手上戴著,一個現在還在錦盒裏,她迫切的想問池焰這枚戒指是給誰的,但揣著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看見了壓在錦盒下的一張折疊成方塊的紙張。
纖細的手指將?紙張打開?,她垂眸看去,簡潔的一行字映入眼簾
——贈予愛妻元元,畢業快樂,請嫁給我?。
時間是她不告而別的前一個月。
那?個月裏她在計劃著怎麽和他不告而別,怎麽能夠讓這段感?情在心?中徹底放下不再想起,她滿腦子都是以後?的日子會多麽的瀟灑,自在,無拘無束。
可現在看見這枚戒指和這張簡潔的卡片。
她才意識到,她想離開?的時候,他已?經私下買好?了婚戒。
寓意是什麽。
南青沅怎麽會不懂。
原來他一直都有在計劃他們的未來,而他計劃未來的時候,她一無所知,從而產生離開?的念頭?,最終錯過。
命運真愛捉弄人。
南青沅的眼淚再次不爭氣的掉下來。
原先的困惑盡數消失,她看著那?四個字,請嫁給我?,有種窒息的感?覺湧上心?頭?,這種難受就像是一把鋸齒,狠狠地拉扯著她的心?。
她抬起眼眸。
看向整麵書櫃的格子裏都放滿了盒子,她顧不得隱私一說,挨個挨個打開?看,而隨著每個盒子打開?後?,她的眼淚也隨之越來越多,心?底的愧疚也越來越深。
這一麵櫃子裏有一個盒子寫了高中二字。
她打開?,裏麵是她高中穿校服站在國?旗下講話的照片,也有她認真聽講時他在後?排拍的背影,還有她在老宅的花園裏**秋千的瞬間。
這些都是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拍下來的。
她不知道他居然?這般關注她。
充滿在她生命的角角落落裏。
她再打開?一個寫了大學的盒子。
裏麵是她每一次參加的任何活動照片,還有主持、團建、還有在家裏學習衝泡咖啡時皺眉的照片,也有她偶爾心?血**做的幾道菜,這些也都被他記錄下來。
“為什麽...”南青沅哽咽著翻看照片,抽泣道:“為什麽這些我?都不知道...”
她的腦海中忽然?想起在醫院住院時,她打電話調侃池焰的那?句話。
——“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我?了?”
第59節
而那?時候的他怎麽回答的?
——“池太太還有哪裏不確定的?我?一一給你解答。”
現在看見這些,南青沅覺得,這就是最好?的解答。
整麵牆大概有百來個格子,南青沅沒有挨個翻開?來看,隨機拿一個,但每個給她帶來的反應都是不同的。
她甚至看見了她的畫像。
池焰會畫畫,她知道,但是他鮮少?看他畫,可是現在這一盒子裏全是她的畫像,下麵都有標注時間日期。
全都是這三年裏他畫的。
南青沅很有耐心?的一張一張翻看,直到看見一張和池焰眉眼有些相似的畫像時,她眼眸一頓,停止了翻找的動作。
原來這一麵書櫃,是承載了他所有的心?事。
和他牽掛的人。
-
夜晚九點多。
一輛車子停在老宅院子,兩束強光車燈隨著車門關閉的動作瞬間暗下來,池焰一襲白襯衫黑色西褲顯得沉冷睿智,他捏了捏疲倦的眉心?,推門而入。
腳步沒有猶豫,換了家居鞋直接往二樓走去。
抬起手輕輕的扣了扣門,見沒人應,他將?門推開?,心?底不免覺得是時候要把兩個臥室打通匯成一個臥室才行。
哪有夫妻回家,丈夫還得先敲門的。
池焰斂眸回神?,走到房間裏才發現大**鼓起一個小小的包,池焰眉頭?微挑,覺得她近來脾氣漸長,他嘴角噙笑?,踱步上前坐在了床榻邊,手蓋在鼓囊囊的被子上,聲線壓低,嗓音悅耳:“臨時多了一個會議,晚到家,生氣了?”
被子裏的人不應,看看是真生氣了,池焰一邊掀開?被子一邊耐心?哄道:“明天我?早點回家,別氣——”
池焰原本帶著笑?意的眼眸一頓,視線落在她紅腫的眼眶上,眉頭?瞬間蹙起,池焰直接大臂一伸,顧不得溫柔,直接把她從被窩裏揪了出來。
南青沅坐在了池焰的大腿上。
“誰欺負你了?”池焰捏著南青沅的下巴,仔細的看著她的雙眸,眼底的厲色越發深暗,喉結滾動,道:“是不是池國?嶽又來了?”
他能想到的人也就隻有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池國?嶽。
也是唯一一個能進入老宅的人。
池焰心?中已?經想要如何把池國?嶽弄到國?外去,但坐在腿上的小女人眼淚啪嗒啪嗒的開?始掉,然?後?埋首在他的肩膀處哭泣,把他的白襯衫當成淚帕擦拭。
池焰的視線落在不遠處沙發上的黑色絲絨錦盒上,心?中驀然?明白她因為什麽而委屈,他輕笑?,像是心?底的巨石落地,心?空了一塊,拍了拍她的背,溫潤道:“你今天去三樓了?”
他語氣裏沒有一點兒責怪。
反倒還誇她,“找了多久才找到這個盒子的?元元真棒。”
他幹脆像是抱孩子一樣將?她抱起來,單手抱著她單手拿起黑色絲絨盒子,折到了沙發上坐著,他依舊抱著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臥室內溫暖的燈光灑下來,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淚痕。
眼眶也紅腫,鼻尖也發紅。
“別哭了,”池焰將?黑色絲絨錦盒打開?,將?那?一枚女款的鑽戒取下來,骨節分明的大手執起她的右手,想要把戒指送進去。
關鍵時刻,南青沅一把收回手,語氣帶著哭過後?的咕噥,吸吸鼻子道:“你這什麽時候買的,打算什麽時候和我?說實話。”
池焰沒去計較她的明知故問,骨節分明的大手撚著鑽戒,看它在燈光下發出細閃的光,他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你畢業的時候買的。”
南青沅吸了吸鼻子追問:“買來幹嘛的?”
“買來向你求婚的。”幾年前的時候放在今天才提起,當時的心?境好?像又重新?體會過一次,想要求婚的當晚得知她不告而別,登上了去往異國?的飛機時,他很是憤怒,想把那?個機場買下來,然?後?讓那?架飛機返回,再狠狠地質問她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要不告而別。
可沉默後?他也隻是把戒指收起來,寫了一張卡片放在了她的臥室,後?來才把它放在三樓的書房裏,他垂眸看著戒指,將?那?幾年的難受和壓抑略過,輕描淡寫道:“現在你回來了,我?給你戴上。”
南青沅握住了他的大手,低聲道:“你和我?說說你的父親和母親,好?嗎?”
很久之前,南青沅曾問過一次池焰關於他的父親,卻被他刻意忽略,她想起那?張畫像裏的女人,她知道那?是池焰的母親。
池焰和父親的關係不怎麽樣。但卻會把母親的畫像和她放在一起,可見他與他媽媽的關係很好?。
臥室燈光照下來,照在他心?事重重的眉眼上。
南青沅覺得正欲說算了,池焰卻先她一步開?了口,“我?和池國?嶽,彼此都恨對方,我?恨他氣死?我?媽,他恨我?越過他成了池家的掌事人。”
南青沅安靜的聽他說起從前。
池焰其實對母親賴君的印象不是特別清晰,倒不是忘記了仇恨或者其他,而是那?時候年紀小,不過小學一年級,之後?十幾年裏見過那?麽多形形色色的人,他的時間有限,不能讓他沉浸在懷念母親中度過。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
賴君很愛他。
而池焰對池國?嶽的感?情除了恨就再無其他。
他對池國?嶽的印象差到極致,當年池國?嶽為小三可謂是做盡了瘋狂事,不但拋妻棄子,還和小三聯手把母親賴君逼瘋氣到暈厥死?亡。
但其實池國?嶽對他也是恨的。
因為當年如果不是他拋妻棄子,池家的掌事人一定是他,但是老太爺病重的那?段時間,池國?嶽回來盡孝,意外得知老太爺要把池家掌事人傳給池焰,氣的在病房裏大鬧,當時不止池國?嶽一個人,還有池家的堂係旁親們。
大家都不同意把位置傳給一個剛成年的小子。
迫於壓力?下,池老太爺當時立下承諾,如果四年內,池焰沒能把利恒集團市值在原有的基礎上增添多百分之五十,那?麽就退位讓賢。
市值往上增加百分之五十是什麽概念?
簡直就是親戚們為了不讓池焰繼承掌事人絞盡腦汁想的點子。
“所以從暑假開?始你那?麽忙,就是因為這個賭約嗎?”南青沅輕聲打斷,記憶中從高三畢業的那?個暑假開?始,池焰就每天不著家,早出晚歸,甚至有時候回到家時,他身?上的煙酒氣濃重到讓她嗆咳。
池焰卷起她的一撮發絲勾在指尖把玩,聞言,淡淡的嗯了聲。四年到了,他把利恒集團市值上升百分之七十。他不但創造了不可能,還創造了奇跡。
池家的掌事人最終還是落在池焰的手上。
可他卻也失去了最心?愛的人。
那?晚,他成了池家掌事人,買了一枚戒指,打算好?好?的陪她過日子,卻發現昨天還一起入睡的人,今天已?經不告而別。
屋內響起南青沅細細弱弱的抽泣聲。
她一直以為,這段感?情隻有自己在堅持,隻有自己在付出,可她沒想到的是,一直在堅持的人其實是他,若他沒有堅持,他們現在又怎麽會如此親昵的坐在一起呢?
想起那?一張張的畫像,
還有那?一麵書櫃上的格子秘密,
那?都是他對她的牽掛。
她抽泣著,雙肩一抽一抽哭的像個淚人,她哽咽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了我?們做過這麽多努力?。”
她很自責,“我?以為你不愛我?,所以我?才走的,如果我?知道其實你也很愛我?,我?肯定不會走...”這樣你就不會有重度抑鬱症,也不會神?經衰弱到需要靠藥物入眠。
池焰見不得她哭,眉頭?微微蹙起,低聲道:“都過去很久了,你如果覺得自責,不如答應我?一件事。”
南青沅用手背抹掉眼淚,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池焰嘴角一勾,拿起戒指,套進了南青沅的無名指上。
他順勢抬起她的手,微微低頭?親吻她的戒指,眼眸低垂,嘴角勾起,道:“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要取下來。”
“池太太,能做到嗎?”
這一枚戒指就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線,從她這頭?牽到他那?頭?。
示意著他們彼此的生命交織在一起。
她鼻子很酸,眼淚還是往下流。
可這次,她卻破涕而笑?,那?雙桃花眼淚光閃爍看向池焰,輕輕點頭?。
池焰輕笑?,低頭?吻去她的淚。
南青沅微微往後?一推,握起他的大手,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取下他的戒指。
“那?我?也給你戴——”南青沅聲音一頓,的笑?容也停在臉上。
她看著他的無名指。
戴著戒指的無名指指根上,紋了很小的南青沅三個字。
這三個字就像是一根針,一紮一紮的紮進她的心?。
她的手輕輕觸上南青沅三個字,嗓音帶著哭腔,道:“疼嗎?”
池焰嘴角一勾,沒回答她。
“你還笑?,”南青沅的眼淚又掉下來,“你怎麽這麽傻...紋這個幹嘛?”
池焰抬起南青沅的下巴。
對著她喋喋不休的粉唇吻了下去。
臥室內瞬間安靜。
許久後?,他的唇微微離開?,眼眸微垂,看著南青沅被親紅的小臉,房間內響起他低沉溫潤的聲音,“我?聽人說,無名指最接近心?髒。”
“所以我?想把你紋在手上,”池焰低聲講,“看你能不能感?受到,我?在想你。”
他相信,她感?受的到。
他摸著她的臉,微微紅眼,
“元元,這些年,我?好?想你。”